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见黑,慕辞却还未睡下。
她摆弄着温瑾昀送的机关镯,想试试这东西的威力如何。
丹娘叩门请示时,她已经射出好几根暗针,吓得屋内的柳嬷嬷面容失色,连连在一旁提醒。
“公主,这东西太吓人了,您小心些,别伤着自个儿。”
丹娘进屋后,向慕辞施施然行礼。
看到打入窗框内的暗针,不由得汗毛直立。
慕辞放下机关镯,望向丹娘,漂亮的眼中覆着疑惑之色。
“你来干什么?”
丹娘神秘兮兮地拿出一本小册子。
“公主,奴婢是来送礼的。这东西,或许您以后会用得着。上面全是奴婢自己写的经验心得,世间只此一本。”
柳嬷嬷上前代为接过,又转呈给公主。
慕辞随手翻了翻,漫不经心地念了几句。
“论,如何让男人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男女之间的小情趣,包括不仅限于……”
听公主这么念,丹娘还有点不好意思。
“公主,您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慢慢看吧。算是奴婢对您的报答了。”
慕辞没把这当一回事,也不愿白收别人的东西,便将其还给了丹娘。
丹娘看着眼前这个“刀枪不入”的小公主,已经开始替太傅大人忧心了。
不过,幸好公主身边还有比较靠谱的人。
丹娘刚走出主院,就被柳嬷嬷给叫住了。
柳嬷嬷先是打眼观察四周,而后又像做贼似的,把丹娘拉到黑暗处,压低了声音,向她讨要。
“册子呢?给我,我替公主收着。”
丹娘两唇干涩,咂了咂嘴,略含幸灾乐祸的意味,打趣道。
“嬷嬷,公主不懂就算了,还不肯学,您以后得多费心喽。”
说话间,她已将那册子交给了柳嬷嬷。
黑暗中,柳嬷嬷如获至宝似的,眼角都笑出了褶子。
翌日清晨。
天刚亮的时候,丹娘就带着行李离开了。
也是在这一天,皇后召见了慕辞。
母女二人并无什么体己话,仿佛不相熟的陌生人。
皇后问什么,慕辞便敷衍地答上几句。
皇后若不问,慕辞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这样的氛围,令皇后甚是苦恼。
终于,她耐不住性子提了句。
“安阳,你还在为那个老妇的事,埋怨母后么。”
少女缓缓抬眸,慵懒一瞥,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母后,儿臣就是在埋怨您啊。
“既然都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喋喋不休呢。
“阿月奶奶没了,儿臣对母后仅存的情意,也一并没了。
“母后现在是想做什么呢?让儿臣当作无事发生,继续敬您爱您吗?
“或许母后年岁大了,容易忘事儿吧,可是,儿臣天生记性好,想忘都忘不掉呢。为此,儿臣也很苦恼啊……”
听到她这番放肆的话,皇后立刻板起脸来。
“安阳,母后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你还要任性胡闹到几时!”
“呵。”少女轻嗤了声,眉眼间尽是漠然。
少顷,她下巴轻抬,尽显蔑视之意。
看着那自以为是的皇后,慕辞眼角微挑,连带着尾部的泪痣随之而动,增添几许勾惑冷艳。
“母后,儿臣已经很乖了。
“您当年抛下儿臣,儿臣都没怪您呢。
“至于弥补……儿臣实在不知,您现在所做的这些,可以称之为弥补呢。
“让儿臣参加宫宴,把儿臣叫进宫来训话,这就是弥补吗?
“原来,弥补是这么容易的啊?”
“安阳!”皇后脸色铁青,面有怒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安阳会变得这般乖张跋扈。
慕辞站起身,对着皇后福身行礼。
而后,她又展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来。
“母后,不用再费心弥补了。
“因为……在儿臣心里,您已经不是儿臣的娘亲了。
“既然不是母女,就算您做了什么愧对于儿臣的事,也不必放在心上吧?”
皇后彻底怔住了。
“你……你刚才说什么!”
伺候在旁的玉蝉嬷嬷也是满脸震惊。
公主怎可说出这种话!
皇后娘娘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慕辞收了礼,欣赏着那二人脸上的表情,美丽的脸上,笑意更浓。
但同时,眼神也越发凉薄。
“很诧异吗?儿臣当年被母后丢下时,也是这般难以相信呢。
“说清楚也好,免得您总是做些多余的事。
“那么,安阳告退。”
皇后眼看着她离开,心里有阵隐隐的钝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喃喃道。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就不能放下吗……本宫当年也是没得选啊……”
玉蝉嬷嬷深知娘娘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宽慰道。
“公主年纪小,等她长大懂事了,会体谅娘娘的。”
……
出了乾宁宫,便是宫道。
慕卿卿恰好要去见皇后,迎面遇上慕辞,便加快步子走近。
“安阳,你也入宫了?怎么不多坐会儿呢。”
说着话,她的手就不安分,想要去挽慕辞的胳膊。
慕辞往后一撤,语调天真,所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
“昭阳姐姐,我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
慕卿卿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啊,那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介意这个。”
作者大大笔下的原女主,还真是矜贵呢。
又是什么只准男主触碰的洁癖烂梗吗?
