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元门众人很快就发现, 小师弟的天分极高。修仙界一般说起天赋来指的都是根骨灵脉,祁夜熵身为一个“表里如一”的铁尾鲛人, 灵根灵脉自然指望不上, 他高在悟性和直觉。
林秀川教他写符念咒,他不出三遍就能记住,默写出来几乎分毫不差,更难得的是他似乎天生知道每一笔的要领在哪里, 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他第一次执笔。
“小师弟, 你以前可曾学过符法?”林秀川端详着祁夜熵写出来的第十一道完美的水系灵符, 忍不住纳罕。
祁夜熵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其实只需看一遍那些云篆的形状便印刻在了脑海里,学了十来个同系符咒的写法后, 他就找出了规律, 甚至有几个改良的想法。
为了不引起大师兄的怀疑,他已经竭力表现得平庸, 奈何缺乏比较, 他想象中的平庸显然不够平庸。
林秀川本来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没想到这压根不是死马,是飞龙。
学生天资高, 老师教得也起劲, 三个半天下来, 祁夜熵已经把水系入门的一百零八种符咒都学完了——再高级的符咒不是他学不会, 而是因为他的经脉太弱,能调动的灵力太少,越级画符容易遭反噬。
林秀川发现小师弟虽然话少, 但并不似他想的那样孤僻, 学习符咒之余, 他也会问他一些修仙界的常识,甚至宗门里的掌故。
林秀川讲话啰嗦,汤元门的历史又长,由他讲起来更是如ll老太婆的裹脚布,换个人早就听得昏昏欲睡,祁夜熵却从头到尾认真听着,时不时问一句也都问到点子上。林秀川讲得兴起,索性把他带到藏书洞里,翻出足有四五十卷的历代掌门轶事录。
祁夜熵不动声色地找出第二十一任掌门詹拂云的记载,画像上的男子面貌如二十许,生得清逸俊秀,和胖嘟嘟的黑猫不能说一模一样,可以说毫不相干。
林秀川见他对这位前辈感兴趣,笑道:“这位前辈是我们汤元门从古至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卜筮入道的门人,天文、历谱、五行、蓍龟、形法、杂占无不精通,人称‘占一半’,据说是怕尽窥天机冒犯天道,故此只占一半的意思。”
祁夜熵低头看了眼腰间的乾坤袋,黑猫正趴在里面打瞌睡,睡梦中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莫名打了个寒颤。
林秀川还发现,小师弟并不似他看上去那般冷漠,特别是对见义勇为救下他的小师姐,他其实颇为关心,时不时会不经意地问起关于她的事。
有一天他还特地佩了小师姐送他的剑来上课,林秀川见了自然要提一嘴:“这是你小师姐替你搜罗的剑吧?”
祁夜熵微露赧色:“嗯。”
林秀川见他不好意思,忙道:“你小师姐给我们每人都送了,要惭愧也是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先惭愧。”
祁夜熵:“小师姐很好。”
林秀川:“那是自然,你和她相处多了,就知道她的为人,最难得是出身高门华族却没什么骄矜气,也从不倚仗家里。”
祁夜熵不动声色道:“怎么不见小师姐自己佩剑?”
林秀川道:“她原本也是有剑的,只是不小心丢了,因为师尊传了她纯气道,她又对剑道不感兴趣,于是便再未添置。”
祁夜熵随口道:“怎么丢的?”
林秀川对外人还有两分戒心,对同门却是向来毫无保留,对他来说,小师弟入了汤元门就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当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来惭愧……”他羞惭地笑了笑,便将他们如何听说宝藏的传闻,如何发现“藏宝图”,又如何挖出镇阵法器,小师妹如何差点被卷入旋涡,如何失剑的经过说了一遍。
祁夜熵默默听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既不过于冷淡,又不过于热切,就像听别人的逸闻趣事,兴味盎然中带着一丝事不关己。
听他说完,他才问道:“这阵法镇压的是什么妖魔?”
林秀川:“年深日久,这便不得而知了。”
祁夜熵有心看看那张“藏宝图”,但那样未免打草惊蛇,只好先作罢。
他又把话题兜回了戚灵灵身上:“小师姐不喜欢剑?”
林秀川颔首:“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呢,她是单金灵根,根骨也适合练剑,她母亲宋夫人也是剑道名家,听说是小时候被家里逼着练剑,适得其反。”
祁夜熵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这些天通过旁敲侧击,打听了不少关于戚灵灵的事,她母亲去世时她才三四岁,还没到开蒙学剑的年纪,之后便是她那只坐骑掌家。
戚灵灵父亲那个德性他也见过,他看女儿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一样。
戚家哪有人会逼她练剑。
所以她又在说谎,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说谎?是为了掩盖什么?
