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围观的人被胖婶和赵三哥赶走, 卫孟喜这才反应过来,“爹爹你……”
又看看苏玉如,“大娘您……”
苏玉如点点头,其实卫衡逐渐恢复已经有段时间了。卫孟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苏玉如每天照顾迪迪,带他吃饭穿衣画画, 就能明显感觉出来, 在中药和针灸的双重功效下, 他偶然间也能冒出几个简单的字眼,就是眸子上覆盖的那层灰翳也在慢慢的褪去。
这四个月, 苏玉如都把经络腧穴熟记于心, 还学会扎针了。
“以前也有点好转, 但今天是最明显的。”
是啊, 今天回到熟悉的枣子巷,尤其是回到了家里, 他的注意力被全部转移到这些旧物上来,自然就……
卫孟喜哽咽着,一连叫了好几声“爹爹”, 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想哭,又想笑,还想好好的拥抱一下父亲, 可她也知道,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孟女士, 我看你需要跟我父亲好好的聊聊。”卫孟喜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和其他人就留在院里, 既不打扰他们,又能以防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
在意大利的和刚回来那段时间,她确实是想杀人,哪怕杀了孟淑娴和谢鼎也无法缓解她的心头之恨,可现在,她忽然豁然开朗。
这事,还得卫衡和孟淑娴自己解决。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跟老陆有矛盾闹脾气了,她也并不希望孩子来当裁判,婚姻的事,永远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况且,还涉及到不道德的事,自己一个小辈去掺和,无疑是对父亲尊严的二次践踏,她现在都在尽量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俩进去以后,卫孟喜就小声把最近卫衡的事情给问了,尤其是他的衣食起居变化。
“一开始只能说几个词,就像你看见的一样,后来慢慢的能叫出名字,还能分清你我他,能感知酸甜苦辣冷热,最近你忙着,我就带他去找老中医看,说是什么痰蒙心窍,瘀血阻络的问题已经缓解了,能试着找一些旧物让他慢慢回忆起来……”
“所以你就带他看我的照片,看他自己作的画,还看了那颗粉钻?”
难怪呢,她就说奇怪,上个月苏奶奶居然说要借她的粉钻看一下,还聊了许多关于粉钻的事,“借”去了半个多月。
苏玉如,嘴上嫌她这样那样,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看自己不顺眼,可她总是默默的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不用她开口,她就默默去做了。
“谢谢您,苏大娘。”
苏玉如哼一声,转而去看院里的摆设,“你说你们家,以前在石兰也算一方巨贾,怎么就只给你留下一颗石头?”
是的,粉钻未来再怎么值钱,可在她这位苏半泉后人的心里就是一颗石头而已。
卫孟喜摇头,她也想知道啊,卫家的钱都去了哪里。
就连父亲都不一定知道,更何况是她?
忽然,屋内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忽然传来孟淑娴的咆哮,“不!”
“不可能!”
“你们卫家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东西?!”
苏玉如和卫孟喜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一会儿,屋内又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说话声,但听不清说什么,甚至是谁在说也听不出来。
卫孟喜就在那里看了会儿院里的树,似乎依稀还能看见自家小时候调皮攀爬的痕迹。
是啊,她一直说卫东卫红调皮,却忘了自己小时候也是个小调皮,只是父亲的脾气比自己好,耐心也比自己好,能容忍她的各种小捣乱。
再一看,树下原本是砌着花坛的,也不知道被第几任房主给撬开了,估计是没淘到宝,又随便扒拉回去,显得很潦草。
“话痨丫头,我听人说你父亲还活着?”聋老太太颤巍巍的站在门口问。
卫孟喜赶紧过去搀扶她,“是的太太,我父亲还活着,就是生病后记性不好,等他恢复以后我一定带他来看您。”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我就是来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她算是枣子巷第一明白人吧,当年把孟淑娴出轨流产的事告诉卫衡,是她目前想来最后悔的事,自己当时只是气不过这么好个人被蒙在鼓里,却忘了一个愤怒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甚至,她以前还觉着卫衡的“死”不是生病,搞不好是一时想不开自杀,这么多年心里对孟淑娴是又恨又不敢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一聋老太太说的话,谁会相信呢?
