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 怎么了吗?”宁染轻声询问。
她伸手触碰到祁昀的眼角,感受到灼人的温度。祁昀的皮肤比一般人更脆弱单薄一些,仅仅触碰便留下浅淡的粉色痕迹。
宁染收回手, 视线落在那枚浅粉的压痕上。
他有点凶,宁染心想。
以前的时候,宁染揉揉祁昀的脑袋, 抚摸他的脸颊,他只会好脾气地任她揉捏,有时会将脸主动埋进她的手心,像是小狗一样嗅她的指尖, 而不是像现在冷冷地盯着她伸出的手, 警惕她的一举一动。
“你在做什么?”祁昀开口。
“你不喜欢吗?”宁染收回的双手扣在一起,指节纠缠,有一种内敛的慌张,“你看上去很累, 我只是想让你能够好受一点。”
祁昀看上去太累了。
即使是以前, 祁昀在宁染面前假装得很好的时候,宁染也能从他面具一般的笑容之下偷窥到一点他的疲劳。
他真是辛苦, 为了不给我压力,回来的时候还要勉强自己照顾我的感受。宁染也是这样心疼地想过的, 祁昀的温柔体贴如同细密的网一样交织, 将宁染笼罩, 甚至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
宁染想起失忆前的祁昀为他订制的星月项链,他赠与的言语是“希望你看到其他男人之后,仍然认为我是最好的选择。”
宁染不得不猜测祁昀失忆前就已经感知到她想要逃离这种关系的意图, 他在做挽留姿态。
这件事最为难解的地方在于, 也许两人都已觉察到不对劲, 却都默契地闭口不谈,勉强支撑到现在,然后被一场意外冲撞得七零八落。
而现在,被宁染触碰的青年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你还记得……和狗相关的事吗?”
宁染:……
宁染那些伤感的情绪被祁昀一句话吓得全部逃离,整个人大晚上的都精神许多。
为什么祁昀最先想起的这些事啊,显得她好像个变|态。
“你、你在说什么啊?”宁染瞪大眼睛,立刻撇清关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祁昀,一个从不会被羞耻情绪阻拦的人,在宁染撇清关系后他微微皱眉,十分疑惑,“可就是你的声音,你问我要不要做你的狗。”
宁染缓慢看向天花板,她好想死,身后就是窗户,她要不直接跳下去吧。
虽然她确实做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但是应该让法律来惩罚她,而不是让被害人在她面前念她曾经说过的话。
人在感情上头的时候,总容易说出让人后半辈子都不想回忆的言语。
宁染想起她在抖音上看过一个热门,女生给男生听热恋时的语音,男生被自己当初的气泡音羞愧得抬不起头。
宁染就是现在这个局面。
宁染伸手试图推开挡在她面前的祁昀,因为身高差宁染的手心抵在对方的胸口,男性躯体结实得像是一面墙壁,充满着年轻男性的压迫力,宁染焦急得鼻尖冒气细汗。
“你这个人真的是,脑子一天天都想的什么糟糕玩意儿,”宁染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躲在阴影下的她忍不住瞪了祁昀一眼,试图把脏水往对方身上泼,“你不知道害臊吗!”
祁昀低头,嗅到她的慌乱不安,宁染真的很容易不安,像是生活的环境温度稍有不合适就能立刻死去的娇气观赏鱼。
她的脸红透了,心虚得厉害的样子,严厉地叱责他的不知羞耻。
那些飘忽不定的回忆被祁昀拽到一点尾巴,女性抚摸他侧脸时的馨香,她像是获得一条真正的狗狗那样让他枕在她的膝盖上,轻拍他的背部。
鼻尖隔着睡裙抵在小腹,能够闻到带有体温的香气,阳光洒落在身上,有一种懈怠的暖意。
牙根开始发痒,有种撕咬住什么的本能反应,祁昀克制这种奇怪的冲动,他的视线从女性怒视的眼眸转移到她泛着粉色的耳根。
“确实不知廉耻,”祁昀应和宁染的言语。
宁染原本就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祁昀这句话在讽刺自己。
祁昀说,“竟然当狗。”
是对失忆前的那位的评价。
*
【你好,是这样的,前男友知道了一些我这辈子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请问我能开车撞他,让他失忆吗?
