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仙踪/文
第31章
砰!
有成年男性那么大的石头重重地砸进姚凌舟的手心。
就差一点点, 以那道不可名状的力气,就差一厘米,带着棱角的石头表面就会破开凌筱筱柔软的肚子。
幸好姚凌舟眼疾手快地伸出了左手。
这次他学聪明了, 没再小看凌筱筱分毫,能够让右手腕脱臼的力度在左手提前准备好的抗礼下,硬生生地接住了那股大力。
手背都没有触碰到凌筱筱的丝毫布料。
尖锐的凹凸不平锋利地划开手心, 姚凌舟的手心破了,凌筱筱握着石头的手心也破了。
两个人一个往里砸一个往外掰,鲜血交织在一起,粘稠地滴落在地,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白色蕾丝手套被血染透。
“小姑娘……妹妹, 他骗你的,你没有怀孕。把石头给我,乖一点。”姚凌舟强行把石头抢过来,语气非常不好, 硬生生压抑着才让音色柔和一分。
“姚!”
“筱筱!”
“凌舟。”
几道人影一拥而上, 纪寻想抓住姚凌舟的手,眉宇紧蹙, 姚凌舟下意识低声快速道:“先别碰我,疼。”
纪寻双手僵直, 喉头哽得说不出话, 他看着姚凌舟左手满目鲜血, 手心处的划伤已经消失不见,但方才流出的鲜血依旧顺着指节在往下落;右手手腕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下垂,明显无法再做出动作。
他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姚……”
在这么近的地方, 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他亲眼看着姚受伤, 流血。
“咚!”
石头被重重扔出去,姚凌舟看着满手的鲜红,眉目间尽是狠戾。
单开傻不愣登的脑子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他分辨不出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只知道得赶紧跑。
紧接着便四脚并用地扒住楼梯台阶往上爬,动作与速度都很快。
姚凌舟抬眸看了一眼。
“我会去解决,”纪寻小心握住姚凌舟的手腕,声音低得不像话,“我会去解决的,让他跑吧。我会解决的。”
“呜呜呜呜呜呜……”凌筱筱抱住布迟忆,眼泪多得停不下来,“哥,哥,救我……救救我啊……”
她没有愈合能力,手上的血一直在流,此时抱着布迟忆,她后腰的衣服上留下被攥紧的血手印。
触目惊心。
布迟忆忙回抱住凌筱筱,嗓音哽咽,安抚:“筱筱,我们都在的。我们都在。”
两个受害者都有人安慰,唐数在中间像个多余的另类,只好站在一边忧心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最后他觉得还是凌筱筱更需要慰问。
“她吓坏了,上次也是这样吓得光掉眼泪,要不我们赶紧回去吧。”说起那时候也很气,唐数聪明地赶紧找其他话带过,又调解气氛似的说,“上次她也这样抱着凌舟哭呢,求保护。这次换哥哥抱了。”
姚凌舟:“……”
到底会不会说话?
姚凌舟甩了甩手上的血,干涸了,凉飕飕地瞟向唐数:“你还是闭嘴吧。”
“啊?”唐数有点懵,后下意识地看纪寻,只见纪寻正在沉静地看凌筱筱,顿时:“……”
真是绝了,凌舟到底是怎么受得了这样的人的啊?
这是正常的占有欲吗?
“我不说了,不说了。”唐数抬手轻呼自己嘴巴。
……
“房间里有水吗?”纪寻牵着姚凌舟那只布满鲜血的手,血迹将他的指节也染上了一抹令人心悸的艳色。
姚凌舟垂眸看着,少有地没把他的爪子打开。
“有。”
为了养大猫,提前屯水的方便又体现出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屋,大猫机敏的耳朵就听出回来的不止姚凌舟。它窝在床上睁着烟蓝色的兽瞳警惕地看门口,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下去迎接。
比人类敏感几十倍的鼻子在门打开的瞬间,血腥味便猛地冲进鼻腔,大猫霎时起身,跳下床两步跑到姚凌舟身边,围着他叫声尖厉。
“嗷呜!”