都当她胡说八道,她自己还要寄人篱下呢。
想着,老太太流下了愧疚的眼泪,“是我多嘴,我害了他,害了你,话痨丫头,我该死,可老天不收我啊……”
卫孟喜赶紧挽住她,当初知道这个事的就只有她,她能第一时间告诉卫衡,其实也是出于好心,可后来的发展不是她能决定的,“太太别这样,您只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做错事的是别人。”
从
另一个侧面来说,还得感谢她的告知,不然卫衡岂不是要一辈子戴帽子?后面几年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孟淑娴再来个亲手举报大义灭亲,那个时候他想脱身也来不及了。
至少,提前知道,他就能提前做出计划和准备,也算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劝走太太,大概半小时后吧,孟淑娴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出来,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这么跑了。
卫孟喜倒不是关心她,她只是担心父亲会不会把自己气坏,“爹爹?”
“无妨。”
卫孟喜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自己慢悠悠的出来,脸上原本的混沌懵懂换成了沧桑,但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好了吗?”她试探着问。
卫衡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一眨不眨,一直看到眼睛酸了,他一眨巴,就滚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是我对不住小喜。”
卫孟喜摇头,一切委屈,都在找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不,爹爹只要好好活着,我就开心。”
卫衡却猛地摇头,一把搂住她,“不不不,是我,你的一切遭遇都是我害的,是我,是我……”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他知道。
同一条路,他让她走了两次,却在她跌入泥潭的时候,没有拉她一把。
卫孟喜也没多想,以为是他实在太过愧疚,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拦。“没事,我不生气,我也不委屈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觉得以前的经历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就为了能让我找到你。”
她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卫衡差点就失声痛哭,他想起了所有事情。
苏玉如看他们抱头痛哭了一会儿,终于情绪都稳定下来,这才说:“张三家做好了包子,让你们去吃。”
卫衡立马牵上闺女的手,像小时候那样,高高的荡秋千一样甩了甩,“走,吃包子。”
“嗯,吃包子。”
胖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明明跟外头一样的面,一样的肉和大葱,但做出来的包子就是皮薄馅儿大,一咬一口烫呼呼香喷喷的汤汁儿,卫孟喜烫得直叫。
卫衡就无奈的看着她笑,“慢点,怎么还是这么急。”
卫孟喜像个被人偏爱的有恃无恐的小孩,“等不烫就没这么香了,对吧胖婶?”
胖婶的眼睛也是又红又肿,老三已经把卫衡的事跟她说了,母子俩刚才在厨房也是好生伤心的哭了一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以后你们就阖家团圆平安顺遂啦,这世界上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卫衡很礼貌的点点头,眼里的光更亮了,会的,一定会的。
卫孟喜也没注意,她光顾着吃包子去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安华吃了五个,最后还想再吃,还是张三哥提醒他们:“咱们带一笼回矿区,晚上再吃。”
下午,卫衡还有事要办,而且是必须避开小喜来办。“小喜你不是要去看火电厂项目吗?快去吧,我没事。”
卫孟喜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父亲,她生怕自己一离开,这梦就碎了,就像当年父亲让她出去玩儿,她一出去就再也没能见到他。
苏玉如冲她使个眼色,卫孟喜犹豫再三,这才不情不愿的出门,既然父亲要求自己解决以前的旧事,那她就不要插手,有“机智狡猾诡计多端”的苏奶奶看着,父亲应该不会吃亏。
张三留在家帮胖婶劈柴拉蜂窝煤挑水,就由安华载着卫总去乡下。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场景,金黄的收割完的玉米地,稻田里只剩下一下短短的茬子,稻草则在田边上垒成了草垛,这种草垛经过雨水的冲刷,已经没有稻草一开始的金黄松软了,但却更能让人物闻到丰收的香味。
卫孟喜深深的呼吸一口,觉得这就是幸福。
曾经两辈子都想要逃离的鬼地方,现在却给了她幸福的感觉。
她觉着,自己从今天这一刻开始,爱上这个地方了。
正想着,安华的车子停下,“到了,老板。”
火电厂虽然名义上是在乡上,但离乡政府已经很远了,位于县城和乡政府所在地的下风向,周围也没有什么居民和房屋,看来当初市里县里能批地,也是想到环境污染的缘故了。
众所周知,火电厂是高污染高耗能的产业。
卫孟喜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绵延近一公里的建筑,青灰色的墙砖厚实无比,又宽又阔,围墙里头还有很多钢铁水泥垒砌出来的庞然大物,很有科幻片即视感。
门匾上写着大大的“朝阳县火力发电厂”几个大字,说明他们没来错地方,可里头却没什么动静,大烟囱没有冒烟,更没有任何机械作业的声音,安静得就像一座鬼城。
卫孟喜心说,这都两个月时间了吧,上次大牛就说已经建成即将投厂了,怎么现在还没开始?大门紧闭,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可不像是要马上开工上马的大厂。
安华动作很快,先下车去周围绕了一圈,回来很肯定地说:“老板,没人。”
卫孟
喜下车,跟着也去周围转了一圈,这附近也没什么工业,这是唯一一家可以算大厂的地方,周围全是农田,但庄稼收完之后也没几个人,他们走了快一公里,才在小河边看到两个放牛的半大男娃,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安华最擅长跟这种孩子打交道,上去攀谈几句,一会儿就回来汇报:“幸好啊老板,咱们差点就上那骗子老板的当啦!”
