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皎感觉像是什么都被看穿了一样, 脸颊绯红,目光闪烁:“我什么都没想。”
许是为了增加话的可信性,还画蛇添足, “真的。”
一听就知,这谎话说得拙劣, 欲盖拟彰。
周独寒见好就收,并未拆穿, 只是唇角含着一道若有若无的笑意, 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林雪皎往后退了一步,避让了开来, 努力转移话题:“这是在哪里?”
他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在山坳中,两拨人正在争抢七星琉璃花。
就在即将分出胜负的时候, 地面颤抖, 裂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将所有人都吞噬了下去。
林雪皎回过神来, 仰头望向上空,不太确定地说:“我们现在……在地底?”
周独寒颔首:“是。”
这里是一处地底世界。
想来是之前的打斗太过于剧烈, 震动了下方, 以至于地面塌陷, 误打误撞进入了其中。
林雪皎在上空认真的寻找着, 想要找到那条下来的裂缝。可是直到看得下颌都算了,都没有寻到。
低下头, 揉了揉脸侧的软肉,小声地说:“我们该怎么出去?”
周独寒沉吟片刻,凝视着身侧奔腾的河流。
河流宽阔, 水面倒影着波光, 不知从何而来, 也不知从何而去。
除了水声以外,岸边一片寂静,石缝间的苔藓散发着微光,遥遥望去,如同萤火一般。
神识一扫,并未在四周发现其他人的身影,想来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失散了。
周独寒收回了目光:“去上游看看。”
水非无根之水。
既然有源,只要溯其源,就可寻到地底世界的来历。
说完后,还问了一句:“小师叔觉得如何?”
林雪皎压根就没别的意见,硬要他说的话,只能说:“……我听你的。”
他知道自己笨,也不爱动脑子,有人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样最好了。
周独寒定定看了片刻,意味不明地说:“小师叔这般听话,实在是……”
……实在是好又不好。
听话乖巧是好。
但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实在太听话了,不仅他的话听,别人的话也一样的听。
而且太听话过头,反而让人觉得不欺负一番,倒是白白浪费了。
周独寒心念一转,后半句话淹没在了唇齿间,化作了一声轻笑:“走吧。”
林雪皎不明所以,只觉得后颈微凉,缩了缩脖子,跟了上去。
河岸两侧潮湿湿润,遍布着光滑的鹅软石,还生着苔藓,一脚踩上去,又湿又滑。
林雪皎走得格外认真,但还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上。
周独寒听见身后动静,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目光锐利,回望了过去。
结果只见到少年半蹲在地上,可怜兮兮的。
周独寒折返了回去:“小师叔,还走得动吗?”
林雪皎小声地说:“走得动的。”
小腿还有些酸软,但努努力还是可以走的。
他不想被人轻看了去,一咬牙,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只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双腿悬于半空,无助地晃动了一下。
林雪皎瞪大了眼睛:“你——”
周独寒不动声色地扫过:“小师叔,你的脚都脏了。”
林雪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之前在幻境中,鞋袜都被藤蔓撕毁了,现在一双赤足露在外面,在岸边走了一遭,满是泥泞。
脏兮兮的。
林雪皎不好意思的缩了缩,不想让人看见。
周独寒稳步走向了岸边,半跪在了地上。
动作间,略微有些颠簸,林雪皎害怕落入河水中,下意识的抱住了面前的肩膀,身体紧绷着,怎么也不肯松开。
如此一来,两人就靠得极近。
一身白皙的软肉几乎都贴在了身上,分毫不离,伴随着呼吸,布料轻轻蹭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在这般情景下,任何一点动静都被无限放大。
周独寒的喉结上下一滚,已然想到衣衫
水浪滚滚而来。
林雪皎觉得自己距离水面就只有半寸距离,几乎都能感觉到冰冷的水汽。
脚尖一颤,努力地攀附在了周独寒的肩膀上,想要距离水面远些。声音有些抖:“你、你要做什么?”
