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v3小组比赛的第一球, 卢哲大力跳发。
许鹤站在网前,听见身后传来了极强的击球声。接着,排球带着千钧之势落到了对面的场地, 与木地板重重相撞后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巨响。
他转头看向站在场后的卢哲。
对方的视线略过他的眼睛, 落在了傅应飞的身上,挑衅一笑。
网对面的邹月行叹息,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这边的两个都被这个发球砸懵了,卢哲也不知道稍微考虑一下我。”
许鹤也叹,“挑衅谁不好,挑衅傅应飞, 媚眼抛给瞎子看。”
那个情商盆地的脑子里就一根筋,平常生活中的所有挑衅都会被理解成:我强所以他们才会挑衅我, 很正常, 不必跟这些人计较。
只见傅应飞淡淡扫了卢哲一眼,稀松平常地收回视线。
这个动作翻译一下等于,“我没把你放在眼里。”
许鹤要窒息了。
他故作轻松地对卢哲道:“好球,再来一个。”
转身拿球的卢哲嘴里嗯了一声, 脸上写着【还要你说?】
卢哲发出的第二球被奋力接起,对面的攻手与邹月行配合打了一个近体快球。
攻手跳得离二传足够近, 二传也传得足够精准迅速。
这种球在场上只有三人的情况下基本反应不过来。
许鹤这边丢了一分。
1:1平。
卢哲道:“邹月行不比你差多少, 他也会传快球。”
许鹤想起王一民说卢哲和邹月行关系不错,顺着他的话接:“第一天认识就能打近体快, 确实不错。”
“当然不是第一天认识。”卢哲奇怪地睨了他一眼, “场上六个人,除去你和傅应飞, 我们都认识四五年了。”
“哦, 是吗?”许鹤歪了下脑袋, 轻声问,“你是不是也想打近体快?”
卢哲哽了一下,没能立刻接上话。
许鹤了然,“你想打就直说。”
“我没有!”卢哲压低了声音,急切反驳,“我们根本没配合过,怎么可能第一次见面就打出近体快球?你传球速度又快,我要是打不到肯定会挥空丢分你想让我在教练面前出丑?”
许鹤叹了口气。
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已经赶上去年一整年了!
这是什么语文阅读能力为零的青春期叛逆刺头?
“我想打,传给我。”傅应飞声音冷静,语调平稳,“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了,就算你传歪了,我也可以调整过来。”
许鹤:……
谢谢,说得挺好。
下次不用再说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会调整?”卢哲双手插兜,背部微微拱起。
许鹤被夹在二人之间,左手是卢哲,右手是傅应飞,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场边的教练组。
不能说全都看得津津有味吧,只能说是饶有兴趣,聚精会神,兴致勃勃。
谢卫国更是专业,举着个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东西,脸上带着三分放纵,四分无奈,三分幸灾乐祸。
卢哲跟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许鹤感觉要不是他执意将手插在裤兜里,现在应该就已经开始推搡傅应飞,准备打架了。
两个人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许鹤忍无可忍,伸出双手,一边一个巴掌拍在两人的背心,冷声道:“闭嘴!”
少年的声音响彻场馆,一时间盖过了外面训练教官喊一二三四的声音。
整个场馆瞬间鸦雀无声,谢卫国打了一哆嗦,非常自觉地停止录制,把手机收好。
“来吵架的是吧?”许鹤握拳,锤了一下卢哲的背,少年的脊背发出咚得一声闷响,不少人听着牙酸地磨了磨后槽牙。
“把背给我挺直!你见过哪个运动员是驼背?怎么?你觉得这样很帅?”
卢哲在许鹤的质问下逐渐将脊背挺直,缓缓发问:“不帅?”
许鹤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围观的队友,“你们觉得呢?”
大家纷纷摇头,互相推搡着说:“不好看不好看。”
卢哲:“……”
“常年驼背会缩短人胸廓中心3-5厘米的高度,造成胸骨下陷,进而缩小留给心脏的空间。心脏不能充分扩张,心脏供血不足,会产生心跳加快,缺血,气喘等现象。”
许鹤每说一个字,卢哲的脸就白一分,背也越挺越直。
“驼背还会使你的颈椎曲度变差,压迫动脉,导致头晕和手麻。”许鹤极轻地哼笑一声,“你难道想让自己的职业生涯终止在驼背上?”