那点血腥味对它来说特别浓郁。懂些人性的大猫想起房间里除姚凌舟外另一个人的恶行,当即嘴巴大张露出獠牙。
瞳孔里是彻底不加掩饰的兽性凶狠。
它冲纪寻哈气呲牙。
“哈——!”
虽然大猫护主的品性很好,但纪寻很冤枉。他垂眸认真地和大猫对视,解释:“不是我。”
大猫不相信,继续哈他。
被这么敌对,纪寻也有点生气,他本来就心情不好,还没发泄呢,只好瞪大猫。
“……”
左手心的伤口已经长住,不疼,可右手腕还脱着臼呢。
但姚凌舟现下不是手疼,是头疼。
“别呲牙了,”姚凌舟想抬手摸摸大猫的脑袋,以此安抚它表达自己没事,但手一个有血,一个不能动,只好作罢,“消停会儿。”
十九哼唧一声,收好牙齿。
姚凌舟睨纪寻,正要说你也老实点儿,纪寻就先行抢答:
“我听话。”
“……”
大猫跟着主人走到床边,姚凌舟坐在床沿,它就卧在地上看主人。
纪寻在姚凌舟面前蹲下,轻轻捏住他右手腕,大拇指在上面来回摩挲。
摸出了该怎么把脱臼的腕部推上去。
在部队这种事干多了,很熟练。
“姚。”
姚凌舟道:“说。”
“……我知道我的记忆被清洗掉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清洗。我也没想着问过,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纪寻说:“我对之前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个男朋友。”
毫无预兆就开始坦白局,这是要分散注意力。
姚凌舟如他所愿,把注意力强行从手腕上移开,去从上到下地打量纪寻。
八年过去,他没什么变化。外人前成熟稳重,看见他就犹如看见靠山,温阅布迟忆他们都是把他当做主心骨的。
但不能遇上姚凌舟,不然明显是小时候没被好好教育的小孩儿式的各种极端情绪,就会爆炸式地裸.露而出。
闹的人脑壳疼。幸好脸生得好看,很赏心悦目,否则姚凌舟才没时间训狗。
直接把他打报废。
纪寻右眼尾接近眼角的地方有道极小的伤疤,很像个月牙形状。
是被人用食指指甲掐按出来的小月牙。
姚凌舟静静地看着他,也看见过去的某段时日。
那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三年,姚凌舟喜欢周末睡懒觉,没工作的时候能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而且睡相还不太好,明明晚上躺的板板正正,早上就变得扭扭曲曲。
得纪寻把他牢牢锁在怀里,他才不会从这头跑到那头。
“姚。”早上十点多,纪寻看人一直不醒,想和人说话,就在他耳边吹气。
姚凌舟耳后敏感,不需要第二下就忙让脑袋往被子里钻,哑声警告:“小狗,别烦。”
“姚,我想在你身上留个记号,”纪寻兴奋地扒开一点他的被角,征求意见,“就打上专属于我的标记,你说行不行啊?”
“……”姚凌舟没睁眼,只掀开被子让某只狗好好看清自己身上,昧.痕交错,问道,“你还想怎么样?”
看见那些东西纪寻眼睛都亮了,但大早上再变禽.兽会被打,还要罚站,纪寻忍住,正要开口说话,姚凌舟懂了他的意思。
“你想在我身上留疤?”他睁眼,神色认真。
纪寻毫不掩饰,眼睛里明晃晃地写了“对”。
“……”姚凌舟那只矢车菊蓝色的眸子直视纪寻,发现这小混账竟然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那特么得多疼,姚凌舟面无表情:“省省吧,我身上根本就不会留疤。”
经此提醒,纪寻想起姚凌舟的特殊体质,愈合能力太强大。
他表情有些失落,但眨眼间就又有了新想法:“那你在我身上留一个啊。”
姚凌舟蹙眉:“小畜.生你什么毛病?”
年龄不就相差了九岁吗?至于代沟这么大?姚凌舟时常觉得纪寻的想法太跳脱,甚至离谱。
“我没有毛病,我就是想要身上有你给我的标志。”纪寻理直气壮,“我丢了好找啊。”
“?”
“我特么是会失忆吗?不记得自己爱人?”姚凌舟忍无可忍地坐起来,一脚把纪寻从床上踹到床下,“你是会失忆吗?丢了不会自己回来?”
