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喻等半天都没等到张简澜钻过来。
再看那道长, 负手于背,对于他钻洞行为一脸鄙夷,正直道:“蜀山之人……”从不做此丢尽尊严的事。
刚说四个字, 祁喻又爬了回来,怕他不会钻洞现场教学了一遍:“张简澜你怎么那么笨!连个洞都不会钻!你好好看着我就是这么钻的!”
说着他一股脑爬进去,因为衣服穿得宽松, 他这般一趴下,腰下圆润挺翘的蜜桃臀格外显眼。
那道长看得瞳孔一震,就见一只白嫩的小手在洞口招:“学会了没?”
想起什么,祁喻又问:“你刚刚说你蜀山之人怎么了?”
张简澜卡在嘴里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僵硬半晌, 吐出四个字:“能屈能伸。”说完低头钻了过去。
……
二人来到另一边。
祁喻掏了掏口袋找钥匙,找了半天没找到,人是傻的,挠着头在房间里四处游荡:“我钥匙呢?”
期间, 张简澜陪着他游荡。
祁喻找了没找到, 这才愿意认清现实:“我钥匙丢了!”
挺好,现在两个牢房都没钥匙。
祁喻只好蹲在铁栅栏前, 尝试着变成剑,变成剑他就可以穿过去了。
却得张简澜一句话回应:“吾知道你在想什么, 没用的。此处乃蜀山深海地牢, 其建筑都是用隔绝灵力的海神岩所制作, 在这里灵力无法使用。吾也是。”
“那怎么办?”祁喻在铁床边上坐下来,抬起两人铐在一起的手晃了晃,说道:“张简澜, 你力气那么大你不可以给它扯断么?”
闻言, 那道长挨着他坐下, 板着脸道:“吾可以,但吾不想。”他很耿直,耿直得像是在发什么个人怨气。
祁喻不高兴了:“为什么?”
“你日日皮野不着家。”他端正身子,又见祁喻坐姿不雅,给他拍背调正,道:“不如与吾铐在一起,省心省事。”
这疯子……
跟一把剑玩囚禁!
“我特么……”祁喻想骂点什么才好,刚吐出几个字,张简澜一个眼刀看过来,板着脸接话:“你什么?”
祁喻被他盯得瞬间卡壳,改口道:“我谢谢你。”
*
二人沉默下来,排排坐在一块,由于手铐链接的锁链只有半米长,所以他们不能离对方特别远。
祁喻真是受不了跟张简澜待在一起。
他感觉空气都是闷的。
于是站起来又坐下,坐起又站下,要么就是在原地转来转去。张简澜则很淡定,目光随着他转来转去。
“吾妻……”他忽然喊。
祁喻撇嘴答:“干嘛?”
张简澜拍拍腿,示意让他坐上来:“吾想与你磨合一下。”
祁喻:“……”
你怕是在想屁吃。
祁喻压根不搭理他。
张简澜只好闷着脸把手放下,又变回了一个闷葫芦。
很快夜晚来临,但是地牢里没有火。
牢外是海,夜晚能听到很清晰的水声,咕噜噜的,很助眠。
祁喻这几日没有跟张简澜练剑,有点犯困,哈欠滚滚。
他想睡觉,睡之前特意看了一眼张简澜的位置,想确认他睡没睡。他想等他睡了再睡,免得他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做点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张简澜沉稳的呼吸声。
应该……睡了吧?
祁喻想着,往铁床上一靠,准备睡觉,意识刚进入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响起,跟打雷似的,吓得祁喻一哆嗦,差点掉床下去。
“此处潮湿,容易生锈。”
祁喻:“……”
生锈我也不会抱着你睡!
祁喻不回应,很快又静下来。
他靠在这张用于刑罚的铁床上思考人生,他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倒霉蛋,才会跟张简澜锁在一起。
想着,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困意又来了。
他眼皮子打架欲要睡去,这时,又响起一个沉闷且幽怨的声音:“吾还是喜欢你变回剑的时候。”
祁喻这次是真睡不着了,忍不住开口:“那你就跟你的剑过啊,老追着我叫老婆干嘛?我又不是你老婆。”
他斩钉截铁道:“你是。”
祁喻:“我不是!”
张简澜:“你是。”
祁喻:“我不是!!”
