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水阵撤去, 血水被阵符吸尽,死蛟躺在台上,而祁夜熵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戚灵灵知道大反派会赢, 如果一条魔蛟都能杀死他,他就不是大反派了。但是她没想到他会赢得那么艰难, 那么酷烈。
刚才他假装被棘刺刺中麻痹,引诱魔蛟把他吞进腹中, 可以说兵行险招孤注一掷了。
他拥有可怕的再生能力, 那么受伤、被毒液腐蚀, 他会感到疼吗?会觉得恐惧吗?
应该是疼的吧,开着八卦虫,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紧阖的双眼,微蹙的眉心,轻轻颤动的长睫, 还有额头上的冷汗。
书里的祁夜熵无所不能, 从来都是强大残酷,即便被龙骨剑一剑穿心、消散于天地之间,也还是从容优雅。
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苍白消瘦又狼狈的少年鲛人, 和书里笑着抹她脖子的大反派联系在一起。
随即她觉得自己这些想法有些可笑,用常人的心理去揣测大反派属实没必要, 人家一个天降大任的大佬的心态,哪里是她一个升斗小民能揣测的。
正想着,台上司仪已经宣布了鲛人得胜,押错的豪赌客发出不满的抱怨,杜三气得拔出雁翎刀, 照着朱红的栏杆就砍了下去。
不过比他更气愤的另有人在。
另一个包厢里, 霍震雷气得直跳脚。
“这死丫头竟然以小搏大赢了九千万!那三十万本钱还是我的!”他说着就开始捋袖子, “我这就出去砍死她!”
霍大少照着弟弟腿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蠢物!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早把你砍死了!”
霍震雷的腿肚子顿时肿了起来,但他最怕他大哥,不敢叫,只是抱着腿哼唧。
“蠢物,那丫头马上就没命了,哪来的九千万?”霍大少低斥道。
霍震雷脸上顿时雨过天晴,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要不怎么说大哥英明睿智!”
当即也忘了腿疼,觍着脸问:“大哥,咱们的人什么时候动手啊?”
霍大少一勾嘴角,朝外一指:“早吩咐下去了,你看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观众席上忽然窜出几十条黑影,朝着汤元门几人围拢上去。
这些人个个手持兵刃,身法迅捷,一看就是高手。
看客们顿时慌了,为首的黑衣人声如洪钟:“对不住各位,兄弟我有些须小事借贵地处理一下,耽误各位片刻,无关之人切莫乱动,省得刀剑无眼伤了好人。”
听那头领这么一说,众人反倒不慌了,在黑市行走的没有善茬,这种场面也是见怪不怪,横竖他们冤有头债有主,不涉及旁人。
大部分人刚起身又坐了回去,更有心大的乐呵呵道:“刚看完妖斗又能看人斗,买一张票看两场好戏,值了!”
罗浮山一行人早有准备,见那群黑衣人蹿出来,便知是冲着自己来的,一点也不乱,他们将修为最低,对敌经验最少的小师妹护在中间,几人捏诀的捏诀,拔剑的拔剑,布阵的布阵,和那些黑衣人战成了一团。
黑衣人发现突然袭击没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有些意外,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立即与几人战成了一团。
双方一交手,罗浮山一行人便觉出了差距,那些杀手的修为几乎都在元婴以上,有几个甚至有化神以上。
“霍家人真是下了血本!”舒静娴一边说,一边与个黑衣人过招,一时只听刀剑相撞“叮叮”响个不停,不出百招,她渐渐不敌,胳膊上被敌人划了一道口子,幸好她闪避及时,伤口不深。
其他几人也纷纷挂了彩,柳素卿的修为和剑法在几人中数一数二,然而他吃亏在对敌经验少,平常最多只是入秘境历练历练,和同门打打擂台,终究和真刀真枪不一样。
在一法一刀两个刺客的配合夹击之下,柳素卿渐渐落了下风,一招不慎,那用刀的刺客将他左脸拉出一条血口子。
不好,破相了!
虽然他现在弹琴唱歌都是遮着脸,可没准将来用得着呢?他的脸可是宝贵的资产!
这念头在他脑海里有如炸雷,小柳儿丹田里冒出一股怒火,举剑便向那罪魁祸首削去,他的剑路一改中正平和的谦谦君子之风,瞬间变得狠辣凌厉。
黑衣人见对手忽然好像变了个人,不由一愣,就这愣神的功夫,被柳素卿一剑削下了执刀的左臂。
秦岸雪“啧”了一声:“柳道长,下次砍人别砍胳膊,好好的材料都不能用了。”
说话间舒静娴一剑捅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咽喉,把尸体抛给秦岸雪:“老五,给!”
