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萝浓睫轻颤。
她听懂了。
但是也正是因为听懂了, 才一时有些噎住。
这蜡烛能吹吗?
与其说是向上天祈愿——
不如说是专门讲给她听,跟她祈愿!
季清洄怕不是,真当她傻……
在喧嚣嘈杂的馆子里。
他静静地等着她吹蜡烛。
温听萝眨了下眼, “你自己许的,你吹吧。”
他深深看她一眼, 勾唇:“好。”
等吹完,他拿起蜡烛, 给她递了个叉子:“吃一口。”
“好。”毕竟是她生日,他送来蛋糕, 她是该吃一口, 起码意思一下。
等吃完后,菜品正好一一上来。
他朝菜品抬抬下巴,“尝尝, 有没有让你失望。”
真的很香,只是看着, 温听萝就知道不会失望的。
他喊她尝尝,他自己却没有动, 只是看着她吃, 顺便好奇:“你今天许了什么愿,这么多个?”
“不是可以许三个吗?不要浪费嘛。”
行。
还挺珍惜许愿机会的。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却没有停止好奇,忽然凑近她,盯着她问:“真的不能说?”
温听萝差点被他吓到,顿了下后,坚定地摇头。
不能就是不能。
就算没有什么“说出来就不能实现”的话, 她也绝不可能告诉他她许了什么愿。
“行吧。”他叹口气, 收住好奇, 终于不再执着。
温听萝有被这里的饭菜吸引到,真的很好吃。
她问:“你们平时经常来这里吃吗?”
“嗯。”
她忍不住说:“季清洄,你和我想象中的年级第一一点也不一样。”
他勾了下唇,兴致被挑起:“怎么说?”
她想了想,主要是在斟酌该怎么形容,“别的年级第一都在死命学习,但是你不一样,学习对你来说,好像只是你生活中的一部分。”
怎么说呢?她总觉得他的生活丰富多彩,和符戈他们经常去玩。这样一点也不单调的生活,她只是想想便觉得喜欢。
他被夸得蛮满意,“主要是,我只需要用那一部分的精力就可以取得我想要的成绩,剩下的精力没必要再投入,投入也是浪费,所以不如拿去做些别的事情。”
好拽的一番话。
温听萝感慨道,这叫那些拼尽全力却怎么也提不上去分的人听了该作何感想?他用了几分的力,便霸住了年级第一的位置,整个一中里,再找不出第二人。
可他就是有这个资本说这一番话。
甚至,就算他现在这样说,也不会叫人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好像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会叫人觉得他狂妄自大。
温听萝再次接受了一番小季老师的指导。
她决定多向他学习,将多余的精力投入更多的兴趣爱好中才好。
季清洄其实想告诉她,他多余的精力完全够他谈个恋爱。
但是凝她半晌,他还是默默咽回,没有多言。
“吃吧。喜欢吗?喜欢的话以后多带你来。”
“好呀——如果不会打扰你们的话。”
错了。
应该反过来。
是符戈他们打扰他和她。
季清洄勾了下唇,“嗯”了声。
温听萝今天过了两次生日。
一次是和家人、朋友,一次是单独和他。
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叫她“先和他们过”,是准备“晚上他再陪她过”的意思。
这一年,这一岁生日,她充满欢喜。
拿着易拉罐和季清洄碰杯的时候,温听萝眸光闪烁,眼底像是铺了一层细细的星子,璀璨生光。
——第一个愿望,希望我可以压过季清洄,成功当上年级第一。
——第二个愿望,祝我们都可以考上理想的大学。
——第三个愿望,希望我和他之间,可以没有遗憾。
何为没有遗憾?
