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堪比小山般的变异屎壳郎直直地向后倒去, 它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直接砸出了一个大坑,附近的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黑色的机甲缓缓收起手中的长剑, 重新恢复站立的姿势。
“滴,本次模拟已结束,通关成绩:优。”
“啪。”
数盏高强度的大灯将个人训练室照得大亮, 片刻前树影斑驳的丛林,连带着屎壳郎的尸体,都随着大灯的亮起而消失殆尽。
机甲驾驶舱内,宁司谕不适应地微微眯了眯眼。
蓝色小光球在宁司谕面前晃了晃, 提醒道:“司谕, 你该回去了哦。”
“唔。”宁司谕应了声,却没有马上动。
一下午的高强度训练让他现在整个人都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都湿透,刘海贴在脸上有些难受,他侧着头眨了眨眼, 可惜那簇刘海依旧顽强地固守在原地不肯动。
无奈, 他只能抬起有些酸痛的肩膀蹭了一下。
刘海是蹭掉了,但宁司谕依旧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司谕?”零不解地停在了宁司谕的鼻尖上。
宁司谕颓废地抬了抬眼皮, 他要如何和他的AI解释,他在四小时前没忍住Rua了一把他室友的脑袋, 所以现在有些“害怕”回去面对兔兔, 想多拖延一会儿呢?
不过宁司谕一直不是逃避的性格, 在容忍自己暂时性拖延了半分钟后,他还是干净利落地从驾驶舱一跃而下,抹了一把汗就出了个人训练室的大门。
可惜这股利落劲在面对701寝室招牌的时候, 就差不多消耗完了。
嗐, 宁司谕再一次后悔中午的一时冲动。
当时是爽了, 可惜这收尾工作实在是头疼啊!
虽说Beta不像Alpha那么难搞,但兔兔那么“正经”一只兔,会不会因为自己轻佻逾越的行为,就收回了答应组队的话?甚至连室友也做不成,直接搬回他原来的703寝室?
他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合拍又顺眼的新小伙伴,即将因为自己的一时手欠,而失去了吗?
宁司谕觉得自己现在有些被廖寒叙附体,脑内小剧场里一个缩小版的他和一个缩小版的兔兔在排演他开门后各种可能遇见的情况——
打开门,里面空无一兔,缩小版的他伤心地缩在角落画圈圈;
打开门,缩小版的兔兔指着缩小版的他的鼻子色厉内茬地要他道歉;
打开门,缩小版的兔兔躲在被子中哭泣,他拉开被子,兔兔小小的鼻子红通通,让人看了更想Rua;
……
一版接一版,无缝上映,最无奈的是,宁司谕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过分活跃的大脑,甚至还自动演化出了一个零在旁边帮忙读旁白,就非常无力。
宁司谕正头抵着寝室门站在那面壁,隔壁703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了开来,宁司谕第一时间站直了身体,假装是刚回来的样子。
隔壁寝的三位同学看见宁司谕,纷纷热情地和他打招呼,自从凌洲搬去和宁司谕同住后,他们回到寝室终于不用特地保持安静,该怎么说话怎么说话了,所以,他们对宁司谕还有一份感激在。
宁司谕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他装作无视发生的样子,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本来想着等他们离开后继续面壁一会儿,谁知三位同学不知为什么就没走。
没办法,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宁司谕只能刷开门推了进去。
虽然他面上表现得无比淡定,但宁司谕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进门的瞬间,他一双眼睛如鹰眼般精准地扫向左手边的床铺。
很好,兔兔的东西都在!人没搬走!
最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宁司谕当即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心又提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兔兔的床上没兔兔!
这不该啊!兔兔呢!往常这时候,他不都是顶着一头蓬松的紫毛,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迎接”他的嘛!
宁司谕急忙又扫视了一圈寝室,床上没有、书桌前没有、阳台上也没有,但若说换寝室,东西都在,兔能跑哪去?
“咔哒。”身后传来的动静把宁司谕惊了一下。
他警惕地回身,正对上一对金眸。
“回来了?”凌洲一边抓着毛巾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宁司谕刚松一口气,下一秒,一双蓝眸瞪得老大。
“!”
宁司谕猛地背过身去。
“?”凌洲正不解,感受到宁司谕转身带起的一股冷流扫过来,身上微微一凉,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洗澡带进浴室的上衣因为掉地上湿了,所以这会儿上面并没有穿。
凌洲:!
失策!
