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很生气。
“皇兄觉得我很傻吗?
“白宛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入宫。
“怎么就这么巧,正好被太傅哥哥所救。
“皇兄想要离间我们,也该使些高明的手段。
“你怎么不直接给他下药,把白宛儿送到他床上,然后再让我抓个正着!”
慕竟泫非常无辜地辩解:“皇兄没……”
慕辞不信他,他说什么都没用。
“皇兄既答应放我出宫,就不该食言。”
“阿辞,皇兄不会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
话音刚落,他眼神骤变,示意她往后看。
慕辞一回头,就看到了多日未见的太傅哥哥。
她面露喜悦之色,转身朝他而去。
在她奔来时,温瑾昀稳稳地抱住了她。
“言之,我想你……”
温瑾昀好似抓着救命稻草那般,近乎贪婪地紧拥着她。
两人相拥,显得后边的楚安格外多余。
慕辞看到他,笑语。
“想言之,也想楚安。”
楚安赶紧摇头,“不不不,公主您可千万别想小的!小的不配,小的惶恐!”
还有外人在,温瑾昀松开了慕辞,上前几步,向慕竟泫行礼。
“臣,见过皇上。”
“免礼。”
慕竟泫又对慕辞说道,“皇兄要和太傅单独说几句话,阿辞可先去别处坐坐。”
无需温瑾昀下令,楚安甚是自觉地站到慕辞身侧,好随时将人护着。
他还接过柳嬷嬷手里的重行李,这也是大人带他入宫的目的。
“公主,我们先去阴凉处等着吧,这边太阳还挺大,别把您给晒伤了。”
慕辞不急着躲避太阳,见温瑾昀已经进殿,就直接问身边的楚安。
“你们遇到白宛儿了?”
楚安话多,别人问一句,他能答十句。
只见他脸色愁闷,像是吃了苦头。
“回公主的话,可不止是碰上了。
“小的和大人正走着呢,就看到白小姐落了水。
“也正好赶得巧,没瞧见一个巡逻侍卫,就瞧见丫鬟在岸上喊救命。
“有点良心的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大人就派小的去救人了。
“很快,侍卫也赶来了。
“这种事,也得亏是小的摊上,否则真是说不清了……”
实际上救人的是楚安,但经过宫人的口,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温太傅。
既然说起了白宛儿,楚安就将最近的事一并说了,免得公主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夫妻和睦。
“公主,那白小姐真是命里多水,之前也是,下着大雨,她浑身湿透,那些侍卫眼睛都看直了。
“大人便让小的送了把伞给她。
“想来也是,真等人走到我们跟前了,就算大人目不斜视,也不知道被别人怎么传呢。
“公主您想啊,人家姑娘要是非得说我们看了,我们都没法证明清白。”
慕辞想到慕竟泫说过的话,追问道。
“之后她又主动找上你们了?”
楚安也觉得莫名其妙。
“就第二天,非要来府上谢大人送伞,不过大人没见她也没认,捎话说伞是随从好心送的。明眼人应该都能懂,让她该谢谁谢谁去。那之后,她就没再来过。公主您放心,大人压根都没理过她呢,她都没机会接近大人。”
知晓真相后,慕辞也清楚定是那皇兄为留住她添油加醋了,也就没再追问其他的。
这会儿,她更好奇,皇兄在和温瑾昀说什么。
总不可能还要逼着他们和离吧。
半个时辰后。
温瑾昀出来了。
他走到慕辞身边,牵起她的手。
慕辞感觉他的手有些凉。
楚安关切地问。
“大人,我们现在真能走了?”
