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痕这句听起来自言自语的话有些没头没尾的。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却不知为何在同一时刻猜中了他的心思。
他,是想用鲜血染红自己身上的那件白色嫁衣,所以才会穿着这样的一身白嫁衣前来的吗?
楚长醉心里也咯噔一声。
他之前一直知道掌柜的很危险,但这还是第一次直面掌柜的究竟有多么的危险。
或许是由于掌柜的几乎从来都不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出这一面,这个时候,楚长醉才知道,平日里“可怕”的掌柜的居然已经和善多了。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掌柜的此时此刻的话,就连他们这群平日里跟掌柜的最亲近的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毕竟……
就连最为嗜血的人,也想不出这种方法。
用鲜血将嫁衣染红,这听起来既有些荒诞,又有些古怪的疯狂。
可奇怪的是,如果换做别人说出这种想用鲜血染红衣服的想法,楚长醉一定会觉得那个人很令人厌恶。
毕竟,他是最讨厌这种随意滥杀无辜的人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掌柜的时,楚长醉心里竟然没有任何一丝像之前一样听见这种话时的厌恶感。
相反,楚长醉甚至觉得掌柜的莫名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此时,旁边的白烟儿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
她有些慌乱,看着身边的两人,“怎么办?
明明平日里她是最冷静最有心计的人,然而她现在却像没了魂一样。
“冷静。”风惜弱道,“掌柜的……现在已经是半隐居状态了,不会那么凶残的吧?”
尽管他此时此刻也拿不定主意。
因为掌柜的说这话时候的表情,也未免太过可怕了一些。
“也未必。”楚长醉知道自己掌柜的有走火入魔的毛病,眼下看起来明显是已经要失控的模样。
其实这些人的死活,楚长醉现在是无所谓的。
但是他更担心的是掌柜的状况。
如果在这里走火入魔的话,那就麻烦了,因为走火入魔的人往往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而他们一旦陷入杀戮之中,就很有可能会忘记了一切,到最后彻底的沉迷进去,忘记了自己是谁。
之前的几次从来没有给过楚长醉这么危险的感觉,哪怕掌柜的看起来再愤怒。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掌柜的消失的这几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楚长醉的心中泛起了深深地疑虑。
他心说,要不算一卦?
自打那次算卦反噬以后,楚长醉就很害怕算跟掌柜的有关的卦象了,不过他也学了掌柜的交给他的那些秘籍这么长时间了,卜卦水平应该也有所提高。
楚长醉纠结了一会,最后一想到那是掌柜的,还是咬牙起了一卦。
……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群人拥拥挤挤的景象。
嗯?
这群家伙,是什么人?
楚长醉不清楚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这些人光看着,就穿着挺奇怪的,尤其是里面有不少人,甚至都剃了头。
掌柜的这是究竟去了哪?
而且这种应该是囚犯的打扮吧?楚长醉心中有点迟疑,但还不能确定。
主要原因是这些人虽然都剃了头,穿着也有点怪异,不过看起来还都挺规整的,让楚长醉觉得有些疑惑。
楚长醉迟疑了很久,又跟着这个画面往前面“走了走”。
他好像看见了一些很奇幻的景象,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光闪烁在漆黑的夜色里,他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这样的场景让他心里隐隐的出现了一种畏惧感。
这种完全陌生的东西出现在楚长醉的眼前,就像是一个神秘而又未知的存在一样。
即使楚长醉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胆子有多小,但是他眼下还是有点茫然,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踏入了什么未知的领域一样。
尤其是这漫山遍野的光。
什么地方可以同时点燃这么多的烟火?
要知道,古代灯光可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即使是楚长醉这样从小在鬼谷门众星捧月长大的人,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夜色。
难道是某个地方在庆祝着什么,所以才需要点亮这么多的烟火?
不,等等,不是。
楚长醉忽然皱起了眉。
他对于所有节日都是非常熟悉的,毕竟这算得上是他的本职工作了,算卦的最先记住的,永远是这些和风土人情有关的事。
但是眼下,楚长醉无论怎么回忆,却都想不起来最近有什么需要点燃烟火的节日。
这并不是庆祝的烟火。
那这是……
楚长醉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突然想明白了。
这……是江湖人互相厮杀时的景象。
那些所谓的“烟火”,是人们夜里为了能将对方看的更清楚而点燃的火把,同时也是为了提醒同伴战况所燃放的信号弹。
楚长醉之前只是听说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见。
可是怎么会这么多?