卢哲咽了口唾沫,挺胸抬头,从头到脚都写着不想。
“很好。”许鹤满意点头,“我不管你想不想打近体快,如果让你扣的时候你得不了分,别怪我不客气。”
卢哲看着许鹤那双冷静与威胁并存的眼睛,梗着脖子点了一下头。
他也不想服软的,但是脖子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许鹤训完了卢哲,转头看向傅应飞。
站在另一边的王一民恨自己手里没有拿小果冻和爆米花,整个人兴奋至极,恨不得为许鹤呐喊助威。
卢哲集训的时候骂过他,然后卢哲被许鹤教训了。
傅应飞之前也骂过他,然后傅应飞也要被许鹤教训了。
偶像真不愧是偶像。
多来点,多来点,爽死他算了。
“你也是,别以为少说了几句我就不知道你在拱火。”许鹤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傅应飞的锁骨。
傅应飞的脸扭曲一瞬,倒吸一口凉气。
“能打就打,不能打的话都给我下去,换别人来。”许鹤往候场区一指,“有的是人等着想打球。”
卢哲:“我打我打。”
识时务者为俊杰。
许鹤满意缩回手,沉着脸走到网前,对着邹月行点了点头,“不好意思,久等。”
邹月行连连摆手,“不久不久。”
好凶好凶!
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发起火来压迫感为什么会这么强。
这种人到菜市场拿着砍刀卖猪肉,一刀下去,别人会以为他卖的是人肉吧?
“继续。”许鹤道。
经此一役,卢哲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服气也逐渐变乖。
怎么能不乖呢?
他以后的饭碗在许鹤的手里,一不留神就会被摔得稀碎!
徐天阳抱着手臂和谢卫国站在一边,“您以前说得对,队长还得是二传来做。”
“是吧,二传在做队长这个事儿上天然有身份优势。”
谢卫国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看向场上的少年们,“不过还得找那些能一碗水端平的人,刚才要换了刘浩站在许鹤的位置,他可能就偏向于认识了很多年的傅应飞了。”
“是。”徐天阳应,“刘浩不够强势,没什么主见,碰见这种场景会不自觉的寻求他人意见。许鹤看上去虽然没什么攻击性,但是实际上非常有主见,看问题很中肯。”
“刚才……他都没直接说卢哲和傅应飞之间的矛盾,而是把问题引导到了卢哲的体态上,让他从别的方面认同他的说法,四两拨千斤,挺高的。”
徐天阳说着说着都觉得这个情商有点魔幻。
高中生多半不会有这种出社会多年才能打磨出的情商,“谢教练,你说……许鹤该不会和王一民一样,是那种活跃了气氛但是自己却不知道的类型吧?”
谢卫国听笑了。
怎么可能一样?
这个小狐狸门儿清!
两人说着,场上的3v3到了尾声。
24:20,许鹤这边的局点。
卢哲逮到机会,紧贴着许鹤跳起来。
许鹤余光看了一眼傅应飞的位置,抬手给卢哲送了一个快球。
经过将近一整局的磨合,他对卢哲的最高击球点和扣球姿势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虽然不能让卢哲体会得分三秒后才发现自己得分了的奇妙感觉,但喂一个不那么完美的快球给他吃吃还是可以的。
卢哲摸到球的时候微微瞪大了双眼。
他只是跳一下试试,根本没想过会打到球。
毕竟傅应飞的起跳位置就在许鹤身后。
如果许鹤把球传过去,那傅应飞60%可以借着背平扣球得分。扣掉40%概率是因为对面的拦网紧紧盯着傅应飞。
考虑到拦网会对扣球造成一定的不确定性,所以他跳起来了。
他确实想打一个近体快。
但跳起来之后才意识到他和许鹤才认识,打需要高配合度的近体快球并不现实。
但许鹤就是做到了这么不现实的事!
这一球实在突然,卢哲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扣了下去。
己方攻手都没反应过来,对面的防守当然也反应不过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球落在了自己的场地上。
25:20。
赢了!
邹月行一边安慰队友一边往教练那边走,“没办法嘛,谁能想到会是一个近体快,我和卢哲练了一个月才能打出这种配合,他一个人靠着精准度在认识卢哲的第一天就做到了,是我不如许鹤,你们不要沮丧。”
“不不不,我们也不如卢哲和傅应飞,毕竟一个是青运会冠军队的主攻,一个是全运会冠军队的主攻,月行不要难过。”
对面输了的三位其乐融融。
许鹤这边赢了比赛的反而神色紧绷。
卢哲捏着扣球之后发麻的拳头,带着一丝不甘心小声埋怨,“虽然最后一球是我扣的,但是之前好像是傅应飞扣的球比较多……你是不是偏袒自己老乡?”