他心有余悸,恨恨地说。
原来,这俩小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听他们说,他们父亲就是前面两年帮忙来火电厂干活盖房子的,为了干活甚至还耽误了种地,就是大家相信当地政府,政府说这是乡里的重大招商引资项目,是来帮大家脱贫致富的,等厂子建起来以后大家就不用担心时不时停电的事了,还能拿这个电去开厂,去发展工业,发展经济巴拉巴拉……结果呢,两年以后,房子是盖好了,设备也都安装完成了,这焦老板却跑了。
“据说是前不久坏了个什么核心设备,需要请外国专家检修,欠下一屁股债的焦老板实在是连机票钱也掏不出,而又赊不到煤炭,发不出员工工资,他不跑就只能等着被当地老百姓和自己手下员工生吞活剥了。”黎安华感慨道。
卫孟喜也很吃惊,她当时一番试探,察觉焦老板可能只是个皮包老板,可能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跑!
这跑了咋整?
地是当地政府批给他的,也是从老百姓手里征收上来的,征地补偿款说好的是等他火电厂开始运营之后就给,包括欠银行的贷款,欠材料商的供货商的,欠工人的……按照当时大牛说的规模来算,至少也是三四千万的大项目。
要不说这个时代的魔幻之处呢,老老实实干实业为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奋斗的多,但全靠一张嘴到处骗投资,到处铺烂摊子的皮包老板也多如牛毛!对于朝阳县忽然能拉到这么大一个投资项目,当地乡政府的人敢质疑吗?万一一质疑人家老板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办?
所以,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心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还有房子和设备在。
可事实是,焦老板的所有东西都是贷款和负债来添置的,一环扣一环,一家欠一家,最后人跑了你连墙皮都捞不着一块!
卫孟喜也是苦笑连连,这叫啥,就是她一个重生人士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这么破罐破摔啊!
黎安华也是被焦老板的操作给惊讶得闭不上嘴,“老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拉到这么多部门和领导同时为他开绿灯的?”要知道,他们当年买煤矿,光是资质审核就忙活了一个多月,你能交出保证金不算,人家还要核查你的保证金来源,还要评估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卫孟喜摇头,这事能怪当地政府吗?
他们也是想要政绩,想要把经济搞上去,出发点也是好的,但他们见识有限啊,对于来之不易的“大投资”那是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的供起来,哪里敢怀疑对方的真实性?卫孟喜还在新闻上看过,除了国内的皮包老板,就连国外的小混混也瞄准了龙国这片亟待投资的“沃土”,有的甚至拿着跟英国女王,跟美国总统的合照来假装外资骗取土地和补助呢!
这种骗局要想识破,那就更难了——对于大牛那样的基层干部来说,他都不一定知道女王和总统长啥样。
这是一场,国内外皮包资本对龙国基层政府组织的精准狙击!
这事最后吃亏的还是老百姓,所以必须有人对这次诈骗事件负责!尤其是这其中的“大功臣”大牛,这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那雄心勃勃想当副乡长的年轻人,卫孟喜叹口气,“走吧,咱们先回县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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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县城,卫衡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正在家里收拾以前那些老家具,“小喜回来了?”
