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昀已经换了好几个方子,却都不抵用。
看着公主喝完药难受的模样,他心疼,也很心急。
绿烟受了伤,不仅没有以此邀功,还屡次表达了自责之情。
南宫同样懊悔——琼林宴那天没有陪同公主同行。
她守在主屋外,一天天精神不济。
楚安看出她心中不好受,劝慰道。
“别多想了,千防万防,暗箭难防。
“不管那天陪在公主身边的是谁,都无力改变。”
南宫兀自摇头。
“不。裴护就可以。
“我听柳嬷嬷说过,裴护跟着公主时,但凡是要过公主嘴的,他都会测毒。
“公主若有什么异样,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发觉出来……说到底,是我们做得不够,才会让人有机可乘……”
楚安没有反驳。
“有些事,裴护也未必能防住。
“公主自己都够谨慎的了,那毒药无色无味的,她都觉察不出。”
南宫看着楚安,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楚安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问。
“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我面前不必藏着掖着。”
南宫那向来平静的脸上,覆了层忧愁。
“大人今日请了几位神医过来,都没有看出是什么毒,我很担心公主。”
她还是第一次在楚安面前表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平日里,她比男人还要坚强。
今日能说出这些话,看得出是真的忧虑之极。
楚安没法向她保证什么。
他也同样担心着公主。
“大人更心急,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两人对视了会儿,而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
主屋内。
神医桑柳正在隔着帐子,悬丝诊脉。
曾经,温瑾昀险些中毒而亡,就是这桑柳,用其擅长的以毒攻毒,帮他度过一劫。
可公主的身体太弱,承受不住这种逼毒手段。
若是毫无胜算,桑柳也下不了手。
是以,不过片刻,他就收了丝线,对温瑾昀直言不讳。
后者明了,态度谦和地命人送客。
帐内,慕辞咳嗽不止。
温瑾昀坐在床边,将她扶了起来,让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肩头。
“夭夭,我要去见杨怀山,安心等我回来,好不好?”
慕辞的脸色苍白如纸,如那弱不禁风的秋叶。
她没什么力气,却还是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脸。
“言之哥哥,你要早点回来,否则我会生气的。”
温瑾昀的喉结上下滚动,却如鲠在喉。
他下巴轻压,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
……
做戏做全套。
琼林宴后,慕珏铮也一直称病,没有上朝。
有“弑君”之嫌疑的杨怀山,现在被关于皇宫天牢内。
温瑾昀来到天牢时,萧定山刚对杨怀山用完刑。
杨怀山毅力非凡,咬紧牙关,硬撑着过了几天。
对于温瑾昀的到来,他也不觉得奇怪。
他也还是那句话——自己是冤枉的。
温瑾昀那双原本宁和温润的眸子,此刻皆是寒冰一般的冷意。
他支开了其他人,走到杨怀山面前。
后者身上全是血污,竟还能笑得出来。
“温太傅,你主修新法,难道也想做那滥用私刑之事吗。”
“解药。”温瑾昀目光漠然,好似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本相可没有……”
话音未落,温瑾昀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距离如此近,杨怀山清清楚楚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愠怒。
杨怀山毫不示弱,眯着眼道。
“没做过的事,本相不会认。
“想要解药,你应该去找宋简舟。”
楚安就守在门边。
听到这些话,顿时气得想杀人。
宋简舟也不过是听命行事,怎么可能变出解药。
这杨怀山,分明就是在装糊涂。
有人想要杨怀山死,也有人想要他活。
这几天,杨素素的小动作也不少。
她试图扭转局面,纠集了父亲的门客和追随者们,要求大理寺公审。
天牢只是用于暂时羁押。
一直把人关在那儿,有违律例。
听闻宋简舟认罪,且指认了左相,杨素素深表不信。
此时,她甚至跑到宫门外,带着一大帮门客喊冤。
为了将宋简舟撇出去,杨素素还揭露宋简舟品行不端。
“……此人暂居相府时,欺辱府中婢女,害得那婢女羞愤自尽,这等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人,说出来的话不可信!
“臣女求圣上明察——”
可即便没有证据,慕珏铮也不打算放人。
宫外的求情声此起彼伏。
而宫内,杨怀山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可不管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是温瑾昀摆出的把柄,都没有令杨怀山认罪,更别说透露解药。
毕竟,他一直不认,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
一旦认了,就会被治以“弑君”的罪名。
届时,他便再无翻身之日。
然则天牢这边,不止是萧定山,全公公也时常过来“关照”。
是以,杨怀山所受的皮肉之苦,并非常人能够忍受的。
……
太阳下山前,温瑾昀回到了太傅府。
哪怕他手上沾了血,也没得到解药。
主屋外,南宫拱手行见礼,并急色道
“大人,方才公主又吐了一次血!”
温瑾昀脸色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地进入内室。
柳嬷嬷正在床边照看,周身笼罩着一股哀愁气息。
床榻上,公主像是睡着了。
听到脚步声,她又睁开了眼。
“言之……”她笑容莞尔,娴静美好。
柳嬷嬷福身行礼,声音苍老微哑。
“大人。”
温瑾昀眼中只有慕辞。
他坐下后,便握住了她的手。
“夭夭,以毒攻毒没有丝毫胜算,我只能一点点地试……”
他将她的手放在额间,低着头,语气透着自责与惭愧,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可能……没有时间等下去了。
“言之哥哥,别难过。”
她秀眉颦蹙,“其实,我更想要你多陪陪我。”
“好,都应你。”温瑾昀深情凝望着她,另一只手轻抚她白皙的脸庞。
晚间,温瑾昀命人给裴护去了封信,让他速速来天启。
信上说明了公主的病况,没有任何隐瞒。
之后几天时间里,温瑾昀几乎没怎么歇息过。
由于不清楚那毒素的成分,他炼制的解药都收效甚微,
慕辞已经喝了很多药,却一直不见好。
期间,慕珏铮来了很多次。
整个太傅府都笼罩在压抑的气氛中。
平日里最常笑的楚安,也都一直苦着脸,忧愁满面。
一天得不到解药,杨怀山和宋简舟就要遭受无尽的折磨。
暗探们已经抓了杨怀山手底下的人,将他们一一严审逼问。
可尽管耗费这么多精力,依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媚药,又是哪种毒。
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慕辞每次醒来时,都能看到温瑾昀在研制调配解药。
他长出青茬,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天晚上。
慕辞看着咳出来的血,沉默了许久。
次日,她向温瑾昀提出。
“言之哥哥,我不想总待在府里。”
“想去哪儿?”温瑾昀很疲惫,却还是在她面前保持着温和从容。
慕辞想了想,无力地说道。
“想去好多地方呢。你要陪我去。”
温瑾昀认真地看着她,意味深长道。
“这是自然。夭夭去哪儿,我都陪着。”
而后,他似乎是释然了,合上了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