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将拳头顶在一起, 齐声道:“好!”
声音响彻场馆,令人侧目。
楚锦岩的队友们看向J省那一侧。
G省青年队二传刘浩若有所思,“上一局失败好像完全没给他们造成什么心理压力……”
“许鹤心态稳定, 又是队长, 只要他不慌,我们给他们制造的心理影响就趋近于无。”楚锦岩将擦过汗的毛巾搭在自己的包上,放低声音,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队友还是在安慰自己。
“别灰心, 当初制定这个战术的时候我就说过了, 能对傅应飞造成直接影响最好, 至于许鹤……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楚锦岩偏头看向另一侧的许鹤。
他的天赋不如许鹤也不如傅应飞,一直以来都是靠着努力弥补, 但很多时候, 努力并不能填补他和天才们之间的鸿沟……
G省众人面面相觑。
“楚队,J省有许鹤,我们也有你和刘浩啊!”
“是啊是啊,要是没有你和刘浩熬夜看比赛录像,总结概率,我们第一局也不会赢。”
楚锦岩怔了怔, 哼笑一声, “别把我架起来捧,我估计许鹤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下一局他可能会更加频繁地运用假动作, 注意别被他骗了。”
“好的队长。”
G省队员们虽然应承了,但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许鹤的“骗术”和“演技”固然十分优秀, 但在他们已经有了应对措施的情况下, 那些表现只会成为传球时的负累和破绽, 他们不信许鹤还能再像之前一样戏耍拦网队员。
-
两边队伍各怀心思,走回赛场。
既然知道了G省已经彻底研究过自己的传球习惯,许鹤当然不会再延续上一局的打法。
第二局与其说是两边队伍之间的比试,不如说是两个队长之间的较量。
许鹤仰面深吸一口气,紧盯着楚锦岩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是G省二传,而楚锦岩是他的队友,他会给楚锦岩传什么样的球?楚锦岩会喜欢打什么样的球?
一旦转换思考方式,脑海深处的记忆便被逐层唤起。
——楚锦岩喜欢打直线球和压线球。
楚锦岩在空中的反应能力和灵敏度不强,无法和傅应飞一样在空中扣球时根据拦网随时变换扣球姿势。
他一旦跳起来准备扣球,扣球路线就基本定型了,只能在角度上做出一些改变。
而G省的二传刘浩,二传精准度和到位率都不是很高,常常会产生一些细微的差异和失误,所以楚锦岩需要想好每一步之后才能行动。
哪怕在这种严苛的限制之下,楚锦岩还是很喜欢擦着拦网队员和标志杆间的空隙打直线压线球。
这种球十分难带,一旦控制不好就会直接失误出界,但是从比赛开始到现在,楚锦岩还没有失误过一次!
在排球规则中,拦网队员的手不能超过标志杆,也不能碰到标志杆,因此很多队员在进行拦网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让自己的手臂离标志杆稍微远点,以防拦网犯规后直接丢分。
而楚锦岩抓住了这点,将球拦网队员的手和标志杆间产生的空隙中将球扣过来。
如果排球在行进过程中碰到了拦网队员的手臂,那么楚锦岩就可以借此制造打手出界。
如果没有碰到,那么因为标志杆就是扣球时的参照物,只要多练,就能保证扣过去的球次次都是压线球。
-
许鹤一边思考,一边同时观察着对手们的站位,同时跳起传球。
G省前场有一个空挡,用二次进攻比较好。
不对,不能用二次进攻。
许鹤迅速收回视线,看向不断下落的排球。楚锦岩一定发现了他在二次进攻之前都会确认一下空挡!所以他的二次进攻应该已经被发现了!
果不其然,才收回视线,对面的自由人就立刻喊道:“二次!”
许鹤手臂微微曲起,向前方一推,排球与指尖一触即分。
已经跳起来想要拦二次进攻的拦网暗骂一声:靠!
不是二次进攻而是平拉开!
那种细微的眼神竟然是假动作!
G省所有人往拦网露出的空挡扑过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平拉开又平又快,拦网不可能追上。
他们才跳起,指尖刚刚伸出网带边缘,刘青风就已经重重扣下。
排球以迅雷之势砸向地面。
G省自由人往前一跃。这颗球在距离他手掌一掌前的地方落下。
他不甘地握起拳,终于明白了第二局开始之前楚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鹤果然发现了他们研究过了他!
他现在甚至还能利用他们的研究,利用他们对数据和概率的信任,重新使用视线诱导和假动作!
实在狡猾!
-
J省得分,14:13,反超了!
“oh~lolololo!”
刘青风对着球网张开手臂,左右手握拳后轮流捶胸。
陈明乐捂住脸,“丢死人了,猩猩?”
“太爽了太爽了!控制不住!”刘青风差点把衣服脱下来当旗子挥,“这还是我头一次打出关键球!”
虽然只是一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球是绝对关键的一球。
J省彻底甩掉了对手的拦网!这还是决赛开始之后的第一次!
许鹤笑了,“以后还有很多关键球给你打,你现在高兴还太早。”
刘青风:!
二传对攻手说这样的话代表了什么?
代表了他以后会把更多的球传给这个人,这是最大的信任,是二传的偏爱!