黎安华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他今天是真见识到所谓的“招商引资”水有多深了,一个劲在那儿叭叭火电厂的事,“幸好咱们老板当时没上当,不然这上万吨的煤炭可就打水漂咯。”
卫孟喜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她当时但凡是着急了一下,先赊欠几车煤炭给他们,那现在倒霉的可就是她和赵春来了。
“她呢?”卫孟喜悄声问苏奶奶,孟淑娴就没再来?
苏玉如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等着吧,你爸又不是傻子,欠着的总会拿回来。”孟淑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可失去的了,但并不值得同情,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别插手,我看你爸还有别的大事要安排你。”
“什么大事?”
苏玉如高深莫测地来了句:“难道你就不好奇,你们卫家的钱都去了哪里?”
卫孟喜眼睛一亮,倒不是为了继承家业,而是想要解开心里的疑团。
“等着吧,说不定你爸过段时间就给你个惊喜。”
不过,甭管卫衡的惊喜什么时候来,反正大牛的惊喜却来得很快,八点多,他们刚吃完晚饭,商量晚上住宿怎么安
排的时候,大牛家两口子就提着一堆东西出现在家门口了。
“小喜,你看这是不是你家侄子?上次他就来过,说是你婆家那边的侄儿,现在在你们乡政府上班。”
大牛也是个有心人,上次在矿区见过卫衡之后,还专门来枣子巷打听过三妈一家的事情,而正好又遇到胖婶帮他们家打扫老宅子,攀谈上就知道这层关系了。
“三妈,您可得救救我啊三妈!”大牛一进门,都差点给卫孟喜跪下了,手上提着一堆眼花缭乱的礼品,但这时候谁有工夫看呢?
反正卫孟喜是没注意到,她只是淡淡的装不知情,“哎呀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安华和赵三赶紧将他们搀住,要真让他们跪下去,那就要成枣子巷的大新闻了,这大牛好歹也是一名政府官员,一名干部,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啊。
“三妈我快要被那姓焦的坑死了,他是个骗子,他骗了咱们乡里县里市里的三级补贴,白拿地,找人白给他做工,连设备和原材料都是赊欠的,现在人跑了,乡里县里都要拉我出去背锅,这可咋整三妈?”
大牛媳妇儿也在一边说,“三妈您是知道的,我家这口子没见过啥世面,眼皮子浅,被人家几句好话就给糊弄昏了头,信了他的鬼话,现在县里要拿他们做筏子,大牛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啊,这……”
幸好,大牛媳妇虽然泼辣又小心眼,但至少嘴巴伶俐,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
卫孟喜也没直接拒绝,“你们跟我来。”
把他们单独带到一间屋里,卫孟喜看着这小两口,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当初刚一发现不对劲是提醒过大牛的,可他并未当回事,满心满眼都是政绩,都是要怎么当副乡长,压根听不进去。
如果是自家卫国卫东,卫孟喜就是打也要把他们打醒,但大牛嘛,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她也没义务要教他做人……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你好好的把事情说清楚。”
大牛擦了擦鼻涕眼泪,就在那里开始说自己是怎么认识这个焦老板,又是怎么聊到这个火电厂项目,他怎么要求自己给引荐县领导乡领导,以及自己中途就只收过他两条中华烟的好处。
卫孟喜难以置信:“你只收过他两条烟?”
“是啊,这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他多大的好处呢!可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拿过他其他东西……呜呜……”
大牛媳妇儿也是跟着指天发誓,可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来,“上次你不是说他请你吃饭吗,你们吃了啥居然吃到十一点还不回家?是不是去吃山珍海味了啊?”
大牛的脸一下子窘成了猪肝色。
卫孟喜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小子,是被焦老板请客去歌舞厅找小姐了吧,至于有没有干啥,不好说,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只要他一口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但卫孟喜是真厌恶这种行事风格。
大牛,太急于求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什么职位,有什么值得一个自称大老板的人拉拢?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这焦老板当初找上大牛不是因为他是乡里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干部,而是因为他是她卫孟喜的侄子!
焦老板搞不好从一开始就是想拖自己下水,只是自己当时没有病急乱投医,还保留了一丝清醒。
“三妈,您帮我想想办法吧,您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有人来接盘这火电厂,只需要原来投资的80%就能拿下,到时候还能……”
看着卫孟喜严厉的目光,他不敢再说下去。
“这事我没法帮。”
“可是三妈,三妈你看身边有没有……”
卫孟喜爽快离开,她必须给大牛一个教训,不然以后遇到什么事都来找她这“三妈”出手,她成什么人了?陆家的救火员吗?她卫孟喜可不是大善人!
