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萝刚踏进家门, 就明显地发现了家里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所有人都在客厅。
她扫一眼，发现......除了温蕴。
温听萝一留心，就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从门口开始, 温蕴的东西, 好像都不见了。
她心下千转，有了些猜测。
看来她不在的这个下午，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徐亦婉看见她，连忙起身过来, “回来了呀宝贝？衣服怎么湿了？淋到雨了吗？”
刚才雨就一阵，他们都没太留意。
温听萝点点头，准备先去换个衣服。
徐亦婉陪她一起走上楼，想接过她的书包, 却被她伸手拦住：“不用, 不重。”
徐亦婉微顿, 收回手来。她笑了笑，说：“刚才程家人来把蕴蕴接回去啦, 她的东西也都安排人送过去了。萝萝, 以后这个家里, 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生活……。”
这回换做温听萝愣住。
她连脚步都停下了，震惊地看着徐亦婉：“已经走了？”
徐亦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可是这是不是也是意味着，她心里确实是很在意这件事的？
温听萝原以为温蕴的这件事会磨磨蹭蹭折腾很久，先是出结果，然后商议去留, 接着依依惜别......没个几天下不来。
就温蕴，不, 程蕴昨天那样子, 她不像是愿意离开的人, 所以温听萝不觉得她的离开能有多干脆。
但没想到她不过是出去了一下午，这件事情就以坐火箭的速度结束了？
她以为要走很久的进度，其实就走了一下午？
温听萝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她现在对这个下午都发生了些什么......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徐亦婉轻叹一声，说：“是呀，今天已经晚了，明天阿姨会把她房间的那些床单被褥都收拾去洗，洗完收起来后，那个房间就彻底空下来了。她现在在程家，我们走了十七年错误的轨道，从今天开始终于是走回正轨。”
两家人，天壤之别，本就该是两家人。
如今两个孩子各归其位，他们之间仅有的交集断掉，两家人终于还是两家人。
徐亦婉的话，给温听萝一种很虚无缥缈的感觉。
在她的印象中，那么牢固地杵在温家的一个人，竟然这样容易就离开了吗？
见温听萝出神，徐亦婉关切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在想什么，宝贝？和妈妈说说。”
温听萝收回心神，只垂眸道：“没什么。我本来以为......你们舍不得的。”
“宝宝，因为我们有你了呀，不管是谁，和你相比，自然是你最重要。”徐亦婉主动地去牵她的手，试探性地与她十指相扣......成功后，她流露出惊喜之色。
她感觉得到女儿同他们的生分。
初初相识时似乎都没有如此，但自打她回家以来，这份生分竟然只增不少。
她一直想去改变，同女儿亲近些、再亲近些，但一直无法。
徐亦婉不知道孩子心里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是不是对什么不满意，也不知道自己该去怎么改正，她便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摸索着。但凡有一点进步，她便知足。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对温听萝来说都还是很意外。
其实今天下午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不平静。
程蕴根本不愿意离开，她提出了好几种方案，每一种都很可行，只要温家点头，愿意出钱，这件事就妥当了。
可是到头来，温常赋也没有点这个头，没有选择给程家二十万，让程蕴出去住。
最终他的处理结果是，程蕴除了可以带走她手头所有的东西，温常赋还给了她两万块钱，叫她拿在手里备用。
等回到程家后，有这笔钱，她想做什么也都可以自由一点。
如果想去学校住宿也可以，只是温常赋他们已经不再是她的监护人，没有相关义务，也不好对任何后续事情负责，她想去住宿需要经由程家同意。
温常赋都想过了，程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所以他只是把决定权给了程家，减少了温家和她的羁绊牵扯，但这件事的结果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她手里有这两万和从前的积蓄，不管是想住学校，还是外出住宿，只要不像以前一样大手大脚地花，完全够用。
他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冷漠，他其实已经把她安排得很好，再没有比这还妥帖的安排了。
以后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虽然离开了温家，但是只要好好经营，生活不会糟糕到哪去。她不管是想待在哪里，都能好好地长到成年。
......她原本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很多萝萝经历过的事情原本是她该经历的。温常赋给她安排好的这些，做了是情分，不做也没有什么不应该，这些都是程蕴命中本没有、额外获得的，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就此放手，也没人有资格说他一句不是。
但对于这样的安排，程蕴仍然不愿意点头，她仍然觉得无法接受。
不过这一次温常赋很坚决，这就是他给出的底线。
是连徐亦婉都诧异的坚决。
之后他们便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这一切，徐亦婉还去帮程蕴一起收拾东西。
最终赶在温听萝回来前，程蕴和前来接她的程洪昌一起离开了温家。
程蕴从头到尾都在哭，徐亦婉给她擦了好几次的眼泪，哭湿了好几张纸巾，但是温常赋一点改口的意思都没有，他意已决。
就连离开，他也只是送到门口，没有过多动容。
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温常赋有速战速决之意。他知道程蕴不肯，索性快刀斩乱麻，在几个小时内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处理干净，不再给节外生枝的可能。
所以温听萝回来以后见到的就是已经处理完的结局。
和一个，没有程蕴的家。
温听萝回到房间时，还在诧异这件事完成的速度之快。
打开手机时，Q.Q上有个好友申请。她点开一看，发现是程蕴。
她加过温辛，也加过班级好几个人，但还没有加过程蕴。也不知道程蕴这时候申请加好友是想做什么。
温听萝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忽视。
......先不管了吧。
她先去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后就发现桌上有一杯刚泡好的感冒灵。
——应该是徐亦婉泡好端来的。
温听萝把一杯都喝完，忽然想起什么，便给季清洄也发了条信息：【记得喝杯感冒灵呀！】
预防感冒！
发完后她就和岑可聊起了天，开始商量明天打算去哪里。
她是这座城市的新来客，但岑可不是，岑可知道很多好玩好吃好逛的地方，一键抛出了好几个选择来。
温听萝对于每一个都很心动，她纠结地咬着手指。
半个小时过去，她们终于艰难地挑出了一个选项来。
做好选择后，便开始约定时间和地点。
季清洄刚刚看到消息。
他想，这个温听萝也不算是朽木不可雕，多少还是有点可取之处。虽然看上去真的很不会追人，但是在他的点化之下，还算是有点小进步。
至少现在都知道抓住机会关心他，叫他喝感冒灵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和他聊天的借口，但他还是挺受用。
季清洄这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好说话，但只要心情一好，那叫一个好说话。
主动给对方递个橄榄枝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
温听萝收到了季清洄的回复——
【没有感冒灵，你带一包给我？】
温听萝捏着手机，失语……
今天周六，下次见面就是后天了，过去两天......还喝什么感冒灵？要么中招了，直接吃感冒药，要么没中招，什么都不用喝。
她犹豫半晌，敲了一句：
【那......】
【要不，多喝热水？】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流传这么多年的一句话，多多少少肯定有点用。热水，肯定能缓解各种各样的小不舒服。
季清洄：【......】
季清洄：【温听萝，你知不知道，要是一个男的在这时候说这句，是什么行为？】
还不待温听萝说话，他就自己回答：【渣男敷衍行为。】
温听萝：......