秦岸雪左手接住尸首,右手往那倒霉蛋眉心一摁,只见红光一闪,那尸首动了起来,转头便提刀向着原来的同伴砍去。
戚灵灵也没闲着,师兄师姐们忙着进攻和布阵的时候,她就躲在后面扔符。
不过她扔的并不是什么攻击符咒——上品攻击符咒在上次对付龙影的时候就用得差不多了。
她扔的是十块灵石一打的燧明符,这种灵符没什么大用处,唯一的功能是点啥亮啥,放在平时十分鸡肋,既不如夜明珠一劳永逸,也不如火咒方便,甚至还不如蜡烛便宜,但这时候却有大用处。
等手里厚厚一沓符扔完,戚灵灵聚气于指尖,朝着台边的灯树一指,灯火顿时瞎了大半,只剩下看台顶层的包厢还亮着灯。
而那些被下了燧明符的刺客一个个都亮了起来,像是一人揣了一个大手电。
在昏暗环境中,这些人就成了活靶子,不但是别人的活靶子,还被自己身上的光炫得睁不开眼,几乎成了半个瞎子。
待老李头着急忙慌地命人把壁灯点亮,黑衣人已经折了快一半。
霍震雷在包厢里看着,不由干着急:“这死丫头又使坏,我就知道她一肚子坏水没那么好对付!”
霍大少爷嘴上不说什么,也是面沉似水。他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很好,看来这是要逼我出手了。”
没想到话音未落,不知哪里冒出个洪亮的声音:“杜三,你被骗了,霍家兄弟和老李头在你的魔蛟上动了手脚!”
喊话的是张福瑞,罗浮一群人里就属他嗓门最大,毕竟原身是猛兽,这一嗓子就如虎吼山林,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霍大少一怔,随即大怒:“是谁含血喷人!我霍家做买卖从来公平,岂有此理!”
杜三郎折了一条九百万灵石买来的棘蛟,正在包厢里生闷气呢,听了这话还得了,“霍”地站起身,指着台边袖手看戏的老李头骂道:“好你个脏心烂肺的老不死,连你杜爷爷也敢骗!”
他不敢指着霍大少骂,就去寻下人的晦气,一边骂,一边带着群打手,就飞身到了台边,一把揪住老李头衣襟,把个老头吓得直呼救命。
霍大少明知道是汤元门那些人故意搅浑水,也不得不亲自去处置:“老李头不比别的下人,要是任由我们的人受欺负不出面,我们霍家在这地面上就没有站脚的地了。”
霍震雷:“我们分明没动手脚,那杜三好没道理,凭那小娘们一句话就诬人清白!”
霍大少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他不知道?揣着明白装糊涂呢,真假根本不要紧,他正愁没个由头闹一场。”
霍震雷起身:“我也去帮忙。”
霍大少转头白了他一眼:“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别给我添乱!”
那边杜三郎已经带着手下闹开了,不少赌客押魔蛟输了个精光,便也跟着一起裹乱,场面变得乱七八糟,那死蛟和重伤的鲛人躺在台上无人理会。
就在这时,从看台底层的角落里传出一声鸟鸣似的尖利哨音,转眼又窜出十几条黑影,向台上飞去。
他们个个戴着鬼面,身法利索,行动划一,有组织有纪律,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台上的大反派去的。
但是和霍家雇来的杀手不同,这些人手执同样制式的长刀,刀身呈弯月形,闪着青绿的光芒。戚灵灵忽然想起曾在汤元门藏书洞的禁书上看到过这种刀,似乎是北溟鲛人族的镇邪刀。
她立刻猜到了那些人的身份,他们是北溟派来捉拿这个“逃奴”的,看那训练有素的样子,说不定还是正规军。
戚灵灵瞥了眼大反派,他似乎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睁开了眼睛,动了动,似乎想要用手肘将自己撑起,但是撑到一半又无力地倒了下来。
鬼面人已经近在咫尺,祁夜熵的眼神依旧冰冷木然,但戚灵灵不知怎么从中看到了一丝绝望。
他们会把他带去哪里?仍然把他锁回法阵里吗?年复一年地被困在法阵里是什么感觉?既然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挣扎着想要逃,肯定比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斗场里当一个斗奴更痛苦吧。
戚灵灵努力移开视线,大佬的事情,她一个小炮灰掺和什么。再说自己和同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可是她脑子这么想,嘴巴却不听使唤,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她已经冲着那些鬼面人喊起来:“什么时候了还管那个鲛人,我们花钱雇你们来干嘛的?!”
几个鬼面人不约而同愣住,仿佛在思考这五域通用语八级听力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听一个黑衣人喊道:“他们是一伙的!”
话音未落,几个黑衣人便飞身攻了过去。
那些北溟的追兵慌忙辩解:“不,不……”
对方哪里听他们慢慢解释,刀剑已经削了上去。
那些北溟人无法,只能抽刀应战,连那打斗双方是谁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地和黑衣人打成了一团。
霍大少被个杜三拖住胡搅蛮缠,黑衣人被打得七零八落,又分出一半战力去对付鬼面人,戚灵灵瞅准时机,召出白姨娘,毫不犹豫地跳上鸟背:“快!”
金翅大鹏知道目标是霍家兄弟的包厢,早已待命多时,立即展开宽广双翼,扇开两个黑衣人,眨眼之间就飞到了包厢阳台上,戚灵灵跳下鸟背,白姨娘随即化作人形,两人冲进包厢。
不等霍震雷回过神来,白姨娘鸟爪似的细长手指已经牢牢卡住了霍三少的脖子。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