要是几百几千的也就算了,这一座火电厂想要给他找人接盘,至少是四千万的盘子,她去哪里找?他连这么大的口都敢开,以后还不知道要开多大的口子,闯多大的祸。
不说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哪怕就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他的行事风格就有问题——太急于求成,太急于往上爬。
可能是陆广梅的成功给了他勇气,现在想的都是要怎么当官,怎么进县委常委的“大目标”,可就连一个招商引资的事都被一个显而易见的诈骗犯给骗到,以后手里要是拥有了更大的权利,更能决断大事的时候,他得吃多少亏?
他吃亏,却是老百姓来买单,真是个糊涂蛋!
卫孟喜几乎是拂袖而去。
胖婶等人见大牛两口子灰溜溜的离开,心里也很是无奈,这个火电站老板跑了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在县城里也有听说,但毕竟还没涉及到她们自己的利益,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心思。
看看当地要怎么接住这屎篓子,看那老板还会不会回来,也想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屎篓子,当然也有点担心以后是不是晚上都要没电用了。
只有想到电的时候,这才是跟所有人息息相关的民生问题,大家心里也才打鼓。
而卫孟喜就不一样,她完全可以无所谓,反正她又不在这里生活,金水煤矿是不会缺电的。黎安华也这么想,见老板神色淡淡的,甚至还能跟卫叔叔谈笑风生,愈发肯定这事不会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第二天,又处理了一些小事,卫孟喜就提前回矿区去了,留下苏玉如陪着父亲把以前那些流落出去的东西找回来,毕竟她在找古玩字画这一块上是很有经验的,官司都打了很多年。
只是,一上路,卫孟喜就总感觉不对劲。
“安华,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黎安华正在开车,就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我倒是没发现。”
卫孟喜又看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哪一辆车子是特意跟在他们身后的,可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过,安华虽然没看出来,但也并未麻痹大意,减速,加速,故意走了几条岔路,又继续一下减速一下加速,甚至中途还在加油站停车,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走。
卫孟喜跟他一样,无论是中途甩人还是加油站休息,都在注意有没有车子跟踪,但都一无所获。
黎安华也不敢保证是否成功地把尾巴甩掉,就小声问:“老板要不咱们先去省城,打电话让小五哥开另外一台车来接您?”
卫孟喜随身带着大哥大,想了想也没拒绝。毕竟自己身家不菲,现在又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最近全国都发生了好几起绑架富豪的案子,尤其她又是个女人,在某些分子眼里,这就是很好下手的一个“点”。
很快,到了书城,她直接让安华把车子开进一个派出所大院,在那里等着小五把车子开到后门,她再悄悄上车,走了一段背后没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这才稍微放心。
回矿区的路上,她也在时刻注意着身后,倒是没有再出现被跟踪的感觉,这才赶紧回家。
其实到底有没有被跟踪,她自己也说不清,明显的证据没抓着,更想不到谁会这么跟踪自己,但这事不容小觑,当即她就从煤矿调了两个身形高大的退伍兵来,名义是帮自己开车,其实是做保镖。
当然,因为她经常安排工作,不是打电话就是派人传话的,身边多两个人大家也不奇怪。
接下来几天,卫孟喜更头疼的一件事是——除了大牛两口子一天三个电话求情之外,王春梅也来了电话。
对小辈,她可以不给面子,但大嫂王春梅是当年自己在菜花沟遇到的还算正常的愿意照拂自己的人,事关她儿子的前途,卫孟喜也能理解一颗慈母心,也就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只一口咬定她真的帮不了。
当地胆子大,焦老板也是胆大包天,怎么大怎么来,他那火电厂占地面积极大,预计的日发电量也远远超过卫孟喜的想象,哪怕便宜20%接盘,那也得准备四千万,这么大的屎篓子,卫孟喜这三妈凭啥帮他接?