纪寻一骨碌爬上床,抱住姚凌舟跟他讲道理:“万一呢。”
“滚。”
“就不滚。”
最后姚凌舟实在被他缠得没办法,不工作时在各种地方被纠缠,工作时在手机上被缠,下班回家在卧室被缠。
气得姚凌舟生气打狗,都没把狗的毛病打改掉。
然后某天晚上,他装模作样地看了纪寻的脸好大一会儿,哄小孩儿似的,用左手食指被修剪的短而圆润的指甲,照着纪寻的右眼尾掐按下去。
痕迹先因为按压迅速失血,变成白色,松开时又迅速回血变成绯色。
脸长得太好看,掐其它地方真破相了,姚凌舟说不定可就不爱了。
掐眼角还算不那么明显。况且他只是装装样子。
姚凌舟敷衍:“好了。”
纪寻照镜子:“一会儿就不显了。”
姚凌舟继续敷衍:“每天找我多掐几次。”
没想变故就发生在第二天。姚凌舟躺在床.上浑身像刚洗完澡没擦干,眼神有些涣散。一乌一蓝的眸子里水汽氤氲,纪寻让他掐他眼角,姚凌舟当时满身满心都是狗东西什么体力阉了得了。
就这么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姚凌舟抬手就在纪寻右眼角掐了下去!
用力太大,破了皮流了血。
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伤口结痂纪寻给它揭掉,再结痂再揭掉。
直到疤痕彻底成型,小月牙的形状明显,他才高兴地不再自虐。
……
“咔哒。”
骨头回归的声响尤其清脆,像子.弹出膛般将过往的一切击打的碎落一地。
姚凌舟蹙眉,不明显地嘶了声:“疼死了,什么破手法。”
但手腕能动了,只是活动的时候还有一点酸涩滞疼,多动动就好。
姚凌舟想把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出来,却又被不轻不重的力度拽住。
“对不起。”纪寻尽心尽力地给他的腕部按摩,在那一小块儿地方来回揉按搓热,最后珍重地捂住,“我真的不是故意消失不见的,我想不起来为什么……姚,我爱你。”
他蹲在地上,左边膝盖已经点在地面,双手包裹住姚凌舟的伤手,是个把自己放在最低位置的弱势方。
猝然抬起的眼眸眨也不眨,就那么无比认真地盯着他自认为的爱人,墨色的瞳孔深处全映出姚凌舟的影子。
姚凌舟别开视线,抽出手。
武力值相当的两个人,真要较劲的话,谁也讨不到好处。所以纪寻如果不想放手,那姚凌舟绝不可能成功把手抽.离出去。
纪寻手上用力:“姚……”
“松开。”
二人的视线一上一下,谁也不让谁地互相较量,最终还是纪寻先受不住姚凌舟太过漠然的眼神,欲盖弥彰地慌乱垂眼,缓缓松了力道。
姚凌舟想,八年不见的两个陌生人还要在这儿谈爱情,未免有点可笑了。
纪寻想,不过就是被拒绝而已,又不是第一次,是他的就必须得是他的,这辈子到死都是。
“有毛巾吗?”纪寻像没事人似的站起来,问道。
姚凌舟下巴微抬,指了个位置。
纪寻将毛巾浸湿,重新蹲下拉过姚凌舟的左手,将那些已经干涸在指节上的血迹擦干净。
一根一根地描摹、摩挲,接着是手背,最后是手心。
那是流血的源头。但此时血污被清,手心干净如初,像是从未有过伤口。
擦干净了,就不可以再借机牵手了。纪寻静静地看着那只暂且还在自己手里的手,抿唇,有点想亲亲手心位置。
姚凌舟警告:“我醒着呢,你敢亲我试试。”
“唉。”纪寻遗憾叹息,老实地松开,说道,“好吧。等你睡着了再亲。”
姚凌舟:……
“嗷呜!”太不像个人,大猫都看不下去,一爪子挠向纪寻肩膀。
幸亏被眼疾手快地躲过,不然肯定得见血。
想起大猫是谁送的,纪寻忍着不跟豹子头一般见识,还抬手做假幌子的逗猫动作,说:“叫妈妈。”
大猫呲牙:“呜。”
姚凌舟:“……”
玛德这小智障。
“给你一根糖,”纪寻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递给大猫商量,“别咬我了。”
大猫方才还有些奓的毛发肉眼可见地顺下去,正襟危坐地摆出了乖巧架势,眼巴巴地盯着纪寻——手里的糖。
“?”姚凌舟皱眉,“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一根破糖就能被打发?”