周独寒答非所问:“小师叔,别动。”他顿了顿,“水流湍急,万一一个不慎,掉下去了可就捞不上来了。”
话音刚落,林雪皎就感觉脚尖一凉,像是真的掉到水里了一样。他连忙缩了回来,脑袋一拱一拱的,直接埋到了怀里去。
周独寒一低头,就能瞧见一道白皙的脖颈,在微光照应下,细腻如玉胜雪,让人想要摩挲把玩一番。
刚抬手,见林雪皎的肩膀轻颤,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以欺负小师叔,但不能太过火了。
周独寒收回了手,又掬起了一捧清泉,水流从指缝中留下,哗哗作响。
林雪皎闷声道:“要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转为了一声惊呼。
冰凉的河水扑到了脚上,使得脚背下意识地拱起一道弧线,脚趾也紧紧缩了起来。
他想要躲,可脚踝被结实有力的手掌包裹着,怎么也躲不开。
周独寒慢条斯理,先是洗去脚心沾上的泥泞,然后将手指插-入了脚趾缝隙中,细细来回揉捏着。
脚趾小巧白皙,被这么一捏,连指甲盖上都红彤彤的,越发的水灵。
周独寒的指节宽大,直接将脚尖都包裹在了掌心中。
林雪皎刚开始是觉得冷,后来冷意褪去,又变成了热。
又热又痒。
让他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呻-吟,脸颊上也浮现了一抹浅浅的红,眼波一转,湿漉漉的。
低低道:“不要……”
周独寒敛眸,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淡声道:“小师叔的脚上还有些脏,恕我冒犯了。”
说得是正儿八经的,似乎连一点私心都没有藏。
“若是小师叔在意,那就请自便。”说着,就将手收了回来,不再动分毫。
脚尖一下子落了空,点在了水面上,惊起一阵涟漪。
林雪皎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咬住了唇角,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过去。
只见身侧之人神情淡然,眼瞳漆黑沉静,未有一点意动。
难不成……是他多想了?
精致的眉眼间先是闪过了一抹茫然,然后就冒出了羞愧来。
只是单纯的帮他洗脚,也没做什么,反倒是他想岔了,把别人当做了坏人。
林雪皎唇角嗫嗫:“没、没事的,我不在意。”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心中没有鬼,还主动抬起脚踝,往周独寒的手掌心里送去。
脚趾轻轻一动,绷直在了一处,滚圆白皙,像是玉石雕成的一般。
周独寒的眼瞳一深,还偏要做出正派的模样,问:“小师叔正当不在意?”
林雪皎:“嗯……”他别过了脸,“你做什么都行。”
有了这句话,周独寒自然毫不客气的笑纳了,手指圈住了细软的脚踝,指腹在上面摩挲着。
“这里还有些脏。”
“劳烦小师叔将腿抬一抬。”
“还有这处……”
不知不觉间,白嫩的双足被摸了个一干二净,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水渍,水亮细腻。
林雪皎觉得有些痒,但又碍着之前的误会,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憋得鼻尖上冒出了一点水珠,摇摇晃晃的,晶莹剔透。
连眼尾都湿红了一片,实在是可怜又可欺。
周独寒懂得分寸。
就在即将要忍不住的时候,终于收回了手,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在四周游走,带走了水渍。
再一收手,将人放在一旁干净的石头上。
林雪皎就要把脚放下来,可又想起是刚洗干净的,要是弄脏了,还得再来一次。于是就双手环抱着膝盖,不敢落在地上。
在半空中,脚趾不安的动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
周独寒倒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单膝跪了下来,将脚放在了膝盖上,再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鞋袜,一一穿上。
鞋袜的尺寸合体,恰当好处地包裹在了脚上。
周独寒收手:“小师叔,好了。”
林雪皎回过神来,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地上,还起身向前走了两步。
回过身来,见周独寒站在原地,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略显疏离。
不知为何,林雪皎的心头一紧:“你……”
周独寒:“还有何事要吩咐?”
林雪皎的嘴唇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要怎么说?
难不成还直接问:你怎么不像以前一样欺负我了?