除非,自己能在这件事中获利。
正想着,电话响了,她以为还是王春梅打来求情的,就示意保镖去接,要是王春梅就说她不在。
保镖接起来,“好,稍等。”
“说是叫卫红,找老板。”他俩才刚来的,还不知道卫孟喜家几个孩子的情况,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人,因为那姑娘说话很客气也很清醒,倒是没往学生上想。
卫孟喜一愣,孩子们知道姥爷恢复了,最近打电话都是晚上打的,白天倒是很少见。
“怎么啦?”
“妈。”卫红叫了一声,刚才接电话的声音她还没听过,总感觉家里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事,是我最近事情忙,找人帮忙,你最近都好吧?”
“好着呢,我想问问妈,我存折上的钱是不是可以自己动了?”
卫孟喜一怔,帮他们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平时攒下的钱存在各自存折上,大学报道那天她就把存折给他们了,“当然是能用的,只是你打算干啥?”
卫红不答反问,“那我能用光吗?”
卫孟喜再次惊诧,用光可不少,上面整整十几万呢!如果没记错的话,卫红和卫国的是最多的,都快到十五万了,这其中一部分是压岁钱,一部分是卫孟喜每年给的零花,一部分是孟舅公给的,孩子们对“钱”不是很有概念,也基本没有额外的花钱的地方,存着存着就越来越多。
“小十五万呢,你要干啥?”
卫红顿了顿,“我想买点东西做投资。”
卫孟喜来了兴致,“买啥,能跟我说说吗?”
“我想买几部游戏版权,还有买几部小说版权,等以后有钱了自己投资来拍,像国外的迪士尼,凡是使用他们动画片肖像的都要给版权费,以后这世界将会越来越重视知识版权……”巴拉巴拉,讲得头头是道。
卫孟喜的眼睛,渐渐就亮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二闺女,居然已经有这个投资意识了!现在的龙国人哪里知道
什么版权,什么知识产权啊,他们看的那些鬼片,全是外面小书屋租(买)的盗版碟片,现在倒是没啥,可过不了几年,等版权意识上来,国家法律完善的时候,那可就是得花钱买正版的了!
游戏版权她不是很懂,但小说版权,目前人们只知道金庸古龙梁羽生,要是能抢在别的影视公司下手之前买个十本八本的屯着,以后岂不是美哉?目前还没什么名气的作家的作品,很多在以后也会被拍成影视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投资?
甚至,卫红下一句话还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我就是现在没钱,要有钱,我还想开个唱片公司,或者歌星经济公司,港城台湾现在就很多,专门培养邓丽君张学友那样的大歌星,他们的歌曲以后就是一种版权,就是财富。”
卫孟喜差点竖起了大拇指!
她发誓,她真的没跟卫红说过未来的任何走向,没提过什么知识产权什么版权保护,她这些想法完全是她自己的功劳!
卫孟喜是谁啊,她最欣赏的就是敢想敢干的人,哪怕亏点钱没关系,总要花钱买教训的,她现在的身家也能供他们去试错。
当即,她就详细的询问闺女关于这个买版权和开经济公司的情况,卫红的性格也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她既然敢开口要钱,那就一定是想好了要怎么面对老妈的“考验”,当即就把自己有意向的几本版权小说和游戏说了,包括基本情况和优缺点,以及未来的计划安排,至于经纪公司,她直接以港城娱乐公司和台湾滚石唱片公司为范本,讲了大概一个小时,话筒都发烫。
卫孟喜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她发现自己闺女这智商,要真只是做个主持人,或许都是浪费。
倒不是说主持人不好,而是她觉得,有这份智商,她可以干更多的对未来更有意义的事,譬如韩流肆虐大陆那几年,譬如流行乐坛落寞那些年,她说不定真能做出点什么来!
这可是为国争光的事,老百姓要娱乐啊,只要不是娱乐至死,不是过分娱乐,这何尝不是丰富老百姓精神文化生活的一种方式呢?
“成,你要钱可以,半个月内给我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包括小说、游戏、唱片和经纪公司各个板块的可行性方案,到时候我会飞去京城找你面谈,要是能成,至少给你一个整数。”
“一个整数是多少啊老妈,不能光画饼,你要说清楚哦。”
卫孟喜笑,“一百万,至少,行了吧?”
卫红这才龇牙咧嘴挂断电话,她有信心,只要自己真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三百万都完全有可能!
她的妈妈,最看得起的就是有想法还能去实践的人,而她卫红,将来也将成为一个妈妈一样的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