楚长醉怀着又恐惧又新奇的心情,观察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并没有之前起卦时经常会有的那种胸有成竹的感觉,反而现在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恐惧,掌柜的这些日子究竟是去做什么了?
原本以为掌柜的只是出门处理了一些小事的楚长醉现在却突然说不准了,他就像是一个踏入了人来人往街道上的小动物,瑟瑟发抖的看着这一切。
很明显,掌柜的这一次突然出门,是处理了一些很可怕的事。
楚长醉忽然想到,这或许就是现在掌柜的有些走火入魔的原因?
要知道,有时候太过激烈的厮杀是会引起心中压抑许久的心魔的。
掌柜的习惯一言不发,把事情都藏在心里,所以即使是客人的伙计们也不知道她刚刚遭受了什么,如果她肯说出来,那么……或许,他们能沟通的更流畅一些。
楚长醉立刻就焦急了起来。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告诉风惜弱和白烟儿掌柜的最近都经历了些什么,只是眼下这个状况却并不允许,因为卜卦不能被打断。
这样浑浑噩噩的画面经过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楚长醉才终于看见了一些自己熟悉的景象。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视角稍微的偏了一些。
但其他东西倒都是挺好的,这让楚长醉忽略了自己心里升起来的那一丝疑惑。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看起来美轮美奂的房间,许多美丽的侍女,还有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董字画的屋子。
当楚长醉看见周围的人都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时,他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看来掌柜的现在应该是从那场可怕的厮杀中回来了,在来这之前,掌柜的应该是有一些缓冲的,或许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然而就在这时,楚长醉却看见一个女人缓缓的走了过来。
她手里端着一碗药,表情微微的有些紧张。
楚长醉紧接着就从那个女人的口中听见了一句话。
“觉得不舒服吗?要不要歇一歇?”
霎时间,所有的一切又都消失在了眼前,楚长醉茫然的看着刚刚的所有画面都消失了。
……
冯卿此时此刻没了身上最后的一点值钱东西,就像是没了主心骨。
她手中的那串朱砂也不好意思拿出去了,只能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跟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真的是一个足以让人社死的事。
怎么说呢,比自己前几天看的那个尴尬的要死的电视剧,还能让人社死。
她半夜闲的没事,随便找了一个电视剧,那个男主是个体弱多病的人,没事动不动就来一个喝药的场景,关键是男主自己长了张让人一点都苏不起来的乡土脸,看着就出戏。
不过能把这个电视剧看完的冯卿,有一说一也挺闲的。
这怎么办啊,要不然仗着对面的人看不清楚手上这个东西掉色,先把这东西拿给他,对付过去?
其实,当听到风无痕所说的那句话时,对面那些人的气势已经落了几分了。
毕竟谁都知道风无痕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而且眼下,他这种举动的确是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
谁都害怕疯子。
可是其中的一个长老却并不想怕。
他看着风无痕,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装神弄鬼。”
“你当我们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那个长老上前一步,语气阴狠的说道。
旁边的几位心中咯噔一声,想要拽住他,可惜却已经太迟了。
“受死吧!”
冯卿手里还握着那个手串呢,她听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个语气不对劲了。
看来今天这是非把她留下当压寨夫人不可了。
妈呀!
冯卿下意识的就“嗖”的把自己手中的手串扔了出去,眼睛都吓得闭上了。
她是个胆小的人,生怕对面的人会对她造成什么可怕的伤害。
……
然而说来也很巧。
因为,对面的那个长老是个练掌法的。
他一生最擅长的就是用掌对敌,暗器一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惧怕过,因为无论是多会的飞刀,都无法逃过他的一双肉掌。
所以,当他看见对面飞过来一个东西时,他瞬间嘴角甚至泛起了一丝冷笑。
“雕虫小技,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那个长老想完,随随便便的一伸手,一个漂亮的小燕展翅,就将那个东西拿到了手里。
他接完后,又看向了自己手心里的东西。
一串佛珠。
长老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串佛珠,笑了一下。
这是风无痕的佛珠,肯定是好东西,但是现在却归他了。
……
其实,今天还有件更巧的事。
那就是这个长老的内功不错。
他那一双肉掌,是实打实的铁砂掌,运用起内功来,如同火炭一样,能在人的身上烙上两个印子。
偏巧今天,面对的是风无痕,他就多用了一丝内力,恨不得让手热的堪比烙铁。
所以,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
那串由人工朱砂做成的佛珠,此时此刻,在高温下,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