霍稷到医院的时候, 很晚了，这个点霍明生已经休息了，陛下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 并没有打扰二老, 随后又朝着另一个房间走过去。
只是很不巧，他来的时候, 赵鸿阳已经出院了, 就在他们来之前, 走了没多久。
这下更加肯定赵鸿阳是在躲着他了。
霍稷从医院出来就给姜勤打了电话, 让他明天一早就去约对方见面, 如果对方不答应, 那他就会亲自找上门, 要个说法。
厉清弘带着人回了家。
一到家，陛下就拿出了平板，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将没有处理完的工作继续做完。
厉清弘看了半晌，最后去厨房切了一些水果出来。
“还有多少？”
霍稷：“不多了, 再有半个小时, 应该就是能弄完了。”
厉清弘索性也拿着笔电坐在了他的身旁。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处理着各自的工作。
说是半个小时，事实上等所有的事务全都处理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候的事情了。
霍稷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从沙发上下来的时候，还因为脚麻，踉跄了一下，直接朝着茶几扑过去, 被一旁的厉清弘眼疾手快的捞了回去。
“我的脚, 麻了。”
厉清弘将人又放在沙发上, 抬起他的腿。
霍稷：“别……别动，我缓缓就好了。”
厉清弘无奈。
这几天的事情都发生的很突然，霍稷原本就是个小咸鱼被迫担起肩上的重担，连吃饭睡觉都是赶着时间来的，更不用说健身了。
也亏得之前那段时间在健身房待过一段时间，不然就他之前的那个体质，压根撑不住。
陛下靠在沙发上缓一缓，然而这么一靠却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厉清弘只能将人抱起来，带到楼上去。
第二天一早，姜勤又联系了赵鸿阳，那边依旧还是那个说词。
他们赵总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昏迷不醒呢？
简直就是……放屁。
霍稷猜到对方这个说法了，打算直接去赵鸿阳住的地方堵人。
只是还没有出发就收到了另一个消息，搜救队已经开始撤离了。
直升机和搜救的船只已经在海面上来回走了三天，不光是海面，就连周围的水域或是临近的小岛都已经派人搜救过了，可依旧没有霍柏的身影。
按照这个情况来说，霍柏很大程度上凶多吉少。
霍稷沉默不语，放在书桌上的手却是紧紧地握起。
他不会接受这种结果。
“我们自己派人出去找。”
官方的搜救人员不可能一直耗在霍柏的身上，也许还会继续寻找，但是不会派出那么多的人。
这种情况下只能自己找人手。
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霍稷将这事安排好了，这才带着姜勤一起出了门。
赵鸿阳在燕市最长住的地方是东湖熙园的别墅区，但是因为这事，出了院以后，这人就回了赵家的老宅，一直没出来过。
这个结果是厉清弘告诉他的。
霍稷没有过问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消息，当务之急是将合作的事情谈妥。
不管赵鸿阳同不同意，这事他都要想办法解决。
车子一路往赵家老宅开过去。
赵家的老宅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一处乡下，占地面积很广，外面是一圈高大的院墙，里面则是古典的中式建筑，倒是挺漂亮的。
一路过来车子畅通无阻，这里的路修建的也很宽敞。
据说是赵家出钱修的，就是为了出行方便。
乡下的空气很好，一眼看过去便是广袤的田地。
田地中间隐藏着交错的小道。
霍稷收回目光，如果霍柏没出事，他的愿望也是找个这样山清水秀的地方，每天过着撸猫逗狗，无所事事的生活。
赵家大宅的门很高，大门前还有两个石狮子。
用高门大户来形容，倒是合适的很。
门开着，大门前还有保安。
“请问你们找谁？”
霍稷：“赵鸿阳，就说霍柏找他。”
保安也是见惯了来来往往的人，一看霍稷的模样，就知道对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赶忙通知里面的人。
霍稷就站在门口等着，很快便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真的是霍柏？”
赵鸿阳看见霍稷的时候，脚步一顿，面露尴尬。
霍稷笑了笑：“赵总早上还昏迷不醒，这么快就健步如飞了？”
赵鸿阳：“让他们进来吧。”
霍稷带着姜勤进门，跟着赵鸿阳到了赵家接待人的客厅里。
陛下并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而是拿出之前霍柏就已经准备好的签约合同，递到了赵鸿阳的面前。
“赵总贵人多忙，既然约不到时间，那霍稷只能自己找上门了。”
赵鸿阳看着眼前的合同犹豫了。
他愿意相信霍柏，但是并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毛头小子。
“这件事情，是我跟你大哥谈的。”
霍稷忍不住笑了，但是笑意不达眼底，眼眶却是先红了，他抬起眸子，看着他，哑着声说道：“那你倒是将我大哥找回来啊。”
“若不是我大哥，会有多少伤亡，赵总估算过吗？”
“恐怕就算是你，都未必能平安回来吧。”
谈到这个事，赵鸿阳便说不出话。