她之前看书的时候,也没看到这点啊。
“对了安阳,好久之前了,在宫门口,我碰到一个要去找孙女的老奶奶,你见过她了吗?
“她的孙女叫阿月,听莫离说是你原来已经去世的宫女。
“我有点担心那位老人家,要是她生活有什么困难,我想尽些绵薄之力……”
慕卿卿并不知道阿月奶奶之后的遭遇,还以为老人家活得好好的。
慕辞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一脸天真地明知故问。
“咦?昭阳姐姐,怎么没看到莫离呢?”
提起莫离,慕卿卿的神情就有些古怪。
“他受了点伤,在休养呢。”
少女又纯真无辜地说道。
“受伤了?那他也没那么厉害嘛。
“昭阳姐姐,他真的是第一剑客吗?好弱啊,能保护好你吗?”
她表面上故作关心,让人看不出丝毫算计。
慕卿卿的脸色越发难看,仿佛提起莫离,就是一件耻辱的事。
旋即,她便以给皇后请安为理由,与慕辞告别了。
但。
就在慕卿卿走远后,一个人影从宫道侧边的树后站了出来。
男人一袭绛紫色的锦袍,一双丹凤眼轻眯,带着极强的危险性。
慕辞之前在宫宴上见过此人,少女音娇软绵绵。
“是翊王啊,您刚才在偷听吗?”
墨亦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眼神锐利。
他并非有心偷听。
方才,他从另一个方向的游廊走来,远远地看到慕卿卿,就想趁此机会把画给她。
恰逢这两姐妹碰上,自觉不便上前,就暂时藏在了树后。
他三十二了,阅人无数。
单从方才那段对话中,他就感觉到到慕辞话中暗藏的嘲讽调侃。
是以,主动站出来暴露自己,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
墨亦辰冷着脸,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安阳公主是么。按照辈分,你该唤本王一声‘王叔’。
“本王既身为你的长辈,有责任教导你。
“像你这样牙尖嘴利的,本王见得多了。
“收起你那副故作单纯的造作样子,你皇姐昭阳天性直率开朗,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杂念……”
听到这儿,慕辞忍不住笑了。
她抬起那双潋滟生波的美眸,直勾勾盯着墨亦辰。
“我忽然想起,之前侍卫养过一条猎狗。
“那猎狗非常通人性,也很能干。
“那侍卫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大将军’,听着可威风了。
“它也一度觉得自己威风,在府中横行霸道。
“有一回,我在用膳,它竟跑到我桌边,抬起两条前腿,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要从我桌上拿吃的……”
说到这儿,少女故意顿了顿,美眸中,浮现一丝冷漠病态的笑意。
“只是一条狗而已啊,您说,它哪儿来的胆子,敢和主人抢东西吃?
“这就是对自己的身份认知不清,总听人喊它‘大将军’,就真以为能站起来做人了。
“其实,不过是比其他狗更聪明、更听话罢了。
“是么,翊、王、叔……”
她满含嘲弄的语调和眼神,让墨亦辰感觉到了极大的冒犯。
这哪里是在说那条狗,根本是在指桑骂槐。
墨亦辰冰块般的脸上,浮现淡淡恼意。
“你的爪子也太锋利了些。”
慕辞不以为意地笑道。
“王叔,畜生的才被称为爪子,您是在将我比作畜生吗?太无礼了吧。”
看在皇帝和慕卿卿的份上,墨亦辰暂不同她计较。
他略带威胁地警告道。
“小丫头,本王跟着你父皇四处征战时,你还没出生。对待长辈,不该是你这种态度。若是你还不学好,本王不介意向皇上奏请,亲自教你规矩。”
慕辞眼神微凉。
“王叔是很辛苦呢,不过,年纪大了,就该颐养天年啊,何必出来讨人嫌呢。”
扔下这句后,她便倨傲地离开了。
墨亦辰还是头一回被个小丫头怼得无言以对。
他差点被气笑,召出自己的侍卫。
“半个时辰内,给本王查清楚安阳公主的所有底细。”
说着,他看向少女远去的方向,冷笑着自语。
“不听话的野猫,就该修修爪子。免得让她伤了卿卿。”
……
另一边,由于皇后被慕辞气得身体不适,慕卿卿就没能见到她。
原路折回途中,碰到了还在等她的墨亦辰。
“翊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