他低垂着头,埋头往前走去。
周独寒出声:“稍等。”
林雪皎又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手指攥了起来。
等待了半晌,只等到肩膀上一沉,盖上了一件外袍。
这外袍宽大,还带着余温,显然是刚解下来的,一侧头,一股清淡的雾凇冷香就扑面而来。
周独寒道:“地下湿冷,小师叔披着吧。”
说罢,就直径走了过去。
林雪皎快步追去。
衣袍是周独寒的尺寸,对于他来说有些太大了,衣尾几乎拖到了地上,拎着衣角,走得磕磕绊绊的。
他时不时地看向前方。
周独寒的背影笔挺,肩膀宽阔,双腿笔直修长,一迈出去就是一大段距离,要让他连走好几步才能追上。
忍了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心中说:“好奇怪。”
2208冒了出来:【哪里奇怪了?】
林雪皎:“他……他都不欺负我了。”
2208不懂,但是大为震惊:【不欺负你了,不应该是一件好事吗?】
林雪皎:“……”
好是好,但是……有些不适应。
2208想了想,问:【你确定他没有欺负你吗?】
林雪皎点了点头。
2208:【那他刚才在做什么?】
林雪皎:“帮我洗脚。”
2208:【不,他是在占你便宜!】
林雪皎茫然:“有吗?”
【没有吗?】
林雪皎:“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占我便宜的样子呀。”
【哪里不像?】
林雪皎纠结了起来,想了半天,说:“因为他看起来很正经、很客气,还有……是我让他帮我洗的。”
【……】
笨死你得了。
2208决定好好和宿主说一说“欲擒故纵”是个词的具体含义。
还没来得及科普,就见林雪皎被转移了注意力,指着前面说:“那里有光。”
在黑暗中待久了,一点微光都十分的明显。
烛火摇曳,如同烈阳。
顺着光芒的方向走去,等到了一处山坳,复又行去一段距离,等到了道路尽头,就见一片屋舍相连,田间阡陌相交,鸡犬相闻。
如同是一处世外桃源。
周独寒驻足片刻。
看门犬低伏下身来,对生人露出了凶意,大声吠了起来。
这下惊动了村落里的人,一盏又一盏的灯亮了起来,没过多久,就有人推门出来查看情况。
周独寒故意没有隐蔽身影,直直站在村头。
那些村民提着灯笼互相看了几眼,最后有一位年长者走了出来,他似乎是村里的村长,在村中颇有威望。
村长杵着拐杖走了出来,停在了几步之外,客客气气的问:“请问客人从哪里来?”
周独寒指了指村外的河流:“河流下方。”
村长提起灯笼,仔细打量片刻,竟也没有去分辨这话究竟是真还是假,就道:“远来就是客,不如进来坐坐,歇歇脚?”
周独寒点头应了下来,又回头,看了林雪皎一眼。
林雪皎慢慢磨蹭着,跟在了后面。
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口中嘀嘀咕咕,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雪皎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低垂着头,往周独寒的身边靠了靠,避开了大多的目光。
村长呵了一声:“还不归家去!”
这些村民方才纷纷散去,各自回家去。
村长歉意道:“村子偏僻,从未见过外人,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见谅。”
周独寒同样温和道:“深夜打扰,是我们的不是。”
村长越发的客气:“不会不会……”
你来我往,客气寒暄了两句,周独寒不动声色地套出了话来。
村民祖上为了躲避战乱才搬到这里来的,村子在此地扎根百年,一直没有见过外人,所以这些村民才会这么好奇。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屋舍简陋,暂做歇脚,等明日天亮了以后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说完,村长就慢悠悠地退了出去,只留下两个人在屋里。
说是简陋,还真的没有客气。
房间里也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是瘸腿的,晃晃悠悠,生怕一坐上去就塌了。
林雪皎看了一会儿,都不知道该在哪里落脚比较好。
周独寒道:“小师叔,你睡床。”
林雪皎问:“你呢?”
周独寒:“我在地上对付一晚。”
林雪皎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床边挪动了过去。一坐上去,就响起了清脆的“吱嘎”一声。
木板床又硬又冷,还有些不稳,林雪皎笔直地躺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
夜色冷清,尤其安静。
林雪皎阖着眼睛,半天都没有睡意,掀起眼皮,一手撑在床板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房间里面没有点灯,不知哪里的光从窗外泄了进来,斜斜照落在了地上。
周独寒正盘膝坐在了地上,双手搭在膝盖上,脸颊轮廓分明,眉峰尤为锋利。
林雪皎怔怔地看着,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被抓了个正着。
卷翘的眼睫一闪,飞快地收回目光。
可是已经太晚了。
周独寒侧过身,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下响起:“有事?”
林雪皎吞咽了一下,问:“地上冷吗?”
周独寒:“还好。”
房间里面安静了片刻,床上的人影拱了拱,声音微弱:“那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