同时眼睛并没有从棒棒糖上移开。
都这世道了,也不知道这狗东西从哪儿屯的那么多糖,过期没?
“嗷呜。”大猫讨好地蹭了蹭姚凌舟的胳膊。
“给你三根,”纪寻从口袋里又掏出了糖,坚决地举到姚凌舟眼前,小声,“别讨厌我。”
姚凌舟:……
就,勉勉强强吧。
察觉他心情是好了点儿,纪寻勾唇轻笑。
他利落地三下五除二把一根草莓味的糖纸剥开,伸到姚凌舟唇边。
姚凌舟张嘴叼住。
酸甜味道在触碰到舌尖的那一刻,便攻略味蕾的城池,愉悦的情绪因子被如数激发,姚凌舟确实开心了点儿。
“姚。”
“嗯?”
姚凌舟动手剥另一根糖之前先大力把它捏碎,而后再剥开喂给大猫。
粉红色的舌头卷成圆圈的弧度,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把几乎快碎成渣的糖果卷进嘴巴,喉间还发出愉悦享受的“呜”声。
“你和凌筱筱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纪寻把大猫推开,让它自己去边上吃糖,问道。
姚凌舟有这个怀疑:“不知道。”
凌筱筱肯定不是一般人。
具体身份先不论,她身高一米六,看起来很孱弱;智商只有五六岁;说起话来磕磕绊绊;见谁都叫哥。
不知道自己之前在哪儿,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她脖子上才有专属的姓名牌。
但凌筱筱破坏力惊人,她可以把身高一米八的单开砸得头破血流,把经过魔鬼训练、身为女特种兵的布迟忆推开,把武力值可以称得上不正常的姚凌舟手腕打脱臼。
还有那块石头,砸在姚凌舟手心,太疼了。
以及,她生过孩子。但凌筱筱很讨厌这个孩子,甚至不惜用伤害自己来杀了他……她。
姚凌舟那双异样的眸子突然凌厉起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
那个动了凌筱筱的,又是哪个人渣?
一想到不知道什么人碰过凌筱筱,深埋于心的莫名杀意便自姚凌舟心底迸出。
那并不是一个哥哥对妹妹普通的怜惜气愤,而是不自主地无助挣扎,却又只能眼睁睁地看下去的抗争肃杀。
纪寻笃定道:“那一定是你缺失掉的记忆。”
姚凌舟回神,深有同感,但他不说。
承认自己在没有任何的契机下忘了事情,太没面子。
他不是那么弱的人。
“姚,”纪寻说,“我会替你把记忆找回来的。”
姚凌舟瞟他:“你先找到自己的吧。”
……
中午的事情发生太突然,也有些惊心动魄。
姚凌舟仍然要去实验区,被纪寻和唐数一起制止。
唐数说:“你手都废了,先养养吧。”
姚凌舟下意识垂眸看自己的手,手腕灵活,五指纤长,骨节匀亭,握住一看就很有力量,能捶飞三个纪寻。
他张嘴正要回怼谁 t废了,唐数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仍然在他房间待着还拦在他面前的纪寻说:“我知道你能捶飞三个我。但人已经走了,我去找宋添让他跟实验区那边说一声,你明天再去。”
姚凌舟:……
大猫也在腿边一直蹭,尾巴卷着姚凌舟的小腿撒娇。
似是在控诉它只能在晚上才能见到主人,很不开心。
姚凌舟心安理得地退回房间躺平了。
—
纪寻去找宋添简单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情。
其实宋添跟过去都已经听见了单开的不善语言,此时听纪队说自然也明白什么意思。
他没敢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怕真被罚写十万字检查,只忙点头说:“我已经跟实验区那边说过了。”
纪寻抬眸看了眼桉树缝隙间的太阳,把玩胸前的银链戒指,突然状似无意地道:“张乾住哪儿?”