总觉得这气氛过于平静了。
……
两辆马车在宫门外停着。
温瑾昀和慕辞一辆,柳嬷嬷坐另一辆。
到了无人打扰的车厢内,温瑾昀才用身体力行地表达了那份思念。
漫长的吻,就像是要补足这些日子的缺失。
末了,温瑾昀把人抱在怀中,下巴抵着她肩膀,嗓音低沉微哑。
“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慕辞任由他搂着。
“皇兄真是古怪,明明以前很相信你的为人,现在做了皇帝,反倒偏听偏信,非说你和白宛儿有什么,还怒气冲冲地让我们和离。
“太傅哥哥,你现在知道了吧,只有我是完全相信你的哦。”
说完,她占有欲极强地抱住他,还像求表扬似的抬头看他。
温瑾昀轻抚她的脑袋,点了点头,以示认同赞许。
得到回应后,慕辞又接着问,“虽然皇兄同意放我回府,可我还没有原谅他……对了,他刚才有和你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温瑾昀甚是平静,避重就轻地回了句。
“是我违约在先。”
慕辞一脸认真。
“太傅哥哥,我没有怪你。皇兄生气,是因为他太害怕了,怕你会去帮慕珏铮。”
“嗯,皇上方才已经说明了他的顾虑和郁结。”
慕竟泫同温瑾昀说的,和他昨晚对慕辞说的,两者没有太大分别。
毕竟都是他的肺腑实言。
慕辞亲昵地贴着温瑾昀的心口处。
“太傅哥哥,皇兄也很可怜呢。
“他之所以会这么不安,是因为他不自信吧。
“他也怕自己做不好。
“做皇帝真的好难啊。”
温瑾昀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皇上登基那日,雷声大作,暗中召钦天监占卜,测出不祥之兆,自那以后,他一直深受其扰。
“再加上查不出病因的头疾,以及接连有两位娘娘不幸滑胎,皇上难免会往天谴方面想,自以为皇位来得不正当,不合乎天意。
“但他并未因此消沉,不论天命如何,只想做个受百姓爱戴的好君王。
“然则越是想证明自己,越是无形中给了自己太大的禁锢与压力……”
事已至此,温瑾昀没有继续说下去,免得徒增烦扰。
他低头轻吻慕辞的脸颊,温声询问。
“公主,愿意随我去岭西么。”
慕辞有些诧异。
不过,也并非毫无准备。
“太傅哥哥,你要辞官吗?”
那他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皇兄也不能跟她抢人。
小公主笑意粲然,眼中隐隐透露着占有欲和兴奋。
温瑾昀否认道。
“不是辞官,是自请外调。”
一听他还是要做官,还要受制于皇兄,慕辞直接变脸。
她挣脱他的怀抱,不高兴地冷哼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官,那你一个人回岭西好了。
“有我在,你还不好发挥呢。”
温瑾昀知道她这是气话,拉着她的小手,对她极为耐心。
他将岭西的好一一说给她听,将她印象中的野蛮之地形容得天上有地下无。
小公主睁着大眼睛,格外严肃地问。
“你没有在骗我吧?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以前就听说过,人牙子拐了人,就往岭西卖。而且那地方多流匪,稍有不慎,命都丢了。
“传闻,有个外乡人为了活命,还把自己的娘子给吃了呢。”
温瑾昀看她这副侃侃而谈的小模样,不由得笑了。
哪怕要更正她,也还是耐心地等她把话说完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太上皇在位时,有意控制岭西,禁止商贾前往买卖,于是就有人捏造了很多奇谈,没想到公主会信以为真。”
慕辞眉头一皱,抬起下巴,倨傲地问。
“你在暗讽我蠢笨吗?”
“不敢。只是意外。”
“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你要做官,那就做个够好了,等你什么时候做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找我,哼!”
不管她怎么使性子,温瑾昀都不觉得厌烦,反而因为能够拥着她,心情甚愉悦。
皇宫。
御书房。
白宛儿羞愧得无地自容。
“皇上,臣女只是想要帮您,听闻您想要太傅与公主和离,这才……”
能当上丞相的,人脉广,消息灵通。
朝堂之事,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是以,右相知晓得多,并不稀奇。
白宛儿则是碰巧偷听父亲提起。
正因为知道皇上的想法,她才先入为主地以为,今日皇上召她入宫,就是要她借机接近温太傅,挑拨太傅和安阳公主的。
加上自己有点私心,就顺水推舟了。
实际上,慕竟泫只是因为今日国事少,就把两桩事都安排在了同一天。
他不冷不热地瞥了眼白宛儿。
本以为低估了她,今日才知,原来是高估了她。
假装落水,引人施救?
若是用如此愚笨的法子就能接近温瑾昀,在她之前的那些女人早就得手了。
从前还觉得她和阿辞性子相似,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阿辞可没她这样蠢。
“若有人问起,你便实话实说,救你的是个随从,不是温太傅。”
这要是不告诫一番,传出去还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是,皇上。”
白宛儿应声后,不免好奇——皇上召她入宫,所为何事。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
慕竟泫不紧不慢地吩咐她。
“你今日好好陪着皇后,找个机会,将安阳公主离宫一事告知于她。”
白宛儿觉得奇怪,这种事,还需要由她来说吗?
其实,慕竟泫之所以这么大费周折,也是为了尽量减少对皇后的刺激。
他也是最近几日才发现,皇后失去孩子后,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松释然。
太医也向他禀告过,皇后郁结在心,需要保持愉快的情绪。
经过他的观察,她只有在和阿辞在一起时,才会表现出真正的开心。
阿辞离宫,皇后怕是没那么容易接受。
而白宛儿至少懂得讨人开心,还是有些用处的。
当然了,他做这些,并不是关心皇后,而是他觉得,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皇后,不想她出什么岔子罢了。
白宛儿走后,慕竟泫也没什么心情批阅奏折。
他目光辽远,低声自语。
“岭西啊,阿辞真的愿意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