张简澜:“你是。”
祁喻气得大喊:“我不是!!!!”
喊得张简澜一阵沉默,半晌,才开口:“那你为何要为吾挡剑?”
祁喻无语:“我都说了那是个意外!”
张简澜回得正经:“何为意外?你是吾的剑所化,吾知你心里有吾,自然是愿意为吾牺牲。不要再说意外,是不是意外吾心里自有数。”
“我……”祁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索性铁床上一躺:“我不跟你说了!简直就是对猪弹琴!”
……
第二日,天亮了。
祁喻迷迷糊糊睁眼,眼前是一堵坚硬宽厚的胸膛,还有一点点雪松的味道,那是张简澜身上的味道。
张简澜在打坐。
他则枕在他的腿上。
祁喻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他昨天好像睡着了,觉得不舒服,习惯性的到处找枕头,想来是迷迷糊糊找到张简澜身上去了。
恐怖故事啊!
张简澜毫不在意,见他醒来,低头与他对上视线,刚想开口跟爱剑打招呼,谁知怀里的爱剑忽然跟受惊的兔子似的从他怀里跳出来。
但是祁喻忘了手上有手铐,巨大的拉力导致反弹作用。
另一端的人稳如泰山,他则被锁链给强制性拽了回去,“噗通”一声,一下跪倒在张简澜的身前,头直撞往他腿中。
玉衡自我保护的机制启动的很快。
只是眨眼的时间,祁喻脖子上瞬间变成一个硬邦邦的铁疙瘩。
“砰——”脑袋撞击的声音很响亮。
撞得张简澜虎躯一震。
二人皆都僵了僵,空气一瞬间凝固。
祁喻反应过来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站在张简澜面前慌慌张张的眨巴着大眼睛,心说你这道长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倒霉蛋,这块地方这么大,怎么就这么精准打击到他分支的!
张简澜还僵着。
祁喻比当事人还急:“我……我不是故意的……”
又想这人的定力真的很强悍。
如此精准打击,犹如锤子砸鸡蛋,要是换做自己,估计早就哭嚎着喊妈妈,那道长却不动如山,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人和分支各疼各的,是两个东西。
还是道个歉吧。
他这个行为的确是过分了。
祁喻抓耳挠腮:“对……对不起……”
终于,张简澜有反应了,却是皱起眉头,一脸复杂的看着他,沉重地唤了一声:“吾妻……”
祁喻连忙凑上耳朵:“你说你说……”
张简澜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焦急的小脸,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又闷下来,有点难以启齿。
祁喻连忙道:“你想说就说都什么时候了别憋着……我也好知道你的情况……我我我……”他真的快急死了。
虽说他不喜欢张简澜,但这东西搁谁身上都要崩溃。他要是被自己撞废了,祁喻良心会痛的。
张简澜低下头没反应。
说话间,有脚步声接近。
昨日那执法弟子出现在门口,见到监狱里的二人,一脸惊讶:“弟子还以为剑尊走了呢。”
祁喻十分激动:“你这家伙终于过来了!”
祁喻拉着张简澜走过去,对那执法弟子着急道:“快快快快……江湖救急!你快开门!你们剑尊出事了!我们没有钥匙!我得带他去找大夫!!”
那弟子跟着急:“剑尊哪不舒服?”
祁喻用目光指了指张简澜下半身,那弟子正准备跟着看过去,就见张简澜眼眸一冷,那弟子瞬间一僵,被他盯得寒毛直竖,硬生生把目光给收了回来。
确实是救急……那弟子连忙往怀里掏了掏,在张简澜越来越冷的视线下,把门给打了开。
祁喻准备从牢里走出去。
身后的张简澜却跟不上了,闷哼一声,半跪在地。给祁喻吓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围着他团团转。
“张张张……张张……”他急得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全了:“你没事吧??”
得到张简澜二字回应:“无碍。”
说完他站起来。
一张脸都是苍白的。
这还能叫没事!?
这闷葫芦也太能忍了!!
说完他连忙扶着张简澜往外走,由于走得太焦急,太匆忙,路过那执法剑修的身前时,张简澜身上“啪的一声掉下来一串牢房钥匙。
那弟子捡起钥匙看了看,挠挠头,心说这不是有钥匙么?而且还是整座监狱的全部钥匙?剑尊怎么说自己没钥匙呢?