他已经失忆过一次了,这次我想更彻底一些。
哦,生命确实不能儿戏,打扰了。】
宁染缓慢放下手机,和自己花了5元在网上咨询的律师说拜拜。那位律师还建议宁染放下恩怨,重新面对生活。
宁染趴在工位上继续伤感,便看到罗莹摇摇晃晃从外面进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怎么啦?”罗莹伸手拨开宁染的刘海,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先说个好消息,我帮你接了个好活儿。”
“又是写复杂剧本吗?”宁染任她胡乱拨拉,“我想写霸总那种刻板印象类型,不需要脑子的。”
“不,”罗莹微微一笑,“我们写狗。”
宁染:???
最近她是命里犯狗吗?为什么这个话题她想逃却逃不掉。
根据罗莹所说,这一次有个个人订单,主人想要订制一只叫点点的虚拟狗狗,需要文案和顾客交流一下,把诉求和细节传递给后续的部门。
罗莹说,“王部一说到狗我就想起你了,我觉得你肯定喜欢这个订单。”
宁染看向罗莹,目光沉沉,“先不论我和狗之间有什么直接联系,你觉得顾客会在已经有了一条活的狗狗的情况下,再订制一只虚拟狗狗吗?”
罗莹:“啊?那狗岂不是死了?”
宁染说,“先把你的红短袖换了再接待顾客吧。”
这就使得宁染和罗莹一人一件黑上衣,表情凝重神色庄严地接待顾客。
身穿红色旗袍的阿姨一手抱着狗,手臂上挎着包,一脸的诧异,“哎呀,小姑娘穿的有点老气哈。”
罗莹将视线转移向宁染,宁染的视线转移向地面。
原本严肃脸的罗莹立刻笑脸迎接,和阿姨怀里的小狗打招呼,“这就是点点吧,好可爱哦!”
阿姨说,“这不是点点,点点已经死了。”
宁染:咳咳咳。
宁染平淡的人生中,母亲未能教导的生死观一下子在这位顾客面前得到了大彻大悟教育。
即使是宁染这种喜新厌旧的人都要忍不住想把阿姨怀里抱着的小狗的耳朵捂住,怎么可以抱着一只新狗去追念另一只,小狗狗可听不得这些。
罗莹表情也十分复杂,她看了看摆放在桌上的照片,又看了眼阿姨怀里的一模一样的狗狗,问不出您已经有一只活的了,还要虚拟的做什么。
原本以为是主人深情到走不出心灵困境的故事,没想到是主人走出来了,他们两个看客走不出来。
“请、请坐吧,”罗莹把控流程,“请问您有什么样的要求呢?”
宁染在旁边认真记笔记。
顾客在讲述要求的时候将怀里抱着的雪白小狗放到地上,任它在这个不大的空间嗅来嗅去。
宁染认真记录笔记,倾听两人的对话。
小腿处有潮湿的触感,宁染手中的笔未曾放下,视线悄悄偏移,看到在她腿边蹭过的狗狗。它在嗅她身上的气味。
宁染的视线很快收回,腿也一动不动,假装没有看到这只小狗。
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狗狗主动凑近她,潮湿的鼻子蹭过她的小腿,让宁染有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她和母亲一同埋葬的,因为年迈而无法再次站立起来的狗狗,和她在城市中见过的大多数狗都不一样。脖子上拴着链子,皮毛光亮但扎手,身体消瘦,毛皮像是套了一件过于宽大的外套那样下坠。
它也曾这样用鼻尖轻轻蹭过她。
已经很久没有狗狗这样亲近她了。
少儿时期的漫不经心,无法言语的怅然伤感在这一刻才迟迟来到。
有人就是这样迟钝的,失去的时候麻木茫然,在很久以后才觉察到痛意。
宁染记笔记的手终于停下来,悄悄伸手去抚摸趴在她脚边的小狗的皮毛。
指尖擦过柔软的卷毛,便被小狗躲开,它睁了一双湿漉漉的圆眼睛,歪头看向宁染,它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迈着小碎步回到自己的主人身边。
正在与罗莹敲重点的主人自然而然地伸手,让摇着尾巴不停扒拉她膝盖的小狗如愿窜进她的怀里。满眼都是对主人的热切。
沉默记笔记的宁染遭受致命一击。
罗莹把顾客送走后,扭头看到宁染的表情,吓一跳,“怎么了?”