“干嘛?”宋添立马警惕,道,“队长,你想干什么?”
都已经在餐厅闹得那么不愉快了,以为这事会这么过去,没想到竟然还能再提。
“我能干什么?”纪寻蹙眉道,“我是军人,上校,今天不是吓到他了吗。我觉得我确实有点不对,找他道个歉。”
表情正直,义正词严。
宋添狐疑:“真的?”
纪寻冷笑:“我还不能自己去问了还是怎么?就你在这儿给我磨磨唧唧,回去写检查。”
宋添立马摇头,绝对不写检查,慌不择路地说了公寓以及门牌号。
纪寻点头:“嗯。”
走了。
宋添:“队长,你什么时候去道歉啊?”
纪寻脚步微顿,停下侧首。
树影将他的脸笼罩,只有一道缝隙的光在他鼻梁处停留,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分出明灭。
“谁说我是去道歉的,他也配?”
宋添瞪大眼睛,刚才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他张嘴哑然,但纪寻这次是真走了。
头都不回。
……
张乾踩着最后停电停水的时间洗漱完毕,擦着半干的头发回房间。
屋里已经点上劣质蜡烛,为了回来后有照明的东西。
因此也就将角落里的那道颀长身形拉的又长又有压迫感。
房门刚从里面锁上,曾经同样身后军人的张乾便察觉出一股危险。令人胆颤。
他擦头发的动作当即一顿,抬眼看去。
就这么和站在窗边的纪寻来了个视线相碰。
张乾悚然,转身就要开门出去,一张卡牌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嵌在他手边,他吓得忘记离开。
纪寻好整以暇地道:“话都没说一句,走什么?”
身后的目光像恶魔,能够杀人,张乾忍着那股莫名的惧意,心道我又没干什么,回头:“纪上校,你这是做什么?”
“张乾,十五年前从贝塔部队退伍——被强制退伍,”纪寻慢条斯理道,“喜欢男人,给和并肩作战的战友下药,实行……啧。”他上前两步,友好地轻声确认,“是你吧?”
张乾表情扭曲了一瞬。
这是他一生的污点,人生档案上抹都抹不掉的污点:“他也喜欢我!”
纪寻眼神漠下来:“对方是有女朋友的。”
张乾额头上冷汗下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久远的事情会在今夜被突然拎出来直戳他的心窝子,让他感觉痛苦窒息,乃至气愤。
难道是因为纪寻是上校,所以要再处分他一次?
可这事儿已经过去十五年,不是过去五天,凭什么还要再说他,他的感情又不是假的。
“死人和哑巴不会说话,你选死人,还是哑巴?”纪寻突然这么问他,声音很轻。
“什么?”一时之间张乾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底的恐惧被瞬间放大。
只不过还不等他纠结太多,纪寻便已替他做了选择。
“他不喜欢我手上沾太多人命,给你留个活命的机会吧。”
“你说……”
“记得不要发出声音,招来隔壁围观什么的,那我就没办法再让你当活人了。”
“……什么。”张乾的声音下意识弱下去,只余气音。
下一刻只听“刺——”,军匕的尖刃狠狠戳进张乾的左眼。
鲜血几乎是喷溅出来的。
被压制在墙上的张乾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去,他张大嘴巴就要大喊出声。
纪寻却道:“喊吧。喊了就是死人了。”
他根本不屑于捂张乾的嘴,就是要让他自己忍着。
曾经是军人,这点自制力应该还是有的。
张乾憋的声带发疼,短时间内想出声也发不出来了。
“既然你这么爱看别人,那做个瞎子应该很好。”
纪寻脸颊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愉悦:“但怕意外发生,你一个瞎子不好活下去,跑都跑不了。那就要你一只眼睛好了。我很仁慈吧。”
张乾抓住纪寻还扎向他左眼的手腕,青筋暴突,仅剩的右眼球疼得几乎要掉出来,迅速充血地大睁着。
眼神里满是恶毒愤恨。
他想问纪寻为什么,纪寻看懂了,轻笑,温和地回答他。
“你觊觎了我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