比起车上的‘让让’和比赛开始前横眉倒竖的样子,现在挺直脊背,带着点怂小声说话的卢哲顺眼多了。
许鹤心平气和地回答,“你和傅应飞的扣球得分数量应该是一样的。”
卢哲不信。
说什么鬼话,还有二传能让两个进攻端得一样的分?
“不信啊?”许鹤扫了一眼放在场边的记录电脑和记录软件,“徐教练买了数据分析软件,你哪一球得分了,怎么得分的都可以看。”
“这么先进?”卢哲半信半疑。
三人走到场边,从徐天阳那里领到了单人数据表格。
电脑统计,复印纸打印,粉色的给二传,蓝色和黄色的两张分别给到卢哲和傅应飞。
卢哲看向自己的得分率。
82.78%。
先不说他和傅应飞的局内得分数量是否一样,光是这个得分概率就已经非常吓人,这八十多的数字中有一大半是许鹤抬起来的。
他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扣球得分率差不多是46%-49.7%之间,就这,都是集训营里较高的概率了。
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拿到80%。
这意味着许鹤基本做到了让他只要能打到球就能进攻得分。
真牛啊,怪不得是国家队今后15年二传之光。
卢哲开始思考自己之前说话是不是稍微有点太大声了。
好像没有。
他对许鹤的态度虽然确实有一点问题,但是应该还不错。
问题就是这个傅应飞会不会在许鹤耳边说他的坏话,毕竟他和傅应飞才是真正的竞争对手。
卢哲对百分之八十几的得分率心满意足,转而看向局内得分。
现在谁得分多已经不太重要了,从今往后,他愿意为了许鹤的技术改变对许鹤的态度!
局内得分:11
25分的比赛他一个人拿了11分,虽然没到半数,但是也没有落后多少,场上很多时候的得分需要视情况而定,傅应飞稍微比他多一点也可以理解。
卢哲心境平和得为许鹤找了数条理由,然后探头去看傅应飞的统计纸。
——局内得分11。
卢哲:?
他仔细看了看跟在傅应飞这个名字后面的数据,无论看几遍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电脑会不会出错了?
11+11不是等于22吗?还有三分呢?
哦,剩下3分是许鹤拿的。
麻了。
这就是端水大师本人吗?
赢下比赛和端着水赢下比赛是两个概念,后者意味着这个二传还有很多余力。
卢哲开始反思自己之前在车上说“让让”两个字时的表情。
应该还可以,没有很凶。
早知道就应该在让让两个字前面加个请字,也不至于现在自己被自己架在半空。
道歉显得有点讨好,不道歉又显得略微有些不识趣。
狼狈。
谢卫国拿着数据的手微微颤抖,“年、年轻人,真会玩。”
徐天阳:“长见识了。”
他偷偷看向呆若木鸡的卢哲,幸灾乐祸,“小孩都傻了,哈哈。哦哦!站起来朝许鹤的方向走了!他要干什么?”
水端成这样了攻手再生气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卢哲要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那么国少队不要这人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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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鹤的水喝了几口,刚准备拆运动果冻吸吸乐吃一口,就看见卢哲走到面前问,“最后那一球,你为什么传给我?傅应飞也跳起来了。”
“你打得分率高。”许鹤不假思索,垂眸看到被卢哲揪皱了的统计纸,“你以为我是想要控分所以故意传给你的?”
卢哲没接话。
“其实不是,我确实想控制一下你们的得分情况,但是最终拿到这个的是你自己。”许鹤拧了一下果冻壳,被上面的塑料棱子膈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果冻怎么回事,怎么扭起来还膈手?
他刚想拿毛巾包着扭,果冻就被卢哲拿过去,面不改色的拧开了。
拧完之后,卢哲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估计也没想到这个果冻盖子能这么膈手,痛迷糊了。
许鹤:……
“谢谢。”
青春期的男生好面子,还是别揭穿比较好。
他嗦了一口卢哲同时用面子和里子换来的果冻,继续道:“如果你只是随便跳跳,我肯定不会把球传给你,你自己打得认真,所以才能拿到最后那球。”
“我知道了。”卢哲小声道。
许鹤道:“知道就好。球员最好还是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球场上来。太情绪化的选手教练肯定不会喜欢。”
卢哲:……
他不仅愿意在球场上照顾我的感受,还会在下场后提点我!
