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昀虽是来劝架的,却并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功夫。
但景砚见识过他的本事,被逼得没了退路后,就本能地往温瑾那边躲。
这一来二去的,温瑾昀就被侍卫给刺伤了胳膊。
听着很吓人,其实伤口并不深。
于他而言,这点就是皮外伤。
但在慕卿卿的尖叫声中,就显得很严重了。
“杏儿,快!快去找随行太医!”
……
墨亦辰原本想教训一下景砚,害得温瑾昀这个文弱书生无端受牵连,多少也得表示表示歉意。
他让人拿了瓶创伤药,给温瑾昀送去。
看到心爱的男人受伤,慕卿卿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她当即去找墨亦辰,想要他去给温瑾昀道歉。
“王叔,这件事就是你和景砚闹出来的,温太傅多无辜啊,他是来劝你们的,还被砍伤了胳膊,万一他胳膊废了……”
墨亦辰没想到她到现在还如此维护温瑾昀,听她越说越夸张,打断她道。
“只是划了一下,皮外伤罢了,不至于废了他的胳膊。”
“万一呢。王叔,你知道他的手有多珍贵吗。
“那可是能写文章、会作画的手啊!”
而且,他还是医者。
大夫的手有多重要,正常人都晓得吧!
虽然知道温瑾昀隐藏着武功,这点伤不算什么,但她就是不想让她的男人受一点点委屈。
不管怎么说,墨亦辰都觉得她小题大做了。
“温太傅的伤确实没有大碍。但这件事,的确也是本王的侍卫失手误伤,本王已让那侍卫去赔不是了。”
慕卿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叔知道就好。”
知错就认错,这一点就比父皇好多了。
温瑾昀的伤口在胳膊肘附近。
其实,用不着太医,楚安就懂得如何处理。
太医本想亲自上手,温瑾昀却拒绝了。
“估摸着时辰,皇上他们也快要从御林出来了。
“为防有人受伤,太医先行回去待命吧。
“本官这边不碍事。”
太医觉得有理,便起身离开了。
楚安非常殷勤地拿起药瓶,提议道。
“大人,小的给您上药吧。”
“放下吧,我自己来。”
要不是担怕留下伤疤,他这点皮外伤,哪怕不上药,也没什么大碍。
温瑾昀低头上药时,便听到楚安惊喜的请礼声。
“公主?”
他当即抬眼,看向来人。
只见,少女面色不悦地盯着他胳膊上的伤,一言不发。
楚安的眼珠子左右一转,而后,不用大人说,他就非常识趣地走开了,跑到外面去望风。
为了不暴露行踪,慕辞这次出来,只有裴护一人随行。
而这会儿,裴护也没有靠近温瑾昀的帐篷,而是隐藏在树上,俯瞰着下方。
……
帐篷只供歇息,桌椅摆设很少。
温瑾昀伤的是右胳膊,坐在睡觉用的临时木榻上,左手攥着药瓶。
榻上放着一张矮几,其上摆放着太医留下的药瓶盖子,以及墨亦辰先前派人送来的创伤药。
慕辞站在他面前,微垂着眼眸,看他胳膊处的伤口。
“你在上药?”
温瑾昀的手指微微收拢了些,面色甚坦荡地淡笑道。
“还没,正要让楚安帮忙……”
慕辞转头一看,没找见楚安,兀自嘟囔。
“他去哪儿了?明明方才还在的。”
温瑾昀语气轻松地解释道。
“公主来此,自然需要有人在外面把守,免得有人误闯进来。”
“也就是说,想要楚安给你上药,我就得离开?”少女接着他的话反问,乍一听,寻不出任何错处。
温瑾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而后,又听到小公主问道。
“上药又不难,我也可以帮你吧?”
温瑾昀下巴微压,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是不难。”
慕辞旋身坐到他旁边,他也相当配合地将药瓶递给她。
而后,她就要将药粉均匀地倒在他的伤口上。
但,上药前,她发现他伤口处已有白色的药粉末。
睿智如她,当即想到了什么。
“太傅哥哥,你在骗人吗?”少女抬起头来,一双澄澈懵懂的眸子里,迎着男子那张俊美的脸庞。
温瑾昀毫不心虚地回了句。
“多上点药,伤口好得更快。”
慕辞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
“你也太娇弱了,伤口明明很浅。早知道你只是破了皮,我就不来了。”
温瑾昀不做反驳,状若无事地扯开话题。
“公主想去别处走走么。”
“别处?除了御林,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帐篷,附近还能有什么好去处吗?”