温听萝不知。
但她希望他们之间的故事是美好的,故事的结局是没有遗憾的。
她不知道这个愿望会不会很奢侈。
但这个放在最后的愿望,寄托的情感也是最深。
-
期末考的成绩出炉。
温听萝就跟咬在季清洄屁股后面似的,再次缩小了差距——这一次,他们只差了七分。
温听萝每一次都在进步,她的进步肉眼可见。
她就像一批黑马,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快到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期末考成绩出来后,不管是考得好还是考得不好,起码都不至于再悬着颗心,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
温听萝收到了季清洄的“问候”——【恭喜啊。】
他是用语音发的,听上去懒懒的,不太有什么诚意,像是随口一说。
温听萝皱皱鼻子,却忍不住笑出来。
她也用语音给他回了一句:【同喜同喜咯!】
她想的是,他第一,她第二,都是喜事。他恭喜她,她也要回祝,是以就是同喜。
季清洄听完,勾起嘴角。
傻。
什么同喜。
-
这一年,是温听萝在温家过的第一个年。
徐亦婉早早的就给孩子们准备好了几身新衣服,尤其是温听萝,过年那几天,一天两身都是够的。
这还是徐亦婉控制过后的结果,没办法,好看的女装实在是太多,她看都看不过来,只觉得每一件穿在萝萝身上都好看,一不小心就买了这么多。
没有母亲会不喜欢打扮女儿,更别提萝萝这样好打扮,就没有萝萝穿不起来的衣服。
从萝萝回来到现在,从夏天到冬天,每个月徐亦婉都要给买上好多漂亮的衣服。
一是想多弥补孩子,二是她真的忍不住把原本就漂亮的女儿打扮得更加漂亮。
时间一晃,一转眼,就到了年关。
今年唯一一件叫温常赋觉得担忧的事情是——
过年,老太太肯定是要接来一起过的,他怕到时又搞得不高兴。
但是没办法,再担忧,也得硬着头皮上。
他们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迟早是要团圆的。日子还长,再不合,也得磨合。
除夕这天,一大早,他就亲自开车去郊外的庄园接宋茗华回来。
宋茗华到家的时候,温听萝吃过早餐正在房间看书,家里的隔音好,她没听见什么动静。
是下楼准备吃午餐时,她才发现了宋茗华的到来,脚步不自觉地放缓。
温辛也在,正与宋茗华说着话。他很耐心,老太太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其实也不外乎是一些学习情况。
他们已经聊了有一会,在老太太夸他的时候,温辛告诉她,姐姐比他厉害,从来到槐城一中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二。
温听萝的出现,短暂地打断了他们宁静的氛围。
老太太锐利精明的目光扫过来,脸上淡淡的笑褪去,转为严厉的面无表情。
温听萝在心里撇嘴,不大愿意理会,脚尖一转,走去厨房,想看看今天吃什么。
几个阿姨正在做饭,郑姨就站在门边的位置,看见她来了,笑着拿了块卤牛肉塞进她嘴里:“饿了吧?先吃块肉。”
温听萝长得漂亮,成绩又好,阿姨们都很喜欢她。加上主家又疼爱这个女儿,阿姨们自然也没什么顾忌地可以对她好。
这个牛肉卤得很好吃,温听萝窝在厨房多吃了两个。
郑阿姨一看自己做的东西得到了认可,更高兴了,压低声音和她说:“喜欢吃以后阿姨就多做。”
温听萝弯了弯眼:“好呀。”
吃饭的时间到了,徐亦婉从书房下来。看见老太太,她顿了下,喊了声:“妈,您来了啊。”
老太太一点头,和孙子一起去餐厅准备用餐。
温听萝不太愿意和老太太一起吃,她在厨房磨磨蹭蹭。
徐亦婉等不到女儿过来,去厨房寻她。
宋茗华瞥见她的动作,犹豫了下,也起身,悄然跟在了她身后。
徐亦婉没发现宋茗华的跟从,她找到女儿后,搭上女儿的肩膀,笑着问:“不饿吗?怎么还不来吃饭呢?”
温听萝申请说:“我可以回房间吃吗?”
她的抗拒摆在面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大方地摆出来,并未遮掩。
徐亦婉一愣,一下子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她摸摸女儿的头,叹了口绵长的气:“可以呀,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她怎么舍得为难她的宝贝呢?再说了,她又不是是非不分,她的女儿才没有错呢,她的女儿是受害者,也是受委屈者。
宋茗华就在后面听着,母女俩的对话全数进了她耳里。她眉心皱起,皱得很深,深出刻痕。
——她们在说什么,她自然是听得懂,不喜欢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她吗?
活到这个年纪,被自己的子孙这样厌恶,宋茗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若是别人讨厌她,她还能无所谓,可这是她的孙女,是她的后代。
竟然讨厌她讨厌到了都不愿意和她同桌吃饭的地步?!
宋茗华心里的火越窜越高,心火烧得旺盛。
她也不再听,转身就回了餐厅,没叫她们发现。
温常赋坐下吃饭的时候就发现宋茗华的脸色很难看,就那样阴沉着脸坐在那。他试探地问道:“妈,怎么了?心情不好?”
宋茗华冷眼扫他,“没有。其他人呢?怎么还不来吃饭?就这么叫长辈等着不成?”
徐亦婉亲自给女儿准备好餐食,叫阿姨帮忙端去房间,全都安排照顾好后才又回到餐厅来。女儿的事情她不爱假手于人,都得亲自安排妥帖后才放心。
她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见老太太带着怒意的问话,忙解释道:“萝萝……不太舒服,她在房间吃呢,我们吃就好啦。快吃饭吧,妈。”
温常赋与妻子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其中原因。
他也招呼着开饭,可老太太的脸色并无半分转晴,重重地将筷子拍在桌上,发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不就是因为我在这才不想来吗?什么不舒服,在这里骗谁呢?!怎么,我老婆子在这里吃饭就碍着她了不成?!”
温常赋皱起眉。他不知道老太太有什么好闹好生气的。她们之间的问题,她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若非先前的矛盾,萝萝今天哪里至于连和她吃饭都不肯?
萝萝不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相反,她懂事过了头,懂事得叫他和妻子都时常感到心疼。连她这样懂事的孩子都有不再愿意懂事的时候,甚至连维持一顿饭表面的和平都不乐意,该反省的难道不该是老太太吗?怎么就还能在这里质问孩子的过错?
“把她给我叫下来!我再怎么说,也是她奶奶!她不想认也得认,哪里由得她不认?这都是什么态度?我看她就是被你们俩给惯坏了!”宋茗华不由分说地支使道。
话音一落,不曾想,她抬眼却是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餐厅门口的温听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