“这是我欠你大哥的，可是合作的事情不能开玩笑，这关系到我公司那么多员工的生计，我不可能因为欠着这个情，就压上这么大的赌注，你看过项目，应该也知道，这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霍稷：“赵总会这么想，无可厚非，无非是觉得我年轻，能力没有大哥强，但是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不行呢？你赵家的员工是人，难道我霍家的就不是了，若是我大哥还在这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呢？”
赵鸿阳双手交叉，搁在膝盖上，面露迟疑。
说到底，还是因为游轮出事，霍柏下落不明，才会有今天的局面。
而游轮是他赵鸿阳的。
霍稷：“大哥到现在都还生死不明，难道赵总忍心让我大哥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付之一炬吗？还是说……我大哥的失踪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陛下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紧注视着对方，带着前所未有的锐利。
赵鸿阳顿时站起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说我故意……我赵鸿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霍稷也跟着站起身：“那你要怎么解释全船只有我大哥一个人不见了，偏偏他消失之后，赵总，便选择了撤资。”
赵鸿阳急了：“你大哥出事真的是意外，话不能这么说。”
平日里在厉清弘那个高个子面前，霍稷显得矮半头，事实上，他个子并不矮，甚至还要比眼前的赵鸿阳高出一个尖，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霍稷显得更有压迫感一点。
赵鸿阳也没想过眼前这个年轻人会给他带来这种被压制的感觉。
霍稷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赵总，那你要怎么解释你的所作所为呢？”
赵鸿阳没法解释，就霍稷这么一说，看起来确实好像他故意谋害了霍柏，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撤资，霍氏集团会因为这一次资金链短缺而破产，这是个完美的逻辑链。
霍柏也会从意外失踪变成了他赵鸿阳故意杀人。
但他只是不相信霍稷的能力，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当真能将这个项目给进行下去了。
可就霍稷今天的这个表现，赵鸿阳又有那么点相信了。
从上一辈开始，霍明生就是个有手腕的人，霍柏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那霍稷能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吗？
赵鸿阳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沙发上：“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将这个合作继续下去。”
霍稷也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除了这个方法，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证明我大哥的事情是一场意外。”
姜勤一直都站在霍稷的身后，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见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比霍总弱势。
这么多年游手好闲的人设，说不定只是他扮猪吃老虎的伪装。
赵鸿阳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合作也不是不行，但是当初谈好的分成，需要再变动一下。”
霍稷：“我不同意。”
赵鸿阳：……
感情就是一步都不让了。
赵鸿阳：“我是个商人，之前谈好的分成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大哥。”
霍稷：“我不退让，当然也是因为我大哥。”
两个人针锋相对地看着彼此，姜勤坐在后面的椅子上，顿时觉得瑟瑟发抖。
没想到霍先生平日里看起来温柔又斯文，谈判的时候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从老宅出来的时候，姜勤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是新鲜的，这两人谈判的过程虽然没有硝烟，却像是无声的战场，你来我往，谁都不愿意各退一步。
要不是赵鸿阳答应这个问题需要再考虑考虑，他觉得这会应该已经打到对方老巢了。
霍稷走后，赵鸿阳站在窗前，眉目深沉。
他比霍稷要大上十岁，在商场上也厮杀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碰到过像他这样的年轻人。
步步紧逼，寸步不让，对他没有丝毫的害怕，游刃有余的样子，比起他来不遑多让，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看来外界对霍家的评价都错了。
众人都以为霍柏是最厉害的一个，都传言霍稷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公子，只是被养在家里的病秧子。
但事实上，这才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个。