于是他很耿直的追上去,把钥匙交还给张简澜:“剑尊!你钥匙方才掉了!”说着把一串钥匙递给张简澜。
张简澜身躯明显的僵了一下。
祁喻好奇问:“是不是长生楼的钥匙?”
剑修摇摇头:“是牢……”
他刚说一个字,就见祁喻身后那尊黑面神正在盯着他,浑身黑气冲天,一对金瞳如刀割,血丝都快爆出来了。
“……”
那弟子硬是没敢说后面的话,一个一个字吞了回去。
祁喻也没再多问,一心只想带张简澜出去,这个东西真的不能等,万一迟了就是一辈子废了。
他帮张简澜接下钥匙扶着他一路出了蜀山的海底监牢。
由于张简澜太闷,他从他嘴里问不出关于蜀山看病的地方在哪,只能求助万能的小爱。
“小爱小爱,帮我查查蜀山能看病的地方在哪。”
很快得到小爱的回复:“小爱以搜索到答案。是青榄山呢。”说着它滔滔不绝的介绍起青揽山:“青榄山是蜀山唯一一座灵气充沛的山峰,里面孕育着珍贵的草木还有罕见的灵兽。是蜀山非常重要的山峰之一呢。”
“青揽山……好好好……张简澜我们去那!”祁喻扶着张简澜走,此刻那道长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嘴里还在说:“吾没事。”
“你没事才有鬼啊!”被铁块那么重的撞一下,嘶……想想都好痛。
刚走几步,张简澜拉不动了。
那道长抿着唇站在那,一脸的倔强,还是那三个字:“吾没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祁喻真的比他都着急,在他身边急得直跺脚:“你别犟着了快跟我走!”
他这副急切的模样有些可爱。
张简澜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更痛了。
祁喻见他情况不对劲,再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一路硬拽硬拉,总算是把这道长给拖到了青榄峰山门口。
今日是月前,青榄山的大药阁来访之弟子众多,祁喻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小药童叫进去。
他拉着张简澜要进去。
刚走到门口。
拉不动了。
祁喻回头一看,那道长正在用右手紧紧的抓着门框,为了不想进去,五根手指头都深深的镶在门框里:“吾说了吾没事。”
祁喻:“你明明有事!”
祁喻走过去把他倔强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期间他在张简澜清冷的眼眸里看到了一丝罕见的慌乱。
“走走走……”祁喻还是给他硬拉硬拽拉进去了。
周围围观的弟子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身强体壮的剑尊来这青榄山看病,还是被人拽着来的,剑尊居然一点都不反抗。
稀奇。
如若是旁人这么对他不礼貌,早就被一掌不知道扇到哪里去了。
但祁喻不是旁人,是他疼爱的剑,他舍不得动手,也舍不得令爱剑失望,只能任他拽着走。
祁喻累得直喘粗气,终是给他拽到管理整个大药阁宗师那。
大药阁的宗师名叫江岘之,是蜀山《宝草录》的唯一继承人,是整个蜀山上下乃至世界医术拔尖之神医。
此刻那江岘之正在奋笔疾书的在写药方,写完一张递一张,像个没有感情只会工作的傀儡。
他身边的小药童拿着他给的药方跑来跑去,跑得地板咚咚响。人来人往的,看起来非常的忙碌。
祁喻拉着张简澜走过去:“大夫你好,我们要看病。”
江岘之闻言,脸未抬先摆手,一张嘴熟练的开口,说得快速又没感情:“大病先交钱,小病不用管。然后领了牌子去排队,不要多说废话,听懂了就留下,没听懂就出去。”
祁喻奇怪道:“你都不问问我病在哪吗?”
他依旧奋笔疾书,回答得随意:“你交了钱自会有人告诉你病在哪。”
祁喻问:“我要没钱呢?”
对方冷哼一声:“没钱你看什么病?随便吐口唾沫往伤口上敷衍下得了。搞快点,别耽误外面排队的人。”
祁喻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好现实。
他看了一眼张简澜。
那道长正坐在他边上闭眼入定,似乎是想用灵力缓解疼痛,但效果看起来不太好,导致现在浑身热汗,都把衣服打湿了。
祁喻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钱,有点舍不得用,于是走上前掏了掏张简澜的口袋,麻蛋,两袖清风,一文没有。
无奈,只能忍痛把自己卖宝石废料赚的钱给交出去:“你看这些够么?”