尴尬的气氛瞬间笼罩住整个寝室。
宁司谕此时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股热气罩着他的脑袋,嗡嗡直响。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大家都是Beta,又是同性,哪怕都脱光光了面对面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何况兔兔只是没穿上衣呢!廖寒叙夏天的时候,不是天天光着膀子在自己面前乱晃的吗?他也没觉得有啥啊。
而且最悲剧的是,因为太过震惊,他的大脑自动开启了“自我保护”,他根本就什么都没看清……
亏了亏了……
宁司谕还在头脑“风暴”,凌洲已经先回过神来了。
他大踏步地“窜”到了自己衣橱前,随便抓了件衣服三下五除二地套好,然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宁司谕道:“浴室好了,你去用吧。”
“哦,好。”宁司谕下意识地应了声,又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大脑才提取了关键词,然后往浴室走去。
“啪。”
浴室门隔断了两个空间。
凌洲盯着那扇合上的浴室门,想到刚才宁司谕同手同脚走路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而浴室内,宁司谕今天第二次背靠在门上,心脏通通直跳。
只不过下午那次是Rua了兔兔开心的,现在则纯粹是被自己给蠢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刚才是在原地傻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并且,他同手同脚了!同、手、同、脚!
而且,很快,宁司谕就发现了一件还要可怕的事情——
他、穿着几乎湿透的作战服,什么东西都没拿,就直接进了浴室。
难道,他要用全果来报答兔兔的半果之“恩”吗?
宁司谕想想就有些窒息。
于是,刚关上没几秒的浴室门再次打开,一金一蓝两对眼睛精准地第一时间锁定彼此,然后又默契地迅速错开。
宁司谕在解释和不解释之间纠结了一秒,最后决定沉默是金。
他低着头,匆匆走到自己的衣橱前,幸好他平日里都会把衣服整理得很整齐,只伸手就拿到了干净的换洗衣服,再匆匆回到浴室,整个过程持续不到十秒钟。
“啪。”
浴室门再次关上。
宁司谕才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已经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丢一次人也是丢,丢两次人也是丢,反正丢都丢了,也无所谓了!
而且,在兔兔面前那能叫丢人吗?必然不能啊。
宁司谕成功将自己洗脑。
而此时的凌洲,也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淡定。
大概是午睡前被宁司谕摸了头,他下午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宁子行那只叫做“小红”的紫毛兔子,在一片热带雨林里被一群虫族疯狂追击。
危急时刻,一台黑底蓝纹的重型机甲从天而降,像一尊战神一样唰唰唰地就将那群追他的虫族消灭了一干二净。
他刚松了口气,穿着第一军校校服的宁司谕就从机甲驾驶舱里跳了下来,一把抱起了他。
“咦,小红,你怎么在这里?”他仰头看着那个熟悉的青年露出了一抹坏笑,然后一只大手精准地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小兔兔不乖,是要被Rua秃的哦!”
然后,凌洲就直接惊醒了。
并且,醒来之后,他所有的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比如青年那带着坏笑的表情,还有那“威胁”般的话语。
没想到睡午觉都能睡出一身汗的凌洲便决定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清醒,结果洗完出来,原本放在置物架上的上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直接变成了湿衣服,凌洲犹豫了下,想着反正宁司谕还没回来,就先出去再拿干净的穿。
谁成想,一出来就碰到宁司谕回来,而他一看到对方就想起下午被摸头的事情,只想岔开话题,却忘了自己当时仪容不整。
只能说,这一天,他的脸实在丢尽了。
也万幸,自己这层马甲裹得够严实,那么,丢人的是凌洲,和他本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想着,凌洲终于好受了许多。
双双自我开解后,等两人跨出701大门,又和平日里淡定的宁三少及他的小尾巴一般无二了。
。
“啊啊啊啊!没有了!”
宁司谕和凌洲刚踏进一食堂四楼,就听到了一声哀嚎声。
别说,这声音还有几分耳熟。
宁司谕闻声一看,这不是中午因为校机甲竞技大赛而被他想起的谭羿么?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这么快没了?这不是还有六份么!”排在谭羿身后的人探头往窗口里看了眼,立刻不忿地喊道。
“这机器人说了,这是厨师预留的,不卖!”谭羿无比憋屈。
谁能想到,曾经他那么嫌弃的糖醋排骨,如今却一分难求!而更可悲的是,当他终于回头是岸想要弥补他曾经的过错时,上天却不再给他这个机会!
他可是排了足足二十分钟的队啊!凭什么到他就刚好没了啊!
“靠!凭什么啊!”谭羿身后的人还欲再说,被同伴直接捂住了嘴。
同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是傻子吗?那肯定是给三少留的啊!”
“呜呜呜呜。”
“闭嘴吧你!”同伴直接拖着人就走,顺便还不忘招呼后面排队的人:“都散了吧,糖醋排骨没了,还想吃就赶快去论坛投票!”
这一喊,宁司谕算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他让老刘头准备的还是不够多。
不过,老刘头真够意思,特地留了六份给他吗?