二传心里有我!
从今天开始,他对许鹤少一分尊重就是他对排球这个项目的不尊重。
卢哲带着一点愧疚、一点尊敬和一点十分复杂的懊悔之情离开了。
表情丰富复杂到许鹤叹为观止。
第一天主要是二传熟悉攻手,集训营一共76人,除去4位二传之后分成四组,每组一共18人。
18人又分为两人一组,一共9组。
四位二传在第一天就连续打了9场比赛,打到最后双双瘫倒在地,躺在一起呜都没力气呜。
王一民累得翻白眼,“谁提出的百人大团集训营,有本事搞百人集训,有本事多招几个二传啊!”
许鹤伸手把垂下来的额发撩上去,让额头露出来透气,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保持着侧身单腿伸展腰部的动作昏昏欲睡,余光看见早就完成了任务的攻手们正在测试摸高。
这里的摸高设备还比较原始,钢管上面杵着一排黑色的小木棍,人跳起来之后往上一拍,根据木棍偏移的数量和角度,就可以在边上的标尺上轻而易举地找到对应的数值。
但是这种标尺不会自动回复数值,所以得有一个教练踩着梯子在上面不停把被选手拨过去的标尺再拨回来。
许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翻咸鱼一样把自己翻了一个面。
屈膝转身腰部拉伸这个字姿势是个非常容易展示身体曲线的姿势。
邹月行和许鹤面对面躺着,视线首先落在了许鹤塌下去的腰上,“你好瘦。”
“不算很瘦,我的传球比较依赖跳跃后的滞空能力,必须保持偏瘦的身材,这样在空中的优势才比较大。”
邹月行看了看自己的膀子,王一民也看了看邹月行的膀子。
“你这肌肉怎么练的?”他问。
“额……”邹月行挠了一下脑袋,“杀猪的时候练的?”
许鹤舒展肩膀的动作一顿,“杀猪?”
“我们家开养猪场的,我爸偶尔会在市场上卖猪肉,我从小就跟着我爸杀猪,杀猪要快狠准,刚嘎动脉的时候猪挣扎比较厉害,得拼命按住才行,就是那时候练的。”
许鹤仔细打量邹月行的眉眼,少年长得没什么书卷气,皮肤是健康的蜜色,剃着十分野性地板寸,湿透的运动服隐隐勾勒出腹肌的形状,颇有后世短视频平台上风靡了一段时间的屋顶工s之类的糙男魅力。
回想邹月行的传球,处理细腻,不冒进,比较中规中矩,看上去就是个老实人。
总之性格和长相可谓背道而驰,毫无瓜葛。
他坐起来盘腿压腿,整个人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听到王一民喃喃,“杀猪就能练出这种肌肉吗?那你们家还招不招人啊?我能去不?”
邹月行半晌无语,最终委婉道:“我们现在已经自动化了,不用人工。”
“这样啊……”王一民十分低落,仿佛不能杀猪将成为他人生的一大憾事。
四位二传一边唠嗑一边做拉伸。
社恐刘浩本来缩在一边自己玩自己的,但被王一民以脱敏治疗等歪理强行拖过来唠嗑,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社恐发作别跟我说话的恍惚中。
许鹤趴着眯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看到门口来了一个穿着军装的教官,他抬手敲了敲门,对谢卫国道:“6点食堂供应晚饭,吃饭之前要去操场集-合唱歌。”
他的视线转了一圈,落在卢哲的脑袋上,十分嫌弃地啧了一声,“那是你们的队员不?要么赶快去剃个头,要么今后别去食堂吃饭,你们找个人帮他带一下饭,这个头在我们这里吃不了饭的。”
谢卫国:……
卢哲:……
许鹤不厚道地笑了,可算是知道上面为啥要安排军训了,这不就是为了刺头们准备的饕鬄盛宴吗?
卢哲在剃头和让别人给自己带一个多月饭中间选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看向许鹤。
许鹤扯起衣领擦了一下下巴上的汗,非常和善地笑了一下。
卢哲沉默一瞬,非常自觉地站起来,虎着脸问:“去哪儿剃头?”
