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松竹一手按住平板的上方, 靠着身后已经能感觉到温热的主机。
门被打开的时候反而有诡异的平静。
若松竹一坐着的位置平视着看过去,只能看到来人们的鞋子。
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 都可以反光了。
简直和自己早上出门时见到过的鞋子一模一样。
若松竹一抬头,直接忽略过站在最前方的朗姆, 和背后的波本对视了一下。
他坐在地上,原本就有的身高差更加明显, 要扬起头才能看见站着的人,还能感觉到先前堆在肩膀前闷热的发丝往肩后滑下去, 有些突如其来的凉爽。
也是若松竹一第一次没看懂对方脸上应该有的任何情绪。
苏兹酒这幅仿佛目中无人的样子看了实在让人生气。
“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苏兹?”朗姆问他。
朗姆真的很好奇,不过能到这一步也不是想象不出来。
在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 苏兹酒绝对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却没有经受过恰当的培养和引导。
但是对于一个掌控者来说, 他最喜欢这样的人物。
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涂上自己想要的色彩。
朗姆对上若松竹一冷静到看不出一点情绪的金瞳,心底生出一丝可惜:“我确实是很欣赏你。”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你也会生出叛变的心思, 但是我很好奇, 如果漂去原先的颜色变成一张白纸之后再进行改造……”
“那漂亮的金色一定会是黑暗里最好看的颜色。”
“像这样的金色沾染了一些别的东西果然会失去原先的色彩。”
“对吧?”朗姆没放过若松竹一的一举一动,审视的眼睛盯着他。
“嗯?”没等到自己心里预期的反应, 耳边反而捕捉到一些不对的动静。
但是看到眼前始终没说话保持沉默的若松竹一时就意识到到了原因。
“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场合。”
“波本,现在我们立刻带他回去。”朗姆交代完,“看来我们的苏兹倒是有不小的靠山。”
一直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马上就进门来,毫不留情地把若松竹一从地上拽起来。
甚至能听见低头的青年略显狼狈的吃痛声。
一行人出了门,同样是在黑暗的走廊里。
楼下的喧闹声很吵, 听不见别的声音, 但多年在生死一线挣扎的人都能感觉到暗处隐藏的危机。
所以在堪称热闹的背景音中, 几人都不敢失去警惕。
“有朝一日能看见这么狼狈的苏兹酒,确实难得。”安室透笑着附和,不找痕迹地往身后退了一步,为身后即将过来的子弹让路。
“……值得我为这件事好好庆祝。”
话音刚落,这一层应急的灯光就都被切断,在绿色的光源暗下来的时候,暗处就立即丢出一颗烟雾弹,改良过的,呛人的气息直接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安室透知道有谁来了。
有声音显示两个人赶了过来。
刚才他就故意落在后面,始终和若松竹一保持了一段不远的距离,借此机会干脆拽开拉着若松竹一手的那两个人,直接将他往后推。
若松竹一虽然被拽得生疼,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前面的人。
最前面的人是诸伏景光,多年的默契让他对于在这个局面之中立刻反应了过来,没先去想发生了什么率先接手了被推过来的人。
“那边过来的是什么人?”朗姆被呛到咳嗽,费力地想要去遮住眼睛。
“能听到警车的声音。”回答的人是安室透,“楼下已经有警方的人过来了。”
“我们得赶快走。”
楼下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
过来的诸伏景光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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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贝尔摩德拉下自己戴着的墨镜,很不开心地询问,“你说……”
“你们让苏兹酒逃走了?”
她敲了敲桌子上的文件,那份文件被保存地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有丝毫损伤的痕迹。
“我可是大老远把这份东西送过来哎?”贝尔摩德脸上是很清晰地不满,“你告诉我,他就这么跑了?”
朗姆同样面色糟糕:“已经让波本去领罚了。”
朗姆比起应付贝尔摩德的不满,还有更加关心的事情。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文件:“那个实验确认对他还会有用?”