司机将车子开上路，霍稷微微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姜勤顿了顿：“今天是元旦，下午公司放假，除了晚上跟李总的饭局，暂时没什么行程。”
霍稷睁开眼：“元旦？”
是了，他原本回来就是为了跟家里人团聚过元旦的，只是没想到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明明就几天，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霍稷坐直了身体：“下午你也放假吧。”
姜勤：“不用了霍先生，我家里人也不在这里。”
霍稷：“那总要陪一陪女朋友。”
姜勤：“我单身。”
霍稷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姜助理，你还是单身？”
姜勤迟疑地问道：“单身，有什么不对吗？”
这些年跟在霍总后面，他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光工作上的事情都做不完，哪里有时间谈恋爱。
霍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你也是辛苦了，下午给你放假，没有女朋友就去找一个。”
姜勤：……
姜勤下午还是没有离开公司，霍稷刚接手，事情非常多，虽然最棘手的项目已经快要结局了，但是还有很多别的事情。
霍稷见了名怀的江总以后，不少人都知道了霍氏集团领导易主的事情。
哪怕姜勤跟这些合作的公司一一解释过，所有的一切都跟霍总在的时候一样，但还是有不少人质疑霍稷的能力。
接二连三的饭局便纷沓而至。
做生意就是这个样子，免不了。
霍稷看着行程表上，今晚的饭局，移开了目光。
“今晚的饭局……算了，在什么地方，是哪个人，你先跟我说一说。”
姜勤看着这样的霍先生，忍不住心生怜惜。
元旦佳节，大家都在庆祝，可是老霍董住在医院里，霍总又毫无音讯，公司里的员工都放假了，这偌大的高楼里只有他和霍先生两个人。
姜勤刚将对方的情况都介绍完，霍稷的手机就响了，他依稀听到对方询问什么。
霍稷疲惫的眉眼在这一刻都柔软了下来。
“我晚上还有饭局，今天可能……不能回家了。”
“还在办公室，姜勤在呢。”
“你上来了？”
霍稷还拿着手机呢，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姜勤疾步走过去，打开门。
厉清弘的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盒走进来。
“知道你还在加班，所以带了点吃的过来，先垫垫肚子。”
姜勤见过这个男人，霍总出事的那天，就是这个男人陪着霍先生的。
看他们两人之间这亲密的样子，有个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来。
霍稷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走到一旁的沙发上。
保温盒里的饭菜还是热的，最。
姜勤动了动鼻子，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可能有点多余，因为从这个男人来了以后，霍先生压根就没再看他一眼。
他猜得没错，这应该是霍先生的男朋友。
看这嘘寒问暖，送饭送汤的样子，还是个居家型的小情人。
霍稷转头看着姜勤：“你要吃吗？”
姜勤摇了摇手：“我不饿，您慢用。”
这个时候，他还是离开的好。
霍稷确实饿了，中午赶着看文件，压根没吃什么。
吃过那么多东西，最喜欢的还是厉清弘烧的饭菜，虽然简单，却让他胃口大开。
晚上的饭局肯定不是为了吃，这会先填饱肚子，先见之明。
厉清弘带的饭菜量不大，但是花样却有好几个，最吃完了，一口汤都没有剩下。
这几天事情忙，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
厉清弘将东西给收拾完，放在一旁。
“待会还有饭局吗？在哪儿？”
霍稷站起身走了走，吃的有点多了，撑得慌。
照这么看，待会的饭局不光吃不下饭，可能连茶都喝不下了。
“待会跟那个什么宇的李总在栖乡居。”
厉清弘眉目微拧：“栖乡居？”
这可是市中心最大的销金窟，里面什么人都有，虽然约在这个地方也不奇怪，但是……
厉清弘：“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霍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又要给我当助理？”
霍稷站在他面前，弯下腰，双手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他。
他很少在这个角度看着对方，这会才发现，厉清弘的睫毛真的好长，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个男人真的一点死角都没有啊。
厉清弘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那我这个助理，你要吗？”
霍稷看着他，突然低下了头，吻住了对方的唇，呢喃道：“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弯腰的动作很累，霍稷只是维持了一会，就有些站不住脚，坐在沙发上的人似乎知道，抬手便搂过了他的腰，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这些天，哪怕是睡在一张床上，两个人之间都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
这个吻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多日尘封的大门。
霍稷抱着对方的脖子，厉清弘搂着他的腰，像是要通过这个吻将连日来的压力和疲惫全都发泄出来。