宁染幽幽开口,“我的小狗也去世了。”
罗莹:“什么时候?没听你说过养狗啊?”
宁染:“在我小学的时候。”
罗莹说,“亲爱的,有时间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
宁染并没有去医院看脑子,她选择了个更以毒攻毒的地方。狗狗咖啡馆。
宁染的想法十分简单,她觉得今天已经有狗狗主动靠近她了,这是她进步的一大步,而且狗咖的狗都是老油条了,应该是有职业素养不会把客人冷落在一边的好狗子。
为了能够找到最为老油条的狗,宁染选择了离住所较近的高人气高评分狗咖。
靠近街边的店面,透过玻璃墙便能够看到里面活泼可爱的狗狗,店的招牌也特意做成了有狗狗耳朵的形状。
宁染走进店里,工作日的客人并不多,不过已经在里面顾客有情侣、母子,以及闺蜜,反正就是没有单人的。
注意到宁染的视线,眼光毒辣的招待的小姐姐露出笑容,“帮您安排在安静的地方可以吗?”
宁染点头点头,她轻声开口,“请问有没有那种特别亲人的狗狗,或者可以呆在一个地方不动的狗狗?”
小姐姐的笑容灿烂,“放心,我们满分店铺,什么狗狗都有!包你满意。”
宁染感慨,“五星店铺就是靠谱。”
然后,宁染得到了一头熊。
并不是真正的熊,这只膘肥体壮的哈士奇确实如同宁染所要求的“可以呆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蓬松的长毛和宽阔的体格让它被小姐姐抱来的时候,宁染如果不后退一步都看不全他的体格。
小姐姐纤细的手臂稳稳支撑着哈士奇,宁染伸手接来时,人跟着狗一起往下坠。
为什么会这么沉!
被人放置在地毯上的哈士奇睁眼看了一眼宁染,然后又安详地闭上眼,一副见多了世面的样子。
不愧是网红店的老员工了,有一种看透世界的淡定。
宁染伸手抚摸它柔软的皮毛的时候它也没有睁眼,唯有甩来甩去的尾巴显示出它心情的愉悦。
宁染低着头,坐在哈士奇旁边的地毯上,轻轻抚摸它头顶,柔软的耳朵会因为她的触碰而抖动,毛绒绒地蹭过宁染的手腕。
既没有专注的眼神,也没有逃避的姿态,反而和宁染记忆中的那一条很相似了。
宁染忍不住低头,一只手臂撑在地面,俯身悄悄在狗狗耳边开口,“你好啊,我叫宁染。”
哈士奇面对她的那只眼睛微微睁开,深棕色的眼瞳和她对视。
“你好。”
正在和狗狗说悄悄话的宁染被陌生的声音吓一跳,她紧张地直起身体,不知自己刚刚的行为有没有被来人看到。
来的是一名穿着白色短袖的男性。店内的许多狗狗皮毛较厚比较不耐热,店里并没有开暖风,使得室内依旧寒冷。
这样的天气,男人穿着单薄的短袖,露出结实的手臂。
“它又在偷懒吗?”男人轻笑,一只手轻拍哈士奇的头,另一只手臂则是轻松地将它的身体托起,哈士奇重新站立。
上班摸鱼被人逮住的哈士奇直立起身体,开始在宁染身边绕圈,蹭宁染的腿,表现出狗腿子应有的态度,很懂得招揽顾客的一整套流程。
眼前的男性是宁染从未接触过的类型,她亲近的男生大都偏瘦,很少有这样高大强壮的,他似乎熟知自己会给人带来压迫感,与人说话时会习惯性地屈膝,弯腰,尽量将视线与人齐平。
“抱歉,”男性开口,“我打扰你了吗?你的咖啡好了。”
“谢谢,”宁染接过对方递来的咖啡,视线落在他手心的茧子,以及手臂上动物的抓痕上。
是宽大的,粗糙的手,宁染几乎能想象的到他平日是怎样和不听话的大型犬搏斗的。
是养狗老手!行走的养狗知识库!
