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一天, 直到此刻手里重新握住自己的手机才有了一种踏实感。
若松竹一穿着睡衣站在窗前,深深地叹气。
沙扎比还是只小狗,早就在被投喂后睡着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 这一只新买入的手机算是他真正的私人用品。
没有工作上的信息, 没有组织上的通讯,是完完全全仅凭自己喜好的内容。
修长的手指抓着紫灰色的手机,垂下的视线随着屏幕中变化的照片移动。
金色的瞳孔眼中倒映出屏幕中几人的笑脸,眼底的神色晦涩不明。
工藤家宅四周很安静。
反而是放在桌子处的包里传来消息的提示音打破了这一片静谧。
若松竹一微微仰头, 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走到边上拉开包。
取出的另一只手机——不出意外就会是组织上来的消息。
他冷淡地翻开邮箱,按上面给出的电话回拨了过去。
直到他听见手机对面传来的熟悉声音。
“贝尔摩德?”若松竹一冷漠的表情瞬时被打破。
“怎么?”通过手机传递的人声难免有些失真,但并不妨碍若松竹一听出对面声音中的玩味之意。
“啊呀, 是被我送的鲜花感动到了吗?”
贝尔摩德往眼前的高脚杯里倒了点酒, 冰块的碰撞声混杂着人声一起传过去。
“喂——!”若松竹一有一种想要连夜订飞机票过去的冲动。
贝尔摩德很精准地把握住了逗猫的限度, 在对面还没真正恼羞成怒赶过来当面对峙的时候岔开了话题。
或者说是应该回归了真正的主题。
“好吧。”贝尔摩德一转话题。
“不知道该是恭喜还是为你遗憾呢……明天你最好回去一趟。”
回去一趟,指的当然是组织。
“信息部出了点人员变动, 你最好准备充分一点去赴约。”
贝尔摩德没有直接端起酒杯喝酒, 反而是靠在座位上看透明杯子里的冰块在酒液中浮沉。
手机另一端传出的仍旧是失了真的语气。
“我会发给你地址, 到了那个时间你就过去——会有车来接你,你应该认得出来。”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
“再见,苏兹。”
若松竹一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什么话,就被对面直接挂断。
等回过神来,耳畔传来的早就是机器的嘟嘟声。
“……真是。”
若松竹一闭上眼睛, 极其自然地删掉了通话记录。
第二天一早,若松竹一就向工藤夫妇说明自己要出去一趟。
工藤优作当时还坐在位置上看今日的报纸, 听闻也只是点了一下头, 嘱咐若松竹一出门要注意安全, 最好能够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实在来不及也要记得回个短信让他们不要担心——
当然就被把新一叫出来吃早饭的有希子打断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完成不了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们。”
这是在若松竹一出门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就算他真的很少出门,至少也已经在法律意义上成年了嘛。
若松竹一婉拒两人“要不要送你一程”的询问,出了巷子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约定地点。
就算不认识路自己也能叫车嘛,机智如我。
熟悉的黑色车辆很快就到了路边,车上下来的人沉默地打开了后座车门。
若松竹一此时早就收起了原先所有的表情,朝对方微微颔首,就弯腰坐上车,抬起眼睛的时候轻轻压了下黑色的贝雷帽,将额间散落的碎发往两边梳过去,平静地看着前方。
就像是贵族世家里清冷矜骄的小公子。
车辆在周边拐了好几圈,开车的人长相很平凡,若松竹一从未见过。
也许是新任上司的手下吧……毕竟如果只是新加入成员,并没有必要把外出的信息部成员也叫回来,更别说自己在组织名义上还参加着卧底的任务。
当然并不排除以前见过面但早就被若松竹一忘记了他的存在的可能性,毕竟不重要的人忘记了也很正常——以前的若松竹一肯定会这么想。
至于现在若松竹一还会不会记住这样的人……若松竹一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车窗外看过去。
黑色的车已经驶出了市区,路边的景色中房屋的占比缩小,被大片的绿色所覆盖。
车子平稳不变的速度逐渐变慢,最后停在一个郊外的庄园里。
若松竹一坐在后座上,等着驾驶座上的人下来打开车门。
眼前的庄园面积不小,中央还有一座镂空的雕像喷泉。周边的绿植中定时人工修剪的痕迹清晰可见。
身着英式女仆装的佣人在前方带路,若松竹一走在路上就顺便观察了一下四周。
会有这么大方就把自己的住所暴露在下属面前的上司吗?
不是过于骄傲自大就是有点智商不够了吧?