“霍先生，时间差不……”
姜勤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眼前这火辣的一幕。
他慌忙转身，啪地一声又关上了门。
姜勤红着脸站在门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就是两人抱在一起吻的难舍难分的画面。
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姜助理，被这火辣又刺激的场面给吓到了。
真的是没看出来，平日里那么端庄自持的霍先生竟然……
姜勤觉得可能一时之间都忘不了这个场景了。
门被打开，厉清弘：“进来吧。”
姜勤：明明自己才是助理，可是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啊。
屋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霍稷坐在电脑后面，面无表情，跟平常没什么区别。
姜勤觉得自己可能是单身太久了，大惊小怪的。
看看霍先生，这么的冷静，再看看这个男人，更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就他一副没有见过市面的样子。
丢人！
姜助理竭力地维持住表面的平静：“霍先生，跟李总越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车子也已经在楼下了。”
霍稷放下手里的文件，淡然地点了点头：“嗯”
姜勤说完便出了办公室，打算在楼下等他。
这办公室，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办公室门一关上，刚才还一脸淡然的霍稷松下一口气，殷红的唇角昭示着刚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连着脖子都有些泛着红。
厉清弘靠在办公桌上，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拇指擦过他的下唇，轻声笑了笑：“这里……好像肿了。”
霍稷拍开他的手：“你这个助理不合格，还是在家暖被窝，等着我回去吧。”
厉清弘收回手，跟着他往外走。
霍稷认真地看着他：“我是去工作的，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了？”
那种声乐场所，不是什么好地方。
厉清弘：“如果怕我打扰你工作的话，那我就在大厅里等你。”
霍稷拿他没办法，只能让他跟着。
上车的时候，姜勤还多看了他几眼。
没想到霍先生的男朋友这么缠人，连工作也要陪着。
夜晚的栖乡居非常的热闹，厉清弘说不跟着他，就真的只是在大厅里找了处位置坐下，然后拿出了手机，示意对方自己会在这里等他。
霍稷想着饭局也不会很久，便跟着姜勤一起进去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吃不是关键，这个李总也是听了外面的那些传言，约他见面也是想看看霍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不值得继续合作下去。
事实证明，霍家出来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这顿饭对方吃的很满意。
为了应付这个李总，霍稷喝了一些酒，酒不多，不到醉的程度。
但是陛下酒量没多好，从包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头晕的感觉了。
姜勤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这个李总确实有些难缠了点，他没见过霍先生喝酒，但也知道这人身体不好，以前没喝过这些东西。
“霍先生，要不要我去买点醒酒的药。”
霍稷摆了摆手：“这点酒还不至于，我没事，以后这样的场面还很多，总归免不了。”
酒量都是练出来的。
姜勤跟着他往外走，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但是，霍稷脚步一直都很稳，眼神清明，话语清晰，逻辑也一点问题都没有，这点酒对他来说，好像真的没问题。
电梯到一楼的时候，霍稷惦记着还在大厅里等他的厉清弘。
这顿饭吃的太久了些，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等急了。
走过电梯转角，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安静等着他的人，以及……站在厉清弘身前那个长得漂亮的男孩子。
姜勤脚步一顿，有些惊悚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同样停住脚步的还有霍稷。
“哥哥，我就是想要个联系方式，加个微信，我们一起打游戏啊。”
漂亮男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哥哥？
霍稷冷哼了一声，抬脚往那边走过去。
姜勤有些心惊胆战地跟着身后。
厉清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就站着一个人。
黑色的大衣里是稳重而又成熟的正装，黑衣服的主人面无表情，生人勿进。
霍稷看着身旁的漂亮男孩，勾唇笑了笑，弯腰拉起厉清弘的手，抬手扣过他的腰，像是宣誓主权一样，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轻声道：“等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