宁司谕等排队的人都散了,才走到了糖醋排骨的窗口,里面果然还留了六份整整齐齐的糖醋排骨。
还没等他开口,里面的生活机器人就已经主动地端起那六份糖醋排骨,放到了宁司谕搁在窗口外的餐盘上:“刘厨留言:请你吃的。”
凌洲刚准备刷卡的手一顿。
宁司谕微微一笑:“那替我转告刘厨:谢谢他的款待,以及,下周可以再多准备点。”
等小机器人点了头,宁司谕才带着凌洲打了其他的饭菜坐到了他们惯常坐的靠窗的位置。
依旧快速并优雅地落实了光盘行动,宁司谕刚站起来,几位“老朋友”就找了上来。
同样的窗边、同样的金蓝色恒星光、同样的绝色青年,只不过,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少。”谭羿按捺着小激动的心情,“温柔”地朝宁司谕笑了笑。
“三少!”他身后,谭羿的朋友们也一个都没缺席。
“学弟”变成了“三少”,态度也截然相反,看来菜弟弟还是有长进的。
对方客气,宁司谕也礼貌相待:“找我有事?”
“嘿嘿,”谭羿搓了搓手,一股油腻的猥琐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不过好在,他说出的话倒是很正经:“三少知道机甲竞技大赛吗?”
宁司谕挑了挑眉,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跟他提起这个比赛了。
“就是谭哥拿过全校季军的那个。”谭羿的朋友习惯性地帮腔道。
然后他就被另一个同伴捅了一肘子:“这可是三少,季军算个屁啊。”
那人说完也意识到了有点班门弄斧,谭羿的真实实力如何,他们这群好友自然是知道的,就宁司谕在个人虚拟战的表现,不知道能吊打多少个谭羿了,更何况,他们几个都清楚地知道,那届谭羿能拿季军主要还是运气好。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这不就是为了举个例子嘛。”
眼见着这群人的群口相声要没完没了了,宁司谕立刻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看向谭羿:“我知道,然后呢?”
谭羿微低着头,害羞地咳了声,又朝宁司谕抛了个“媚眼”:“我们想邀请三少加入我们的队伍。”
“对对,三少,来我们队伍吧!我们虽然没那么强,但我们潜力足啊!”
“没错,三少你放心,我们绝对听话!你让我们朝东,我们绝不朝西,让我们送死,我们绝不苟活!”
宁司谕不得不再次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歉意地朝面前的五个青年笑了笑:“感谢邀请,但很抱歉,我已经有队伍了。”
“什么?”谭羿震惊极了。
“哪个不要脸的比我们下手还快,简直不讲武德!”
“就是!靠!太阴险狡诈了!”
谭羿五人组气愤填膺,而宁司谕已经趁着对方声讨的时候带着凌洲跑路了。
两人回到宿舍,白天发生的两幕不受控制地又在两人脑海里浮现。
“兔——个清净,要不我们早点把人选定下来?”本打算起个话题化解尴尬气氛的宁司谕,一不小心差点把自己心里对凌洲的称呼给叫了出来,好在他反应够快,圆了过去——虽然痕迹有些生硬,但兔兔没发现,就是成功。
凌洲自然猜不到此“图”原本应该是彼“兔”,团体赛的准备工作确实时间紧迫,他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嗯。”
于是,宁司谕报出了深思熟虑后的预备人选:“你觉得克拉斯伦怎么样?”
凌洲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按照往年联赛的规则,团体赛的赛程在三到五天不定,时间跨度超过一天以上的比赛,队伍里留一个名额给机甲维修师是必须的。
克拉斯伦作为他们唯一有过合作的“小伙伴”,他机甲制造领域的专业性在修改“暴雨梨花针”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宁司谕的认可,他的实战能力虽然不那么强,但胜在听话,是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做到“三少让我朝东,我绝不朝西,三少让我送死,我绝不苟活”的“三少吹”。
倒不是说第一军校找不出条件更好的其他人,但凌洲知道,比起轻松获得第一,宁司谕更想要的,是带着自己选择的队友、一起努力一起进步、并且最终夺得第一。
一定程度上说,中间的过程对宁司谕而言可能比最终结果更重要一些。
否则,他也不会冒那个险,先选定了自己这个队友。
那么,克拉斯伦无疑是最适合他们队伍的机甲维修师了。
所以,凌洲很干脆地点了头:“好。”
这回换宁司谕有些意外了。
他没想到兔兔会答应地这么爽快,以至于他有些吃不准兔兔是习惯性地“听”自己的话,还是真的猜到了自己的打算。
不过今天已经发生太多丢人的事情了,宁司谕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他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我们还需要一个‘盾’——”
视线在空中相撞。
“克里·厄兰格。”
“克里·厄兰格。”
不同的声线同时说出了同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