“当然。”贝尔摩德挑眉,“他可是这个实验里最佳的受体,毕竟主持者是他的母亲。”
“那就再给一次机会。”朗姆点头。
他实在很期待这一张崭新的白纸,不惜再给未来的白纸一个重新的机会。
“波本。”朗姆对接到自己命令走过来的安室透说。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安室透也许也因为苏兹酒从自己手下逃跑,显得有些难堪,面对朗姆不善的批评也无动于衷。
“你去把苏兹带回来。”
“知道你和苏兹酒并不对付,之前你还想要在组织里找他的过去当把柄?”
“很好,这次就让你戴罪立功,我将苏兹酒全权交给你。”
“——审讯之后再让他接受一次实验。”
“……明白。”
在朗姆看不见的角落里,降谷零紧紧地攥住了手。
降谷零刚坐上车,就打通了一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zero,到底怎么回事?出事的是竹一,那他还……”
话没说完,就被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打断。
“警视厅的内鬼出卖了情报,但是若松拦截了关于我们的那一份,他的那份……”
降谷零不想喊他竹一,亲呢到过分的称呼在这种场合下反而更加显示出他们的无能。
退而求其次,严肃正经地喊了一次若松。
空气中陷入诡异地沉默。
“组织让我找到他,我……”
“对面在说话的是zero吗?”手机另一边传来和先前并无区别的声音和语气,明明是在危急的时刻,却依旧带着些活力。
“那zero要快点过来呀,我还有事情想和你商量呢——”
若松竹一快速地报出一个地址,这个说有事要商量的语气简直和先前说要吃冰激淋球的口吻一模一样。
事关到自己的这种大事,怎么可以有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
……真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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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进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一股不想面对的熟悉感。
这个对视的姿势和先前与朗姆一同找到若松竹一时完全一致。
降谷零不想去回忆刚刚见到他时差点如坠冰窖的感受。
若松竹一反而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见到他回来就立刻从沙发上直起身,掀开自己身上的毛毯,蹬蹬蹬跑到降谷零边上去。
可惜他回来没带零食。
降谷零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到。
“其实不用担心啦!”若松竹一的语气听上去很开心,活泼又可爱。
“听朗姆那个糟老头的话就能感觉出来,估计是想要带我去做什么实验之类的。”
“我很聪明的!”
若松竹一仰头,开始自己夸自己。
“不管我是否会忘掉记忆、不管我还能不能再想起来……”
“我们共同度过的这些经历都会存在。”若松竹一肯定的点头,“就像是这个世界会记住所有发生的一切一样。”
记忆不会因为失去就不存在,也不会由于主人的离去而不见。
因为夜间温柔吹过的晚风会记住这一切。
樱花树落下的花瓣也记住这一切。
他二十多年来所珍视的友情,不会因为人为的干涉而消失。
都是他视若珍宝的礼物,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要将记忆都装起来,像是守护珍宝的龙一样圈起来不让外人靠近。
“就算没有记忆……那我也还是若松竹一。”
不是组织里的那个工作机器,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形挂件,更不是冰冷冷的苏兹酒,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若松竹一,也是他们五个人的挚友的若松竹一。
酒味一点都不好喝,他喜欢芒果汁柠檬汁西瓜汁……随便什么也好,他就要甜的。
“所以……”若松竹一又往前踮了踮脚,抓住降谷零的衣袖,眯起眼睛仰头朝他笑。
趁他晃神的时候,就把手绕到对面腰后去掏出他随身带配枪。
轻轻地隔着衣服抵着他。
“把我带回去交给组织吧。”像金黄色灿烂的双眸亮闪闪地盯着对面人紫灰色的眼睛,找不到一丝一毫的不乐意,会被眼神吸引着陷进去同样掀起一个会心的微笑。
“——波本。”
如果这短暂却珍贵的友情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帮助他们的话,他实在是太乐意啦。
能认识他们,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我一直都想要为你们做些什么,一直一直。”
若松竹一没有移开眼睛,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状,欣喜之意不予言表。
从眼神里都能感受到,简直像是快要溢出来的快乐。
“等到今天真的到来了,真的好开心啊!”
书上和电视上常说的这种情绪,原来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若松竹一没放下枪,紧紧地握住它。
只是……
那张樱花树下合影的照片,真的好想再最后看一眼啊。
……为什么会有些遗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