刘青风深吸一口气,想要对着球网重施“猩猩嘶吼”。
“咀咀!”裁判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短促地吹了两声哨子。
——排球比赛禁止对对手进行言语或者肢体上的挑衅,警告一次。
刘青风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卡在喉咙里,他蔫巴巴地吐出来,灰溜溜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个小插曲实在滑稽。
许鹤没忍住笑出了声。
场上弥漫着快活的空气,只有得了分的刘青风更加萎靡,十分落魄。
二裁将球扔到傅应飞的手里。
傅应飞刚站上底线准备发球,G省教练刘敏熙就喊了暂停。
这个暂停叫的时机很好,应该是想打断他们关键球打出来之后的势头。
许鹤快步走到休息区坐下休息,喝了一杯柏医生递过来的电解质水。
用毛巾搓了一把脸才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楚锦岩扣球的准备时间比较长,并且路线十分固定,你们拦网的时候,尽量把他的直线球拦死,别让他打压线球。”
“哦,好。”
陈明乐怎么也想不通许鹤的脑子为什么能一遍传球一边观察对手,还能一边做假动作戏耍对方拦网的。
电解质水甜滋滋的,许鹤喝完了又喝了几口矿泉水压走嘴巴里的甜味,“G省那边的传球高节奏慢,所有人的思考时间比较长。一旦我们这边将节奏拉起来,他们应该就无暇再去思考那些东西了,接下来我们得加快节奏大,给他们压力。”许鹤的语速逐渐加快。
60秒的局内暂停还是太短,他想要说得内容太多。
“依赖通过观察得到的固定数据打球有一个弊端,就是我们这边的人稍微变动一下他们就会反应不过来,接下来想扣球的人只管跳,剩下的交给我。”
——咀!
哨声响起,暂停结束。
徐天阳和柏函愣是没能插上一句话。
徐天阳坐在场边主办方给教练专门准备的小马扎上,十分沧桑地叹了口气,“哎……我这个教练当的怪没成就感的,其他教练给队员们指点迷津制定战术,而我只能去提醒我的队员们不要自己给自己加练。这叫什么事儿啊?”
坐在徐天阳身后的观众们一片沉默。
你说得这是人话吗?
还嫌别的教练不够羡慕你有个好徒弟是不是?
好凡的嘴脸!
-
比赛再次开始。
傅应飞被打断的发球也得以进行。
许鹤回头看了一眼。
自从傅应飞看到了楚锦岩的强力扣球和发球后,他便意识地加大了自己跳法和扣球时的力度。
这种调高上限,临时增加扣球力度的手段使傅应飞的体力开始快速消耗,对大臂的肌肉和肩膀的损耗也会增加。
比赛结束之后傅应飞很可能会被柏医生按在地上用筋膜刀刮一遍……
到时候他或许也会成为帮忙按住傅应飞手脚的“屠夫”中的一个。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展开,不知道傅应飞会不会被在松弛筋膜的时候痛得嗷嗷叫呢?
砰!
傅应飞利用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将排球整个轰了出去。
这一球擦着楚锦岩的面颊,重重砸在了他脚边。
迟来的回应球仿若一声反击的号角,J省开始疯狂地进攻。
L省体育频道的解说感觉自己的嘴已经不够用了,只能频频使用慢镜头,狼狈加快语速。
“傅应飞连发两球!ace得分!这两球的力度跟第一局时比强了不少,可以看到他在跳起发球时,腰部往后拉,小腿后踢,在发球瞬间才猛然前折,这个反弓字非常漂亮!”
“不过这个助跑和跳跃让人感觉有点眼熟……和J省队长许鹤很像。”
“好的,接下来是傅应飞连续发球的第三球!被对面的自由人接起!但自由人被冲击力撞得摔到了地上,二传手刘浩传球!虽然一传不怎么到位但是二传刘浩为自己的队长给出了一个高球,有机会!”
既然知道了楚锦岩会怎么扣球,许鹤又怎么会放弃拦死他的机会。
许鹤在标志杆附近跳起。和叮嘱队友时说出的战术不同,他没有直接封死楚锦岩的直线路径,而是照例留出了手臂和标志杆附近的空隙,静静等待时机。
在楚锦岩达到最高击球点准备扣球时,许鹤突然将左手手臂向着标志杆伸出。
啪地一声脆响,楚锦岩将球重重扣在和许鹤的手掌反弹回了G省的场地。
——界内。
17:13!
J省省青队和G省青年队之间的分差被彻底拉开。
楚锦岩喘着气看向许鹤,轻声道:“我还以为要等到第三局你才能拦下我。”
许鹤笑了笑,“那就有点太慢了,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他顿了顿,“我昨天跟你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楚锦岩呼吸一滞,许鹤竟然在这种时候把昨天他对J省的挑衅彻底还回来。
好记仇的许队……
-
许鹤拦网得分,傅应飞可以再发一球。
这一次,自由人对于傅应飞突然提升了力道的发球有了准备,但纵使如此,他在绝对的力量的冲击下还是接得十分狼狈。
许鹤没有被连续得分冲昏头脑,脑子转的飞快。
像G省青年队这种战力不算平均的队伍,二传在紧要关头会不由自主地将球传给队内最强的人。
而G省的这个人就是楚锦岩。
许鹤当即高喊:“拦楚锦岩!过来一起!”
前排的拦网队友立刻聚集起来。
三人拦网宛如高墙一般筑起,楚锦岩避无可避,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嫉妒傅应飞和许鹤。
他为了找到许鹤的破绽整整研究了一年,而许鹤仅用一局就想出了破局的方法
天才二传,哪个攻手不想拥有啊……
傅应飞的跳跃都有可能是许鹤教的。
他也想学。
思绪飞速在脑海中划过,最终随着排球被拦下时发出的闷响声消逝不见。
——咀!
哨声响起,众人欢呼着将许鹤围起来。
“拦下来了!许队牛批!!”
“我拦的!碰到我了!”
“也碰到我了!”
“卧槽,竟然真的拦下来了,被压着打了一局半,终于扬眉吐气了!”
“下一分继续!”
许鹤笑着和欢呼雀跃的队友们击掌,最后重重拍在傅应飞肩膀上,“再发个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