那人看到钱袋子这才愿意抬起头看他们一眼,一见是张简澜,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紧张得冷汗直冒:“是剑剑剑……剑尊……”
同时张简澜也睁开了那对凌厉的眸子。
他微喘粗气开口道:“蜀山白纸黑字,明文规定,一月中前五日除宗师外,弟子看病不收取任何费用。你如此无德敛财,可是不把规矩放在眼里?”
祁喻算了算,今天正好是五号,难怪外面人这么多呢。
“我我……我……”江岘之紧张得磕磕巴巴。
张简澜是宗师龙首,负责管宗师的,但平常他基本不出长生楼,自他跟那把剑成婚后,日日围着那把剑天天转。
宗师们没人管,自然成了这样。
每个月都会递交假账本给他看,张简澜不知里面水深,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主要是他从心里觉得蜀山之气是刚正的,不需要他管,他们也能自己管好自己,却没想到阴差阳错抓了个正着。
张简澜说话了:“你还在等什么?”
江岘之闻言一抖,紧张半天,才把今日书桌收取的额外费用取出来:“我这派人就还回去。”
说着,又看向祁喻,试图靠他转移话题:“请问你们剑尊是哪里不舒服呢?”
张简澜还是那句:“吾没事。”又冷声道:“明日把账簿交上来。”
说着起身要走,被祁喻一把拉住,祁喻连忙道:“有事的有事的。”他指了指自己
张简澜:“……”
江岘之一看,秒懂,连忙指向一处灯火通亮的房间:“此乃私密之病,需要专人医治。你带剑尊那间房,那间房子里有专门的医师治这种病的。”
祁喻点点头:“好。”
说完硬拉硬拽把张简澜一路拖过去了。
祁喻打开那扇私密之门,顿时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面,呛得他直咳嗽,“唔……好难闻。”
如此缓了一阵,祁喻走进去了一些,往里看去,就见一带着石英眼镜的老头坐在里面书写药方。
二人走进来。
那老头跟那江岘之一样,低着头忙忙碌碌,人也没看,先说话:“看病交钱,概不赊账。”
说着立起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几个硕大的字:“大药阁活动中,若熟客推荐,第二根半价。”
祁喻:“……”
张简澜瞥了那标语一眼,心口一闷,转身要走,被祁喻急急拉住:“你走什么?来都来了!这要是不治疗肯定要废的!”
祁喻把张简澜拉到那老头面前,说道:“老头儿,我们刚刚已经在外面交过钱了,为什么还要交啊?”
那老头闻言青筋一跳:“你是新来的弟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外面交过的算是过场钱,要是真想治好就得在老夫这儿多交上一份。”
祁喻头疼:“可我没钱了。”
老头闻言抬起头来,刚想说点什么讽刺,一抬头,一张铁面出现在眼前,顿时吓得一哆嗦,眼镜差点给抖到地上:“剑剑剑……剑尊?”
张简澜板着一张脸,现在呼吸都是热的,看得出来非常生气了。
他低声道:“明日早会青榄峰上下都去,不能少一人。”声音冷得叫人直打寒颤。
这话的意思是要好清查一番了?
那老头哆嗦得不行:“我我我……”
祁喻帮他把抖歪的眼镜扶正:“你快别我了赶紧看病!”
那老头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从抽屉里拿起一面放大镜。
张简澜看得青筋一跳。
给老头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剑尊别误会……老夫这是要给里面的病人看的,不是给你看的。你且先坐在这边等着,老夫看完这位很快出来。”
说完他走进了一扇黑漆漆的屏风后。
祁喻靠在一边惊奇,跟着探脑袋想往里看看,又被张简澜搂过腰强行拉回自己身边。
他强忍着痛耐心教育身边大大咧咧的爱剑,说道:“吾妻记住。旁人看病之时,不可听,不可打量,亦不可讨论。不要做如此没有教养之事。”
祁喻摇头:“没有,我就是好奇。”
好奇倒是什么样的人才才能用得上放大镜这种神奇的东西。
正想着,老头领着一人出来了,那人还提裤腰带,提着走到光亮之中,抬起头,正好对上祁喻震惊的目光。
柳知卿瞬间石化当场。
祁喻惊呼出声:“前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