教官也没想到这小伙子这么有觉悟,“我带你去吧,营里有专门推头的医生。”
推头和医生两个字加起来听上去有种毛骨悚然的意思,许鹤大致能料到卢哲的下场。
鸡冠会被直接削平。
想归想,但是真见到卢哲顶着一个黄呼呼的寸头回来的时候许鹤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卢哲抬头想要瞪人,发现笑的人是许鹤时视线一飘。
算了,二传笑一笑怎么了,说不定心情好之后还能多给他托几个球呢。
笑一笑十年少,凡是都是弹性的,可以商量的。
看到卢哲的反应,许鹤笑得更加猖狂了,他背过身,借着有邹月行魁梧糙汉的身材遮掩,笑得肩膀一抖一抖。
谢卫国的眼角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行了,集-合去吧,教官在外面等。”
七十几位队员鱼贯而出,跟着大部队在操场唱《团结就是力量》。
由于排球队大多数人都只会唱开头两句,所以大家在别人唱接下来的词的时候,开始了“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无限循环。
站在排球队前面领唱的是个年轻军官,本人并不严肃,差点被这一群毛孩子逗得破了功。
许鹤肚子饿得咕咕叫,听见这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人是铁饭是钢。”
好不容易熬到了坐上饭桌,随着“开饭”令下,排球队这边锅碗瓢盆一起动作,一群人仿佛饥荒逃难的难民,把坐在边上的军官们都看傻了。
许鹤饿狠了,吃饭又快又安静。端着餐盘吃到两眼放光,他把鸡腿牛肉和鸡蛋都留到了最后,填饱肚子的少年在享用蛋白质的时候终于流露出了一股子宁静感。
人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好吃。
普通的山鸡和牛腩都能品尝出人间绝味的感觉。
营养师的菜谱一天一换,十分新颖,训练项目却基本上千篇一律。
3v3打过了之后就是6v6小组循环和个人能力训练。
不练不知道,练了就发现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他在柏教练那里做过的内容。
于是当诸位选手在平衡杆上抖抖霍霍的时候,许鹤和傅应飞在上面健步如飞。
谢教练好心让傅应飞对这队友们示范一下,有意提升一下低情商小朋友的人缘。
结果队友们直呼傅应飞走这么快是不是害怕他们学会。
徐天阳扶着脑袋摇头,只好让傅应飞下来换许鹤上去教。
许鹤对于平衡和空中平衡有一套自己的理解和实践经验,各位队友和原本被请过来上课的教练都受益匪浅。
谢教练叹息,“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该请那个教练,这省下的工资还能让我们队员再吃好点。”
许鹤:……
已经吃得够好了,如果不是柏医生十分了解他的生长路线,他集训完回去估计都要减重了。
天气逐渐转暖,早上晨练的时候不再需要穿长袖,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许鹤很难说自己在这第一阶段的前瞻训练中学到了什么特别有针对性的东西。
除去在训练中对自己的队友们了解更深以外,这个前瞻训练好像只是帮助他巩固了一下之前在生长期学过的内容,但好像又让他跳得更高,滞空时间更长了。
第一阶段的最后一天,76位选手在塑胶跑道上进行最后一轮体测,体测的数据需要和第一天进行对比,看一看训练的效果。
800米计时和20米、50米、100米、以及6米*16次往返跑依次序进行。
自从全球跑酷大赛结束之后,许鹤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跑过了。
都已经到u18了,还管什么藏拙不藏拙,生长期接近尾声,这个时候跑得稍微好点,合不合适?
太合适了!
许鹤一马当先,带着欢快的笑容抛在每一组的最前列,卢哲在后面追前面两位追得怀疑人生。
什么排球运动员能跑出田径队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水准?
哦,是许鹤和傅应飞。
徐天阳记秒的时候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一回头就看见省田径队阴魂不散的田教练。
还好是全封闭集训营,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果也不会进行公示,否则他真的很害怕自家的金蛋被偷偷抢走。
第二阶段的军训对于运动员们来说并没有太多体能方面的挑战,无论是站军姿还是走正步,他们都可以接受。
拉练五公里也不过是平常训练项目的延伸。
这群少年有仍有余到教官们怀疑自己以前接到的学生军训任务是不是假的,毕竟很多人站30分钟军姿也要喊累。
这运动员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
人不可貌相,连这里面看着最白净的一个都能在10公里拉练的时候紧跟教练第一个回来。
军训的最后一个项目是400米障碍翻越。
教练把运动员往障碍面前一带,谢卫国都发憷,“这个算了吧,要是受伤的话影响我们队员的职业生涯。”
“啊?这不和你们平常练的平衡项目差不多吗?就是稍微高点,我们还在冲垫,“不够厚吗?”