“小熵,你在想什么?”林秀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祁夜熵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没什么。”
林秀川:“许是画符画多了伤神,回房歇会儿吧。”
祁夜熵拿起笔:“我不累,再学几个吧。”
……
转眼三天过去,终于到了论道大会的日子。
两个当事人依旧淡定,该吃吃该睡睡,早上起来还见缝插针地上了一节文化课。
戚灵灵不知道小熵儿从修仙通识课里的收获有多少,反正多学点没害处就是了。
师兄师姐们却是一晚上没能好好打坐,其他人是忐忑不安,只有秦岸雪是因为兴奋。
四师兄秦巍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着两个孩子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师兄有东西要给你们。”
祁夜熵一朝被蛇咬,顿时警觉起来。
秦巍从乾坤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件小马甲,一件大红,一件大绿。
“这是师兄连夜给你们赶出来的,做得有点急了,活有点糙,你们别嫌弃。”
他说着把青菜绿的给戚灵灵,夕阳红的给祁夜熵。
“红男绿女,吉利。”
他冲两人挤了挤眼:“你们翻过来看看背后。”
戚灵灵依言翻过来,只见大绿底子上赫然一个大红圈,红圈里绣着个龙飞凤舞的“汤”字。
不用说,大佬那件背后是个绿油油的“元”。
秦巍咧开嘴,露出一口健康闪亮的白牙:“怎么样?”
戚灵灵深受震撼,无言以对,半天才说出一个字:“嚯!”
秦巍:“对吧对吧!就知道小师妹喜欢!”
戚灵灵:“……”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的?
秦巍:“你们再掀开衣襟看看。”
戚灵灵掀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衣襟里绣着个金灿灿的“王”字。
秦巍:“怎么样?”
戚灵灵:“没想到里面还暗藏玄机……”
祁夜熵看着自己那件衣襟里金光闪闪的“霸”字,第一次有种头脑空白的感觉。
相比这件马甲,秦巍的过期药都显得温和了。
秦巍:“你们赶紧穿上吧,我一边绣一边念金刚咒,可以护身的。”
祁夜熵:“……”出其不意地对着敌人掀开衣襟闪瞎对方狗眼可能效果更显著吧。
秦巍用充满鼓励的眼神看着祁夜熵:“小师弟,别跟师兄见外,穿上吧。”大有摩拳擦掌要帮他套上的架势。
戚灵灵觑了一眼大佬,在他古井不波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杀机。
四师兄,危!
她忙道:“四师兄辛辛苦苦缝的,穿外面弄脏弄破了多不好,还是穿外套里面吧。”
祁夜熵在血溅当场和丑绝人寰之间迟疑了一刹那,最后还是大局为重,忍辱负重地接受了小师姐的折衷方案。
两人各自回房把马甲穿在外衣里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戚灵灵觉得自己和搭档周围当真萦绕着一股王霸之气。
准备停当,汤元门众人一起向试炼塔飞去。
若说通过入门试炼是拿到入场券,那么新晋论道大会就是卓越者脱颖而出的绝佳机会,历来能在论道大会中拿到前十名的弟子都会成为宗门重点培养的对象。
不过看热闹的人多,真正报名的却寥寥无几——往年的论道大会大多是打擂台的形式,若是分组运气好还有可能爆冷,但是今年却设在试炼塔。
罗浮的试炼塔是出了名的硬核,就算是入门多年的老弟子都有马失前蹄的,有人吓得当场尿裤子,有人出来卧床三个月,最惨的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一个太衍弟子,进秘境之前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才俊,从秘境出来就像变了个人,连剑都拿不起来。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除了汤元门这两个人。
朱雀戚氏大小姐和嵩阳宗主千金的赌局早已经传遍了罗浮山,虽然各大宗门明面上禁止赌博,不过弟子们还是偷偷开了盘口,听说有些为老不尊的老前辈,也悄悄拿出私房钱请入室弟子代为押注。
汤元门众人到得晚,玉霄峰顶的试炼塔前已经人头攒动。
二十八层高的试炼塔静静伫立在山顶,如一根玉笋直插云霄。
白塔倒映在平如镜的湖水中,远看起来像一张人畜无害的旅游风景明信片。
到得塔下,两人和师兄师姐们道了别,走到参赛选手席前。
不等两人落座,便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哟,你们还真敢来!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戚灵灵回头一看,只见沐诗月一脸轻蔑地睨着她。
“怎么能不来,不来三十万不就喂狗了。”她微微一笑,很庆幸自己没有把她的正阳绿汤王马甲外穿。
嵩阳宗以外的坐席中传出零星的笑声。
沐诗月气得直跺脚:“你……哼!嘴皮子利索有什么用,进了秘境难不成用嘴打架么?”
一身土黄色但依然英俊潇洒的原书男主裴谌依旧装腔作势,对沐诗月道:“沐师姐,多说无益,等会儿进了秘境,向两位讨教讨教便是。”说罢高风亮节地向两人一揖。
祁夜熵直接无视,戚灵灵道:“没兴趣教,上别的地方讨吧。”
一想起为情所困、胃口大开的小胖鱼,她就不想给这渣男好脸色。
就在这时,虚空中传来三声磬响,一个褒衣博带、云鬓微散的俊逸道士脚踏祥云从天而降,引得
待他飞近,戚灵灵发现这还是个熟人——五域第一流量小生,两仪门左长老北宸道君。
他向人群中扫了一眼,立刻看到参赛席上的熟面孔,顿时想起了被特签支配的恐惧,差点脚一滑从云头上摔下来,最终以一个不太潇洒的姿势降落到云台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