若松竹一对这两点猜测都持否定态度。
走进宅邸内部,佣人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下,低头不再继续动作。
开车的另一位黑衣人并没有进来,此刻两个人都站在厚重的大门前面。
宅邸的装修和庄园应有的风格相类似,古朴厚重,在拥有历史感的同时却又不显得沉闷。
屋顶被设计得很高,一楼最中心的顶上空间干脆和二楼联通在了一起,仅仅是设置了边上的走廊能通向二楼的房间,走进宅邸第一眼就能看见最前方的大门,大门两边披上了希伯来神话体系的不知名挂画,画上悲天悯人的神情视线落在大门之前,从笔触上也能看得出历史的悠久。
而二楼房间前突出的阳台式走廊,在这样的装修之下反而有着诡谲的审判感,一种庄严却又压抑的感觉。
为了应景,今天的金色的少年穿着一身的黑色服装,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被衬托得更加白皙——在周围不少人的努力之下,因为昼夜颠倒作息不当造成的苍白肤色消散不少,是符合这一个年龄的健康的白皙状态。
压在浅金色发丝上方的黑色贝雷帽大概能遮住大半张脸,长长的睫毛遮住此时眼底的神色。
冷淡的神情并没有被眼前巨大的门扉所产生的气势盖住,相反,此时的冷漠与这座宅邸很是相称。
若松竹一看了她一眼,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若松竹一原本以为,这一扇光从肉眼就能看得出厚重的大门要被推开一定要费不少的力气。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抬手,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试试,却没想道仅仅是在按上之后,耳朵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门中传来的齿轮转动声。
根本就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大门就从中间推开。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或者用教堂来称呼也更为准确。
保持着一贯的风格,室内两边都是关于上帝七日创世传说的彩窗绘画,而屋外的阳光就透过绘画彩窗透射进室内的地上,透进的阳光却刚好消失在几排椅子的脚下。
“终于等到你了——”
还没等若松竹一再观察周围,他的注意力就被中间出声的人夺走。
两边低头坐着的都是眼熟的同事,而最中间不再是曾经那个烦人的上司,是一个笑着的陌生中年男子。
面容虽然说是慈祥却仍然能看出几分凌厉,身上穿的是典型的男士和服。
在听到大门吱呀打开的同时,他就抬头准确地看向走过来的金发少年,意味不明地吐出了眼前人的代号。
“——最后的苏兹酒。”
若松竹一往前走了几步,坐在最后空缺的那一个位置上——刚好在那人的对面。
少年挺直了腰身静静地抬眼,与他对视。
工藤住宅。
工藤新一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情很好地享受早饭——待会已经约好了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出去游玩。
工藤优作在若松竹一出门不久后,就说要去约人打高尔夫球,先行离开。
“喂,我说莎朗——”有希子此刻拨通了一个电话。
“不是说这段时间竹一大概都会住在我们这,没有别的事情了吗?”
贝尔摩德原本刚刚结束自己这一边的任务匆匆入睡,没过多久就又被西洋彼岸的电话吵醒,她用手按着太阳穴,皱眉仔细思考了片刻对方说的话。
屋外厚重的遮光窗帘紧紧地拉着,尽管如此也仍然有几分阳光透进来。
在一片黑暗之中一点点光亮也会显得非常刺眼。
“竹一……”贝尔摩德先是抓住对面人话语中的关键词复读了一声。
“啊,你说苏兹酒。”
贝尔摩德先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看了看上面的时间,这个点……应该已经和组织的人见上面了。
“不要什么组织的事情都直接来问我,至少也要装个样子先问问公安吧?”贝尔摩德又嘲笑了一声,“也对,毕竟都是群废物。”
“我只是一个区区情报人员,组织内部人员变动的事情怎么想我都应该插不上手吧?”
电话边的有希子一时语塞。
连还在吃饭工藤新一都有点察觉到不对劲,往自己母亲方向看了看。
没有沉默多久。
贝尔摩德又换了个语调,朝对面说话的声音轻柔了不少。
“总而言之,一个在欧洲的情报人员就算消息再灵通也没有办法比得过本土的人。”
——她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插手这件事情。
“组织突然的人员调动从来都不会是一件和平的事情,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预兆。”
贝尔摩德闭上眼睛,挡住窗帘稍微漏出来的光线。
“……朗姆酒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酒类。”
若松竹一对面的中年人率先放下自己眼中从不消散的审视视线,笑眯眯的眼睛里仍然是让人讨厌的精光。
“初次和信息部的诸位见面,作为诚意,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当若松竹一落座之后,厚重的大门就从内朝外自动地关上,发出响声。
在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穿着和服的中年人从座位上站起来,身后是巨大的十字架。
“——朗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