同理可得。
她现在是渣女敷衍行为。
她慢吞吞地回复：【才不是......可是等到后天我给你送，哪里来得及嘛？】
“嘛”？
小丫头说不过，怎么还撒娇？
季清洄轻哼了声，有些笑意倾泻。
看得出来，温听萝这一招招的，对他来说确实是非常受用。
他如大发慈悲一般地“帮”她想着办法，不经意地问说：【你跟岑可明天约去玩？】
可怜温听萝这个小姑娘，一点心机都没有，人家一问，自己就和盘托出了。
她一报出地点，季清洄就回道：【巧了，我和符戈也去那里，那就明天你带出去，我们在那会个面？】
温听萝陷入沉思。
这么巧......的吗？
这得是什么样的缘分，才能这么巧？
槐城大成这样，他们都能选去同一个地方玩？
要不是亲眼见识过槐城的大，并且为之感慨过，温听萝真要以为槐城是个不大的地方，以至于他们四个人轻易都能“这么巧”地撞上。
不过人家都这样说了，一包感冒灵而已，她自然是要答应的，于是她爽快地回道：【好，那明天见！】
季清洄叫住这个粗心的人：【你们几点？】
温听萝：【下午一点！】
季清洄觉得她跟自己聊天好像真的很开心，感叹号一个接一个的。
季清洄：【行，那明天下午一点商场门口见。】
温听萝：【喔，好的！】
季清洄并不知道温听萝的心理活动。
温听萝正在想，连时间都能撞上吗？她说下午一点，他们也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那里？
她哪里知道，季清洄一转头就去敲符戈了。
季清洄：【1】
符戈：【？？？】
季清洄：【明天岑可要去个地方玩，去不去？】
符戈想也不想就秒回：【去啊！】
季清洄报了时间和地点就下线了。
符戈一开始还在乐颠颠地定闹钟，等躺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岑可她们去哪玩，洄哥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岑可邀请他们了吗？不对啊，那为什么不跟他说？
符戈一头的问号，他也尝试着去敲季清洄：【1】。
他等了十分钟，也没等到回复。
符戈：......
能不能学学他的秒回啊？
怎么了！他不重要是不是！要是小菠萝，他不信这家伙不秒回！
他真的是看透一切了。
温听萝自己的房间没有感冒灵，她想去楼下找一包。
她趿拉着拖鞋下楼，这个时间点，家里显得很安静。
明明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温听萝一边往楼下走，一边竟然开始有了种“这是自己家”的感觉。
她觉得这种感觉很稀奇。
明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唯一的一个变化是，程蕴不在这里了。
温听萝低头望着楼下，一片橘调的暖色灯光笼罩着偌大的客厅，很安静，也很宁静。
以前，这里原该是她生活的地方。
以后，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
她和温常赋、徐亦婉，还有温辛。
如徐亦婉所说，他们一家四口，会在这里好好生活。
徐亦婉还在厨房切水果。很多事情阿姨们也可以做，但是有时候她喜欢自己动手。
听见声响，她回头来，看见是温听萝，她笑着问：“宝贝，找妈妈吗？”
她有点意外。
因为温听萝平时在家，除了吃饭就是待在房间，很少出来，今天可真是难得。
听见“找妈妈”，温听萝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啊了一声，问说：“那个，还有感冒灵吗？”
闻言，徐亦婉有些担忧，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朝她走来，想摸摸她的额头，看看她有没有发烧：“怎么了？是觉得不舒服吗？头晕还是什么？”
看她着急的模样，温听萝动了动嘴唇，连忙否认：“不是，是想给同学带一包......他也淋雨了。”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很陌生。
在以往的许多年里，她从来没有被这样关心过。
别说是淋了一点雨，就算她是湿透了回家，他们都只会被嫌弃把家里的地板弄湿了，而不是别的。
他们会叫她把地板擦干净，不会问她身体难不难受，更不会给她泡什么感冒灵。
温听萝觉得，两个家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地方，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多。
听见是要给同学带，徐亦婉才松了口气，去医药箱里翻出好几包递给她：“好呀，那就多带几包给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