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玩家聚在一起讨论之后,多少对这个副本的死亡规则有了了解,至少不再是瞎子摸象的状态。
其实在系统给他们的副本背景资料中就有所体现。
老玩家从“规则校园”这个副本名称当中就能看出一点东西,同时提高警惕。
其余玩家先走了,项水冬时不时看一眼沈丰羽,没有立刻进教室。
沈丰羽似有所察,侧目看了他一眼,脚步停下来。
项水冬知道自己的目光被发现了,也不掩饰了,直接上去问:“你是……使者吗?”
使者是玩家里特殊的一部分人,不同于单纯想要完成通关任务活下去的普通玩家,使者追求的是完成线索任务。
项水冬对使者的存在非常好奇,但一直探寻了几个副本,都没能探究出使者执着于线索任务的原因。
而线索任务的奖励又是什么。
他只知道使者玩家的实力都非常强。
与强大的实力成正比的是阴晴不定的性格和古怪的脾气。
被直白问了这种问题,沈丰羽还是那幅淡漠的表情,眼眸乌黑,泛着的凉意仿佛浸过冰凉的井水。
项水冬咽了口口水,看他这幅模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沈丰羽就是侍者玩家。
但他想不懂,一向独善其身,不管其他玩家死活的使者,怎么会在刚才突然出声为他们梳理副本。
不像是被大部分玩家向往和忌惮的使者,倒像是什么圣父玩家。
“你为什么帮助我们?”
项水冬看着沈丰羽的神情,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具体来形容。
令人想到高高在上的神明,冷漠地看着脚底的芸芸众生,看着微尘的挣扎和疑惑,但却没有看进眼里。
下一刻滔天的洪水将它们全部席卷而去也与他无关。
问出的问题一个都没有获得回答,但项水冬看着他的眼睛就奇异地理解了。
不是帮助。
也不是什么可笑的怜悯和善心。
这个副本的线索任务是探索死亡规则。
而找出死亡规则最快的方式就是用人去试。
这是一个需要用别人的命和血肉填平钉子和陷阱的副本。
越多人活着,能用来试探死亡规则的人就越多。
哪怕知道这种行为在惊悚游戏里其实已经司空见惯,有的人比这位使者玩家的行为更恶劣,项水冬甚至亲眼见过,
但他心头就是无法抑制地涌上一种寒冷。
是不一样的。
项水冬不想服输,坚持问,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厉害,干枯得像是晒干的树皮:
“你知道线索NPC是谁了吗?”
沈丰羽终于正眼看了项水冬一次。
如果按照以往的习惯和经验,越多人试探疑似线索NPC的目标,越能让它们应接不暇露出破绽。
在确认后杀死它们,线索NPC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脑中划过刚才赵沐生抓着严骄盛衣摆的模样。
项水冬看着沈丰羽,觉得这个男人的表情好像……突然生动了不少?
但仍然带着种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沈丰羽最后一句话都没跟项水冬说,低头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径直走进了教室。
项水冬回过神,走了几步才感觉自己僵硬发麻的肢体重新灵活,被提醒了什么,也赶在上课铃响前进入教室。
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讲台上。
他扭头看了眼陆续进来的转校生们,没有特殊的表情。
进教室的玩家心中闪过一个想法——
他们一直站在门口,那这个老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意识到这点的玩家一僵,更加不敢抬头看这位突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老师。
门口,因为突然被点出自己已经有过一次“犯规”女生和干瘦男人非常焦急。
他们想多找几个玩家问问还可能违反规则的情况,回到教室的时间就晚了些。
一边盯着手表上的时间,一边往前门走,女生松了口气。
还来得及。
干瘦男人走在前面,先一步进了教室。
在女生要进入教室的时,一个NPC突然横插一脚。
在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她一半身体还在教室外。
她抬头,正正撞上那个NPC的眼中——
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厌恶和戏谑。
NPC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女玩家浑身发抖。
她应该预料到的,惊悚游戏不会让她这么轻松地过去。
女玩家忽然闻到了一股气味,一种腐烂的气味,还有霉味。
这股刺鼻的气味诡异地出现。
巨大的恐慌淹没了她。
她被什么盯上了。
女玩家猛地看向讲台上的老师,语序混乱地解释:“我不想晚进来,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不、不,我没有迟到。”
老师安静地站在讲台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女生。
他似乎不在意女生迟到与否。
在女生和部分玩家都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也许上课迟到并不算违规,或者刚才女生的行为还有商榷余地时。
教室内一个穿着纯白制服的学生动了。
玩家们交流完信息,已经知道,这身制服代表着,这个学生是校学生会的成员。
而学生会在这所学校的另一个称呼叫做——
规则会。
随着那身纯白色的制服离女玩家越来越近,玩家们的心越来越沉。
黑色的头发,宽阔的肩膀、窄腰、修长的腿,这身衣服在这个学生身上很好地被展示出来。
就是走路的速度有些慢,还能听见木头碰撞一般“咔咔”的声音。
他的身材很好,就像那些摆在服装店里用来展示衣服的人偶模特。
准确来说,不是像。
面前这个“学生”已经不能称作人,而是一具木偶。
从背后来看它穿着衣服,丝毫没有异样。
别人只会觉得这个学生的举动迟滞僵硬了些。
但从正面来看,它甚至没有五官。
柳昂帮他擦完脸,要上课,已经回了自己的座位。
沐生也方便通过直播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这个学生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的?
