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晕倒后,裴护立即将她打横抱起。
一旁的李谦甚是焦急,以至于忘了放下怀里已死的猫。
他冲着石桌那边的温瑾昀喊道。
“温瑾昀,猫死了,安阳公主她……”
“先将公主安置在厢房。”温瑾昀从容不迫地提议,并命楚安带路。
裴护抱着慕辞,步履稳健地跟在楚安后面,始终一言不发。
慕卿卿怀抱着时日无多的波斯蓝眼猫,看到温瑾昀和李谦都跟着去了厢房,悲伤又茫然。
这是怎么了。
慕辞一昏倒,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扔下她了吗?
她的喵喵只有一天寿命了啊!
他们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有吗。
“莫离,我们回宫!”慕卿卿面上假装不在意,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另一边。
厢房内。
楚安端来一盆干净的热水。
就着那盆水,温瑾昀将手洗净了。
而后,楚安便退出了厢房。
同样的,李谦作为外男,依着规矩,也只能在厢房外头干等。
他总算放下了那只死猫,背着手,焦急得在院子里踱步。
事急从权,温瑾昀懂医,便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先为公主进行紧急诊治。
但他只看了床榻上的慕辞一眼,便已有诊断结果。
“公主伤心过度,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即可。”温瑾昀距离床畔足足有六尺远,目光平视着前方,语调清越谦和。
弦外音,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
裴护站在床边,黑衣劲装,风姿飒爽,哪怕是戴着半块面具,也能看出他面色之冷。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公主是在装晕。
不过,温瑾昀这医术,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两人心照不宣,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床榻上。
装晕的把戏被人一眼看穿,慕辞索性不装了。
她懒洋洋坐起身,鸦羽色的长睫毛轻轻眨动,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
一双眸子满含幽怨地望着温瑾昀。
由于方才在外面哭过,眼尾还散着氤氲的绯红,配合着眼角的泪痣,更加增添了几许妖冶妩媚。
她移动到床边,自然地垂下两条腿,双手则乖巧地放在大腿上,过分白皙的脸上,仍然覆着悲伤之色,娇娇地控诉。
“太傅哥哥,我的猫死了。”
温瑾昀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一句。
他身着一袭白衣,本是干净无暇,却染上了一片血渍。
慕辞看着那些血,眸中浮现一丝亮色,似乎有些……隐隐的兴奋。
愁容,渐渐地被一抹笑意替代。
“我的猫死了,就是因为你没能及时救它。可是昭阳姐姐的猫,哪怕你救了它,它也活不过明日,可见,早死晚死,都得死,其实也没什么分别嘛。”
温瑾昀神色不虞,嗓音如碎玉碰撞,清冷好听。
“昭阳公主的爱宠本就无力回天,公主又何必步步紧逼。”
慕辞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反问。
“我如何步步紧逼了?”
温瑾昀不回答,眸中似有几分无奈。
慕辞倏然“嗤”地轻笑了一声,两手虚握成拳,微抬起下巴,颇有几分少女特有的娇俏挑衅意味。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
“都说昭阳姐姐善良大方,我就想看看,她会不会牺牲自己的猫,让太傅哥哥先救我的猫。
“她若是先救我的猫,那她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猫一点点死去。
“那只猫本来可以活的,却被她切断了生路,比起在宫里等死,更加可怜呢。”
说完了第一种可能,她话锋一转。
“可若是昭阳姐姐自私些,选择先救她自己的猫,那么,那就证明了,她也不是那么无私嘛。.
“说什么神仙一般的公主,其实也是个会有私心的普通人。
“相比之下,大家都会同情痛失爱猫的我吧?”
说完,她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些许。
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时而干净清澈,时而又清媚勾人,她的粉唇含着笑,眼中却一片清冷。
说这话时,她完全不担心温瑾昀会去揭发她。
她更想知道,得知她的真面目,温瑾昀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温瑾昀的反应十分平淡。
甚至,还有几分冷漠无谓。
他甚至还能用温和的口吻询问。
“公主这样算计,目的为何?公主想要何人同情你,李谦吗。”
说完,他不在乎答案是什么,接着说了句。
“公主想要报复谁,臣本不该过问。
“但,公主不该将旁人牵扯进来。
“那只猫,当真是公主的吗?”
慕辞像个顽劣的孩子,笑着答道,“那只猫啊……阿护在街头捡来的。脏兮兮的东西,才不是我的呢。”
温瑾昀那温润如玉的目光变得严肃。
“若是将死之猫,公主还算是善心未泯,可若是因公主而死……”
慕辞嘴角一撇,轻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太傅哥哥,你是要为自己找借口吗?”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近温瑾昀。
裴护身形直立,目光紧随着她,担怕她有任何闪失。
在温瑾昀面前停下后,慕辞唇边勾起讥讽的嘲笑。
“将死之猫如何?我给它下毒,让它演了这出戏又如何?这些就是你救不了它的理由吗?
“你们男人真是奇怪,明明就是做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借口呢?
“就像姐夫那样,明明欺负了春鹦,却总说是被下了药,不得已的,呵呵……谁在乎呢。反正他就是做了呀。
“太傅哥哥,你现在摆出这副正义凌然的样子教训我,你配吗?
“岭西温氏主张推行什么‘天下为公’,为此而与天下掌权者为敌,被削了公位,子子孙孙,永不得受重用。
“温家先祖心怀大志,不与世俗同流,敢为人先,敢和皇权叫板,宁可不入仕。
“而你,温太傅,空有温氏一族的天赋才华,却成了慕氏皇族的‘走狗’。真是可笑又可悲呢。”
温瑾昀云淡风轻的眸子深邃不可测。
走狗。
这是第二个这般形容他的人。
安阳公主这张嘴,真叫人不喜。
“太傅哥哥亲赴柳州安置难民,真是伟大啊。
“今日又救了昭阳姐姐的猫,更加让人钦佩呢。
“可你就是令我恶心。
“你的文章里,总将百姓放在首位,也就骗骗那帮傻子了。
“温瑾昀,你作什么文章?沽名钓誉吗?”
“够了。”哪怕是发怒,温瑾昀也依旧是沉稳温和的。
他的双眸好似冷玉,泛着一丝凌冽。
慕辞不止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愉悦。
“太傅哥哥,你生气了吗?可是你得记住啊,我的猫就是你害死的,你既没有救它的能力,为何还要给它希望呢?
“你可知,它看着你拼尽全力地救其它猫时,有多伤心啊。
“所以啊,别妄想着劝我为善,你连只猫都救不了,就别想着救人了。”
“安阳公主,好自为之。”温瑾昀嗓音低沉,压抑着愠怒。
他不想再插手她的事,哪怕是友人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