徐天阳看着离地面至少四米的云梯。
这叫差不多?
“确实差不太多。”许鹤伸头看了看,“都有独木桥,都有跨桩,都有立定跳远。”
就是都比他们平常练的稍微高了那么一点。
教官很满意,“你看,你们队员都说差不多。”
徐天阳:……
可是这个人他不光是个排球运动员,他还是跑酷世界冠军啊。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创造了跑酷世界纪录。”
教官不是很能理解什么叫做跑酷,在他的认知里,他们这个叫老式400米障碍,2分30秒及格。
“他能及格吗?”教官看向一群人里明显年纪最小的许鹤。
徐天阳:……
你这样看不起我们小许队,那他们可就要炫耀一下小金蛋了。
“许鹤,教官说你400米障碍可能不及格。”
教官:?
他说的是问句,怎么到变成陈述句了?
不合适吧?
“额……我没……算了,你能及格吗?”
许鹤挠头,“不一定,我记得你们这个好像是有跑步顺序的,我们跑的那个没有,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个话给教官找回了一点自信,“那你就按照你们那个来,一个来回跑完就行,我们不做要求。”
谢卫国没看过许鹤跑酷的视频,看着快四米的云梯有点发憷,小声道:“算了吧,我们也不是很需要争这一口气。”
徐天阳冷笑一声,“教练,你不看一看,永远不知道你的小金蛋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金喜。现在我们先捧着他,让他尽情试,看看他还藏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要是看到什么危险动作,就罚。”
谢卫国:……
好家伙,老狐狸钓鱼执法!
算了二传的事情给二传自己解决,他一个中年老男人凑合什么?
谢卫国带着慈祥的笑容对着许鹤挥了挥手,“上去试试吧。”
许鹤笑了一下,站上起跑点,随着教官一声令下,带风冲了出去。
“卧-槽!”卢哲惊呼一声,看到许鹤一脚踩在矮墙上,手一撑,侧身翻过去,然后再独木桥上表演了一个健步如飞。
他意识到许鹤在教他们核心平衡时展露出来的水准还是保守了。
这他大爷的就是跑酷吗?名字里带裤,确实好酷。
教官垂眸看向自己的秒表,少年翻过障碍的速度很快,但是过障碍的顺序并不符合标准,姿势也不是很对,但是他快啊!
四米高的云梯别人都是吊着手臂荡过去,他敢踩在云梯上面跑过去。
三米高的高墙别人需要借三次力,他只需要在墙上踩一下就能扒着墙头翻过去。
要不是因为要竞速,他感觉这人应该能在跳下来的时候做个空中转体或者凌空翻什么的。
关键是他跑来回的时候都没减速,就连他们教官第一次走在云梯上的时候都多少有点害怕,但是他呢?
他顺着云梯的杆子滑下来的时候脸色都没变过。
许鹤喘着粗气跑到已经愣住的教官面前,“我跑多少?”
“1分53秒22。”教官沉默一瞬,“你这个速度很不错啊,关键是第一次跑,也没上去练过。”
许鹤点了下头,“还行。”
“正规跑的话应该也能跑到2分钟的。”教官叹了口气,“高中读哪儿的?数理化怎么样?大学准备考什么?靠军事类吗?想当军官吗?”
许鹤:?
王一民来劲,“他成绩可好了,一中年级前唔唔!!”
徐天阳捂着王一民的嘴,拖着他往谢卫国那里一塞。
“哈哈哈,我们都是学体育的,成绩很一般,考不了军官的,大家都是年级倒数,文化比较差,大学就北体大啊那些……你们这个要成绩好的吧?我们都不符合要求的。”
徐天阳伸手抹了一把汗,早知道这都能有人抢金蛋,他就不“钓鱼执法”了!
恨啊!
“继续这个400米障碍训练吧,哈哈。训练结束以后我们就要去秦皇岛做第三阶段的集训了,小伙子们之后还是要为国争光的,我们时间很紧迫啊教官。”
本来还得住一晚的,现在不住了。
跑!
连夜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