温瑾昀放下袖子,语气温和道。
“往东约一里,有处湖心亭,置身烟波湖,是个赏落日、观月的好地方。
“现下已近黄昏,我们现在过去,便能看到日落西山的好景致。”
光听他这么一番描述,慕辞就动心了。
“好啊!”她笑眼弯弯,看着格外乖巧。
……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温瑾昀让慕辞先回去,一刻钟后,于御林东会合。
楚安留守在御林,若发生意外情况,能及时报信。
裴护则在暗中跟随保护。
那烟波湖甚凶险,湖水深,且被一世外高人布下暗流机关,除非能从岸边一跃飞到亭子里,否则,哪怕有极高的轻功,也会被湖中机关吞没。
近年来,烟波湖有水鬼一类的传闻,更是吓得无人敢靠近。
上至百岁老人,下至三岁妇孺,此事皇都城中人人皆知。
正因为此处无人烟,温瑾昀才放心带慕辞过来。
这烟波湖的机关复杂多变,温瑾昀能够参透其规律,其他人却不能。
是以,他提议裴护在岸上守着,以免被机关所伤。
上次为救公主和景砚,他不慎中毒,险些没命,但也算是因祸得福。
体内两种毒,外加之后桑柳下的第三种毒,以毒攻毒后,反倒消解了前两种。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桑柳所下之毒,由于毒性太强,哪怕他暂时克制,想要完全清除残毒,至少也需几年时间。
但所幸,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他再使用内力,也不会引起毒发。
眼下,温瑾昀单手搂着慕辞的腰,利用轻功,携着她轻踏湖面,越过机关阵后,便轻松抵达那湖心的亭子。
慕辞本以为,亭子荒废在这儿,必定是年久失修、破败又脏乱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亭内干净整洁,瞧着像是时常有人来洒扫清理的,连一个蜘蛛网都没有。
单檐的四角亭,是很常见的亭子类型。
四根柱子围绕,形成四个开口,好像四道门。
温瑾昀将慕辞放下后,长袖一拂,内力随之而出,其中三门皆有双层轻纱幔子卷落垂下。
外层更有防雨油纸布,只因今日天气好,没有落雨,油纸布也就没有放下来。
轻纱渺渺,随风而起,颇有如梦似幻的意境。
慕辞跪坐在那没有轻纱落下的一侧围栏美人靠上。
少女凭栏,身姿绰约,一会儿看看远处的夕阳与山色,一会儿拉近视线,看那周围青绿的湖水。
清风吹来,湖面时而荡漾起层层涟漪。
阳光洒落在湖面,好似有金光在跳动。
风拂动她的青丝,吹得她衣袂飘飘。
温瑾昀则侧身坐于她旁边,时刻护卫着她,视线不由自主的,随着风落于她身上。
“太阳还有多久下山呢?”少女手抓着围栏,语调欢脱恣意。
他看着她的侧颜,尤其能看清她那纤长浓翘的眼睫——好似一把小扇,上下合动。
“太傅哥哥?”未听他回答,慕辞侧头看了过来。
温瑾昀虽立即移开目光,却还是被她抓了个正着。
她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两手从围栏上方移开,完全侧过身子,两只手撑在美人靠的凳面上,像只体态轻盈慵懒的猫儿,朝着温瑾昀爬去。
见此,温瑾昀来不及多想,单手抓着座凳边缘,不动声色地往后挪。
少女用那紧盯猎物的眼神,牢牢盯着温瑾昀,他往后挪,她则往前爬,眼尾上挑,一副“你逃啊,看你能逃到哪儿去”的逼人气势,令温瑾昀手心微潮。
美人靠不长,很快,温瑾昀的背部抵到了柱子,无处可退。
同时,慕辞没爬两下就到了他面前。。
她微仰起脖子,颈线随之拉长。
少女嗓音娇软,又好似猫儿那勾人的爪,摩挲着人心。
“你在偷看我吗?”
温瑾昀只觉喉间干涩,唯有那越湖而来的凉风,能让他保持着清醒。
“臣无意冒犯。”
哪怕她懂得很多,可那澄澈的双眸,总是自带懵懂天真。
“我只是不太懂,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为什么非得像做贼似的偷看呢?我又不会生气。”
温瑾昀被她说得无言以对。
他恭谨地垂下眼眸,虚攥着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
“公主,圣人言,非礼勿视。”
慕辞嘴角一撇,“你可真听圣人的话。”
说着,不再管他如何,复又直起腰背,想恢复之前面朝亭外的姿势。
或许是因为她跪了太久,刚一转身,左侧小腿就抽筋了。
凭着身体的本能,她想要下地。
却又因着失去重心,身子极度不稳地朝后仰。
“啊!”
她惊呼了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温瑾昀长臂一揽……
惊吓之中,两颗心都跳得很快。
而岸上某处,前来寻找温瑾昀的慕卿卿正僵立在一棵树边,看着那轻纱飘起后,露出亭内二人日爱日未相拥的身影,顷刻间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