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温瑾昀再度醒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慕辞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过来,赶忙让楚安倒水。
楚安也被自家大人的伤势吓得不轻,一边倒水,一边在嘴里念叨着。
“大人,自您推行新法开始,成天都有人想要您的命,都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还不晓得多带几个随行护卫呢?
“小的不在您身边,您也得多长点心啊。
“今晚这样也忒吓人了。
“您这要是倒在半路上……”
楚安说的话,温瑾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注视着坐在床边的少女,抬起胳膊,握住她的小手。
慕辞心里有气,甩开了他。
“楚安说得没错。”
温瑾昀不放弃,又重新握住她的手。
“臣有分寸,这伤势只是看着严重,并未伤及肺腑,但因着连日赶路,又与人缠斗了差不多一整日,这才累得晕倒了。”
慕辞故意不拿正眼看他,大为不悦道。
“你们都这样,阿护也说他的腿伤只是看着严重,但这都好些日子过去了,还是不见好转。”
刚倒完水的楚安插了句嘴。
“公主,您也别担心,方才那大夫不是都说了吗,大人没有伤及筋骨,还能蹦能跳呢。”
他跟随大人多年,接受能力比较强。
嘴上唠叨几句也就过了。
不像公主,恍然间看到大人身上有几处剑伤,就一副生怕自己会做寡妇的样子,都快哭出来了。
楚安嘿嘿笑着,把水往前一送,“大人,您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要喝水,人就得坐起来。
慕辞站起身扶温瑾昀。
楚安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就赶忙把水放在床头的矮柜上了。
“也不知道那药熬得如何了,公主,您先照顾着大人,小的去厨房看看。”
说完,他就像鞋底抹了油似的,“咻”的一下就跑没了影儿。
但,他刚跑出去没多会儿,绕过一拐角,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和人撞了个满怀。
抬眼一看,吓得他当场惊叫。
“鬼……啊唔!”
夜羡风怕他把人引来,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摁在了身后那方墙上。
楚安那两只眼睛张得老大,脑门上冷汗直冒。
夜少将军!
他他他……他不是死了吗!?
不对!
这如此真实的触感,还有这地上的黑影儿……
分明就是个大活人哪!!!
再仔细上下一打量。
夜少将军好像也伤得不轻,脸上还落下了一条伤疤呢!
楚安那眼珠子上下转动,看着鬼鬼祟祟,活像个贼。
夜羡风朝他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
他赶紧点点头。
而后,就听面前的男人低声问。
“你家大人醒了没?”
楚安又用力点点头。
夜羡风拿出一个小药瓶,强行塞到楚安手里。
“这是我从阿敕勒部带回来的上等金疮药,你拿着,让他早晚各擦一遍。马上就大婚了,别留下一身伤疤。”
留下药膏后,他就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若不是手里拿攥着金疮药,楚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梦。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大人。
但是,走到半路上,突然又觉得哪儿不对劲。
夜少将军怎么知道大人受伤了?
而且,他自己也弄得一身伤。
这俩人好像有点猫腻……
为了不打扰大人和公主,楚安收起药膏,决定一会儿再去禀告这事儿。
此时。
厢房内。
温瑾昀喝过水后,喉咙稍微舒服了一点。
慕辞这才问他发生何事。
他模棱两可地回道,“遇到了一位故人。”
“你用错词了,应该是仇人吧。”
温瑾昀淡笑,“切磋罢了。”
慕辞嘴角一撇,不太高兴地告诫他。
“那你还是少交点朋友吧,每次这样切磋,我以后还不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闻言,温瑾昀拉着她的小手,将她轻搂入坏。
“公主,开心些,臣是来接你回皇都的。”
一听能够回皇都,小公主才露出了点喜悦。
“皇都安全了吗?”
“嗯。世家门阀的爪牙也都被清理干净了。皇上已经传位于信王,三月十六日就举行了登基大典。我们回去后,就能安心准备大婚。”
这样的结果,都在慕辞的意料之中。
但她还是为着信王哥哥而高兴。
只不过,一想到成婚,她难免担心温瑾昀。
“可你的伤……”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慕辞抬头看他,皱着眉问,“太傅哥哥,你不痛吗?”
温瑾昀那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由衷愉悦的笑意,学着她平日里的强调。
“只有一点点痛。但是一想到能够与公主成亲,也就不觉得痛了。”
慕辞眨巴着她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
“太傅哥哥,你要好好养伤哦。”
她退出他的怀抱,想要他好好休息。
却不料,温瑾昀长臂一伸,又将她搂了回去。
旋即,耳边传来他那略显深沉的嗓音。
“时辰还早,再陪臣待会儿?”
慕辞故意挤兑他,有模有样地摇头拒绝。
“不可以。这样于礼不合。”
温瑾昀喉间溢出一声朗润的轻笑,将她抱得更紧了。
“于礼不合的事,公主做得还少吗。”
“那我得及时止损啊。”小公主一本正经地回击。
温瑾昀当即反问,“公主都要嫁给臣了,如何能及时止损?”
小公主又轻哼了声,故意别过脸。
“那也是之后的事,我现在还没嫁给你呢。”
不管她怎么说,温瑾昀又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她回去。
……
公主走后,楚安把见到夜羡风的事禀告给大人。
又将其留下的药放在矮柜上。
温瑾昀听完后,面色并无太大变化,显然早就知晓夜羡风还活着。
楚安试探性地问了句。
“大人,您知道,夜少将军也受伤了吗?”
“嗯。我伤的。”温瑾昀没有隐瞒楚安,拿起那金疮药,用鼻子轻嗅了几下。
楚安惊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啊大人?您和夜少将军好好的,怎么……”
温瑾昀回想起日落那会儿夜羡风所说的话,语气温和地安慰楚安。
“不必大惊小怪,切磋而已。”
楚安抓了抓脖子,半信半疑地嘀咕,“这……切磋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啊。”
话至此,楚安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大惊。
“大人,夜少将军该不会是知道您和安阳公主那些事儿后,把您当做情敌,一气之下想要杀了您吧?”
这就难怪了。
他要是夜少将军,肯定也气得半死。
温瑾昀摇头,“勿要胡言,夜兄不是那般狭隘的人。”
“大人,明明是您缺心眼儿……”楚安一时嘴快,再想捂住嘴,不该说的已经说了。.
温瑾昀瞥了楚安一眼,想到他先前识时务地退了出去,也就算他功过相抵,没再指责他什么。
但楚安还是忍不住操心。
“大人,夜少将军这突然又活过来了,真不会给您使什么绊子吗?
“您看他多在意公主啊,知道自己有危险,就把公主安排得妥妥的,为了她的病费那么多心思,还下跪磕头给人家求平安符。
“公主指不定多感动呢。
“为免夜长梦多,要不我们今晚就连夜回皇都吧?”
然而,他说他的,温瑾昀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往心里去,还让楚安连夜跑一趟军营,把舒痕膏给夜羡风送去。
今日夜羡风与他“决斗”,并非是为了争夺公主,而是想试探他对公主的真心如何,是否经得起考验,所以又是拿兄弟情和救命之恩相要挟,又是对他下死手的。
皆因夜兄已经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和昭阳公主是一对,以为他心思不正,玩弄他人感情。
不过,或许楚安说得也有点道理。
单就夜兄那几拳,多少带了点私心……
温瑾昀双眉敛起,沉思了片刻。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夜兄与公主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尚且不得而知,还有夜兄失踪那些年又经历了什么……
这些,明日得去问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