“能告诉我一些狗狗的常识吗!”宁染忍不住抬头,期待地看向对方。
“当然可以,”男人笑笑,“你是要准备养狗吗?那需要做很多准备呢。”
“不,”宁染斩钉截铁,“我是为了工作。”
世界上就没有比她更优秀的职工,大晚上在狗咖加班,宁染将记录好的东西整理下来,用手机拍照留存。
记录完毕,宁染拿在手中的手机响起。是祁昀的名字。
宁染觉得奇怪,还是接起手机。
“宁染,我是祁昀。”祁昀像是觉得宁染会没有他手机号那样,自我介绍一番,“我的书还在你那么?”
祁昀搬家时搬得很快但不彻底,有几箱太沉的书都没搬走,依旧堆积在书房。宁染拖都拖不动也懒得整理,就原地放着。
“在呢,”宁染回答。
“那……”祁昀的言语有些犹豫,“我现在能去取一下吗?有点急用。”
宁染也跟着犹豫起来,“你的指纹解锁被我删了。”
祁昀:……
手机那一头的人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关注到另外的问题,“所以你在外面吗?”
“嗯,”虽然祁昀看不到,宁染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眼店内的时间,“不过我正准备回去,或者你在小区附近等我一会儿也行。”
“不用,”祁昀开口,“我开车接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宁染觉得祁昀这个语气非常坚定,有种立刻出发的急迫。
通话结束,宁染又看了眼时间问店员,“请问咱们店几点关门?”
男人的笑容未变,“现在。”
啊?宁染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在偏僻处所以没注意,其他顾客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离开了,甚至连店员小姐姐也没有看到,狗狗们也都被安排到了休息的地方,现在唯一在外面的就是宁染怀里的这只哈士奇。
“不好意思,”宁染准备起身。
“开玩笑的,我们没有固定上下班时间,”男人笑笑,他已经完全搞清楚宁染是那种老实到一惊一乍的人,觉得逗她玩十分有趣,“我还是很好奇你工作是和狗有关的吗?狗粮?”
宁染觉得很难讲清,“我们可以帮助客人做一只和过去的狗狗类似的虚拟狗?”
宁染说得和绕口令一般,对方很轻松地反应过来,“这是很好的事,会减少一些宠物离去的悲伤吧,像是有的店也会做宠物的羊毛毡。”
“可这些真的能帮助人们减少悲伤吗?”宁染提出疑问,“一见到就能想起来,不会难受么?”
宁染问这个问题的姿态很是天真,显露出一种明显的孩子气。
男人轻笑,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脑袋,在伸到半空时意识到不对,收回了手。
“无论是痛苦的记忆,还是幸福的记忆,都是同等宝贵的。”
这对于宁染来说确实是一个很新的想法,对于她本人来说,那些令她困扰和讨厌的以及她一概封存。
他说,“或者正因为有了痛苦,幸福才显得尤其宝贵。”
“你很厉害,”宁染认可这位大哥的才能,“你想当文案吗?”
祁昀进门就看到宁染怀里抱着熊一样的狗,充满崇拜地看着熊一样的男人。
店已经打烊,周围的几盏灯全部关闭,只留有两人头顶的一盏,看上去像是舞台剧给男女主角的打光。
祁昀说,“宁染,狗挺多啊。”
*
车上的氛围死一般的寂静。
祁昀开车并没有放歌的习惯,他专心致志开车,坐在副驾驶的宁染脑袋像落枕一样保持一个姿势,牢牢看向窗外。
两人的沉默比拼宁染从没赢过,最终还是宁染开了口,“你刚刚说的是人话吗?”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死脑筋,好不容易被人开导,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祁昀一盆冷水浇下去,她现在倒是觉得应该封存一下她和祁昀的记忆。
“气氛烘托到了,不说点什么不甘心,”祁昀一贯的坦诚。
宁染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我真不知道你是会看气氛的人。”
祁昀安静几秒,抛出一个问题,“宁染,你和我分手,是因为有人插足了吗?”