沐生借着女玩家的视角,隐隐看见这个木偶的关节似乎系着什么。
半透明的东西,不近距离根本看不见。
是……线?
这些线操纵着它行动,恍惚能透过它看见一只手指修长、姿态优雅的手。
养尊处优,骨节分明。
明显是一只属于男人的手。
女生看着“制服学生”头发下的一片空白,现在什么也想不到,只是忍不住想要尖叫。
两次。
犯规的次数不能超过两次。
女生注意到,自己右手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油漆似的红色。
女玩家想要往外跑,但看似动作呆板僵硬的人偶,速度却出奇地快。
眨眼间就到了女玩家前。
无形的线操纵着它。
它要处刑这只不听话的学生。
但在要掐断面前这个生物的脖子时,它的动作突兀地一顿。
这个停止的动作是在反抗那些透明而坚韧的线。
那只修长优美的手一停。
它感到痛楚,但仍然没有行动。
有什么在警告它,不能在这里处刑。
不能当着他的面前这么做。
至少离开一段距离。
操纵它的那只手最后出于好奇放任了它。
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想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
木偶的手马上就要抓到女玩家,它要把她拖出去。
女玩家几乎已经闻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腐朽气味。
原来是从这具人偶身上传来的。
她绝望地闭上眼。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都不想挣扎。
但在那只印刻着枯树一般纹路的手快碰到她的衣服时,一股力道将它拦住。
女玩家听见动静茫然地望过去——
是那个长相极其俊美,脾气也极差的校霸。
明明做出了救她的行为,严骄盛看她和看人偶的眼神却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嫌恶和漠然。
仿佛路边摆着的垃圾桶一般,多的一眼都不想看。
那为什么还要救她?
木偶被严骄盛一脚踹在膝盖窝,猛地跪了下去。
耳边能听见木块被折断一般的声音。
人偶被丝线操纵着,完好的一只手直接朝着女玩家的脖子伸过去。
木偶毁坏没关系,只要践踏规则的肮脏东西消失就好。
严骄盛没想到人偶被他踢得“骨折”了还能动,差点让它真的把女玩家的脖子拧下来。
他不在意这个女的,但他在意这家伙想做的事情真的完成。
人偶本来狠辣用力的手反常地顿了下。
但严骄盛没探究的兴趣。
盛怒的情绪让他不再留力,拎着木偶的领子就往墙上撞。
瓷砖墙壁都被这股迅猛的力道撞出了裂缝。
严骄盛表情很冷,明显不止想撞这么一下。
隔得非常近的玩家们,本来过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或者过来收集信息。
但突然就看见严骄盛这个目前被认定等级最高的特殊NPC开始发疯,特殊NPC之间莫名起了内讧。
玩家:?什么,这个大场面里蕴藏着什么需要他们解读的信息吗
教室中,不管是归属于社团还是学生会的特殊NPC也觉得奇怪:?什么,它们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吗,老大为什么突然发疯
严盛骄情绪上头时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原本黑色的眼睛覆上一层鲜红。
一个工具而已,毁就毁了。
他肌肉流畅的手臂用力,拎着不怎么动弹的人偶再次往墙上撞去。
但没撞上之前被拦住了。
沐生偏圆的眼睛略微睁大,里面明显蕴着惊惶和慌乱。
单薄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漂亮的男生一路小跑过来有些吃力地喘着气。
分不清到底是纯粹运动导致的,还是有其他的情绪。
他也有点被严盛骄的行为吓到了。
沐生来不及想更多的策略,想要阻止严盛骄,手已经下意识放在他的手臂上。
手心的温度烫得吓人,隐隐能感觉到青筋跳动。
沐生声音有点抖:“不用报仇了……别这样,他真的会被你打死的。”
仿佛被勒住了颈绳,又被主人好好顺着撸了猫的发疯大猫。
严骄盛冷静了些。
在普通NPC的认知中,这种动静的确能让普通人死一次了,过于恐怖。
他松手,任由人偶无力地掉在地上。
人偶掉在地上,沐生下意识低头看过去时,看见的还是一张属于正常人类的侧脸。
并非是人偶带着木纹的空白脸。
还有点眼熟。
之前好像一直看着他。
沐生当时瞪了他一眼,他就不转头看过来了。
大概是伤得不轻,但地上的学生还是挣扎着想爬起来。
沐生都顾不得瞪着他的严骄盛:“你,还好吧?”
他抬头,少年水洗过般的眼睛里,无论什么情绪都很好辨认。
不安、愧疚,还有担忧。
其他制服同伴都冷漠地站在一边。
略带挑剔和讥嘲地看着没用的它。
沐生看他话都说不出来了:“还能起来吗?”
明明是空心木偶,也莫名一颤。
连带着还没完全抽离丝线的那只手也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