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绿烟已经将阮英杰的伤口缝合完毕。
经过这次后,阮英杰没再小看她。
不过,他还是不服她。
论起解剖的本事,这婢女如何能跟自己比。
另一边。
绿烟刚回到太傅府,就被楚安叫了过去。
楚安奉大人之命,暗中调查过绿烟,但她的底细很清明,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于是,他仅是代自家大人告诫了绿烟几句,然则也多了个心眼,对这些新来的婢女更加上心。
尽管当初选人入府的时候就探查过底细,现在还是需要再将她们调查一遍,以免有错漏。
绿烟表面上十分顺从。
之后几天,公主都没再召见她。
在其他婢女看来,绿烟这是失宠了。
这公主的宠信,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
“销魂窟”一案,竟深入调查后,刘司马之子刘成被释放。
官府对外称,刘成并非案犯。
但,刘司马涉案,证据确凿,其本人也都供认不讳,还是会斩首示众。
行刑那日,围观百姓欢呼雀跃,无一不拍手称好。
刽子手挥舞着大刀,在犯人周围转了几圈,嘴里还念唱着引魂曲。
整个过程,刘司马止不住地颤抖,却没有喊一句“冤枉”。
他跪在地上,两只胳膊被反绑,身后插着一块木板,板上写着他的罪状。
谩骂声接踵而来。
那些受害人的亲属们哭得昏天黑天,有喜极而泣的,也有为死者悲号的。
“午时到,斩——”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含一口酒,将其喷吐在刀刃上。
在刀子落下前,刘司马忽然仰天高呼。
“皇上!罪臣死谏,左相害我——”
话音刚落,他的头颅就被生生砍断。
方才那话,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百姓们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言。
左相是何等大的官啊。
他们再无知,也知道惹不起。
这话最好是左耳进右耳出,免得招致祸患。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平民百姓能当做没听到,上位者却不能。
杨怀山当天就求见圣上,为了自证清白,他甚至主动请旨——愿接受监察院的调查。
他在说话时,慕珏铮一直自顾自批阅奏折,看起来毫不关心此事。
等杨怀山说完了,他只是抬起那犀利的眸子,不冷不热地指责。
“左相,你以为监察院很闲吗?
“一个死刑犯所说的话,又有几个人会信?
“既然左相是清白的,就无需多做什么,以你的地位,谁敢说三道四。
“即便有,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
“左相胸襟宽广,定不会在意那些谣言的,对吗?”
慕珏铮年纪尚轻,却很稳重。
他那张脸,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让人捉摸不透。
杨怀山本以为少帝容易拿捏。
不成想,慕珏铮比慕竟泫更加睿智,甚至能够独当一面。
“皇上所言有理,臣惭愧。”杨怀山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慕珏铮神情淡漠。
“若是无事,就退下吧。”
“是,皇上。”
杨怀山走后,慕珏铮也放下了笔。
“小全子。”他眉眼锐凛。
“奴才在。”
小全子一直寸步不离地伺候着。
刚才杨怀山说了什么,他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传朕口谕,请安阳皇姐和太傅入宫,与朕共用晚膳。”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小全子躬身领命。
作为跟随皇上多年的“老人”,小全子比其他人了解皇上。
此番请安阳公主和太傅入宫,一则是想念公主,二则是以公主为掩护,与太傅商议正事。
……
未时三刻。
温瑾昀携慕辞入宫。
慕珏铮登基后,后宫并无新妇。
他年方十六,却连一个侍寝宫女都没有。
这难免会引人闲话。
不过,他自己并不在意。
大臣们提了几次立后选妃之事,也都被他怼了回去。
后宫没有妃嫔,他就一直是独自用膳。
今日有公主和太傅伴圣驾,御膳房众人格外上心。
皇室众人的喜恶和忌口,御膳房那边都有记录。
预备晚膳时,倒是没碰上什么麻烦事儿。
晚膳地点在御花园内。
按照宫规,皇上坐主位,其他人则设矮几,分桌而食。
如此才能彰显君臣有别、尊卑有序。
但,和皇姐、太傅一起用膳,慕珏铮并不喜欢这种形式。
一家人同桌,才能拉近距离。
晚膳前,他们坐在御花园,欣赏载歌载舞之景。
慕珏铮安排的并非普通歌舞,而是边塞曲、入阵舞。
这类曲子,大多悲凉高亢。
舞者们端着刀枪剑戟,表演打斗,亦有模仿两军对阵时,那激烈紧张的场面。
慕辞看得兴致勃勃,遇到看不懂的,还会同温瑾昀耳语几句。
温瑾昀同样侧过身子,耐心地向她解释。
他先前还担心这些战争之景,会引起公主的不适,令她回忆起被掳至北凉军营的经历。
见她轻松愉悦,他才慢慢放下心来。
慕珏铮现在做了皇帝,平日里没什么消遣,就爱看这些。
有些动作还是他亲自指导的。
皇姐喜欢,他就满足了。
这种打斗的场面,慕辞越看越感兴趣。
她一时兴起,拉着温瑾昀的袖子。
“言之,我好喜欢那把剑。”
还不等温瑾昀说什么,同样听到这话的慕珏铮开口了。
“皇姐喜欢,朕送你就是。”
慕辞摇头。
“不要。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慕珏铮反应甚快,“朕让人再为皇姐锻造一把?”
慕辞瞥了眼慕珏铮。
他也太没眼力见了,一直在旁边啰啰嗦嗦的。
而后,她嘴角轻撇,直言道。
“我不要你送的,要驸马送的。”
她有什么说什么。
绕来绕去的,别人听不懂,还浪费她口舌。
慕珏铮: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温瑾昀那双眸中难掩笑意。
……
晚膳后,慕珏铮就和温瑾昀提起了左相。
两人在商讨正事,慕辞就无聊地犯了困。
不过,他们说的,她也都听进去了。
温瑾昀言。
“……皇上登基不过几个月,漠王庭也已易主,他国必定会在暗中谋划,干犯天启。
“外患随时都会产生,更需要保证国内无忧。
“左相为官多年,论才干,朝中鲜少有人能与之匹敌。论识人,他求贤若渴,收拢了一大批有才之士,门客数以千计,追随者甚多。
“身居高位者,难免会谋求私利。
“皇上需要思索的是——同样的位置,若换做其他人,是否会比现在的左相做得好。
“若是有这个人选,便无需有任何顾虑,撤掉原来位置上的人便可。
“但若是没有,就不可因小失大。”
慕珏铮在认真地听,并细细思考。
温瑾昀又道。
“于普通人,手下犯了错,弃之杀之,无伤大雅。
“但为君者,统筹的是全局,学的驭下之术。
“臣言尽于此,最终结果,全凭圣断。”
慕珏铮的脸色略显凝重。
“太傅思虑周全,朕会多加考量。”
他话音刚落,慕辞就轻哼了声。
她勾唇讥诮。
“真是麻烦。
“难道你们没听说过训狗吗?”
慕珏铮略有不解,“皇姐,怎么说起训狗来了?”
慕辞故意咳嗽了声,端起那先生的做派,而后,她才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