祁昀这句话成功治好宁染的落枕,宁染扭过头,睁大眼睛看向祁昀。
前面正好是红灯,车辆缓慢停下,祁昀和宁染对视。
车内无比安静,外面嘈杂的声音透进来,能够听到这个城市过分拥挤的声音。
宁染只觉得他疯了,没有开口。
祁昀却要她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是有,还是没有呢?”
宁染不敢相信,“你怀疑我?”
祁昀十分平静,“我没有过去的记忆。”
宁染,“可你这就是质疑我,我们都分手了,你还要在我面前查这个?有意思吗?”
祁昀更加平静,“不,有人插足肯定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你并不是会主动喜欢别人的人,你也没有那个心眼同时对付两个男人。你只是自制力差而已。”
宁染前面还很是气愤,但是到祁昀说了后面两句,她竟然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导致她自己的气势弱了下去。
宁染虚张声势,“不要瞎猜!”
宁染有点后悔,她不应该等祁昀把话说完的。她刚刚应该把“你怀疑我”这一点打透,说点“你竟然怀疑我?我妈都没怀疑过我”之类的话。
现在话题落到她自制力差这一点上,她缺点确实明显,难以在道德制高点上占领高位。
宁染犹豫着。
红灯的时间一秒秒流过,刺眼的光亮转换为绿色,车辆重新开动。
祁昀说,“是我主动追的你,对吗?”
宁染头脑依旧懵着,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掉进对方的语言陷阱中,但是依照她的脑子她其实也想不到那些弯弯,所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那时候的你和现在很不一样,”宁染努力占据上风,控诉祁昀的变化。
“哦?”祁昀认真配合,他迎刃有余地松缓僵持的氛围,语调上也有一丝好奇,“有哪些不同呢?”
“之前的你很温柔,很喜欢笑,”宁染想了想,难以描述得准确,“但是你现在见到我很冷漠,很有警戒心。”
祁昀并没有反驳宁染,很是认同地点头。
“而且你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但有的时候又对我有一点好,”宁染叹气,“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她说完这话之后很是别扭,她并不是喜欢表达的人,说出来这种可能显得自作多情的话后伸手揪了揪包包的带子。
祁昀说难以理解她的优柔寡断,宁染也难以理解他的若近若离。
嘴里说着要和她分离,结果争吵,和好,再争吵,再和好。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仿佛之前的吵闹不再,像是过分成熟的大人那样看她谨慎纠结的模样。就好像只有她在烦恼这种事,而他就是那个正确应对的人。
车辆行驶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库,这个时间点没人,四周都安静得过分。
“不是你的错觉,”祁昀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开口。
低头玩弄手提包的宁染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祁昀将车停好,车灯未熄,他也转过身看宁染。
“我不了解你,可我的潜意识让我注意你。”祁昀冷淡的神情逐渐弱下,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在这一刻有一点像宁染熟知的那个人,“就好像我的心脏不属于我一样。”
祁昀帮助宁染剖开自己,“我很容易对你心动,因为你对我而言是特别的,但我无法定义这些好感的来源,以及它们能够维持的时间。”
宁染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她发现和过去的祁昀不同,现在的祁昀在尝试着让她做决定,让她说出内心的想法。
这种不再安静蹲守于安全的角落,被人牵引着站起来,且有跌倒风险的感觉让人慌张。
就像少年时期她为了一个人,摇摇晃晃站立起来,试图追上对方的步伐那样。
摔倒会很痛。
“有时候对你冷漠一点是因为,”祁昀伸手,触碰到宁染的额头,让她偏移的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我喜欢你很容易,但你喜欢我太难了。”
祁昀说,“因为你已经确定了我不合适,我出局了,对不对?”
宁染安静地看着祁昀,看他露出自嘲的笑容。
祁昀感叹,“我可千万不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