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也很激动,因为他押的也是生财有大道这题,而且是他母妃亲自为他写的。
事实上,吕氏三道策论都做了一遍,但重点让朱允炆背的则是第三篇。
因为按照她对于老朱的了解,以及朝廷现有的情况分析,老朱大概率会选择这道题。
老朱见所有人都开始埋头书写,也就百无聊赖地喝起茶,顺便从袖子里摸出两道比较长的奏疏看起来。
一般来说,这种现场出题是没法作弊的,大家全凭本事答题。
不过老朱本来也没对他们有啥指望,朝廷缺银子,打仗缺银子,赈灾缺银子,满朝公卿都没办法,自家这些养在深宫中的皇子皇孙就有办法?
哦,也不对
老朱看向奋笔疾书的朱允熥,心里暗暗对其生出一丝期许,或许这孙子真能有点办法。
这孙子开书店都能月入上万两银钱,看来对赚钱一道还是很有天赋的。
只是做生意跟治国理政不同,朝廷的钱来源于赋税,来源于开源节流。若是真跟商贾一般逐利,那天下还不得大乱呀?
老朱见朱桂也一脸认真地答题,心下顿时生出几分疑惑,这老十三也会为君父分忧了?
老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无奈地摇摇头就继续看奏疏了。
约莫过去一个时辰,老朱开始命人收卷。
朱植等一干人听到收卷无不哭丧着脸,他们连花钱还不会呢,怎么可能知道咋赚钱。
朱桂却是一脸的得意,感觉自己的第一已经是手掐把拿来。
朱允炆更是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不仅第一个交卷,交完卷还挑衅似的看了眼朱允熥。
只是朱允熥压根就没注意这边,而是默默地低头答题了。
老朱见大孙还没写完也不急着催,直至见他端起试卷,这才宣布考试时间结束。
黄子澄赶忙下去收考卷,朱允炆的肯定是要放在最后压轴的,朱允熥最近的表现也不错,也放在后边吧,让皇帝自己去比较去。朱桂写的也挺多,也放到了靠后的位置。
至于其他皇子、皇孙的试卷,则不论排序,一股脑全收上去了。
哪怕他每张试卷都只匆匆瞥上一眼,也知道这些人没一个靠谱的。
老朱拿过试卷,一目十行的扫过。
虽然他压根就没指望皇子皇孙们写出啥像样的章,可看到他们竟如此费拉不堪,还是郁闷地皱起眉头。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有说卖粮食、卖布赚钱的,只是这些蠢货也不想想,粮食和布本身就是钱了吧?
咱要是有粮食,有布匹,还愁搞不到银子?
相对来说,朱植的策论还算靠谱,提议官买官卖。就是官府低价收购,然后再高价卖出。
老朱对于朱植能想出这种办法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他舅舅就是苏州织造,专门负责给皇宫提供织锦的。
而且对于朱植的提议,老朱也并不觉得新奇。因为维持了上千年的盐铁之利,实际上就是官买官卖的路子。
只是这东西可一可二而不可三,你总不能把老百姓的活路给断了吧?
老朱看到朱允炆的策论时脸色才好看点,但也没有觉得多新奇。
不论是加印宝钞,还是提高赋税、商税之类,都是朝廷大臣们早就提过无数次的建议。唯有节流方面有点意思,建议从宫中节省,缩减后宫和太子府开支,用以支撑朝廷北征。
虽说这办法不靠谱,但朱允炆能有此心,还是让老朱感到很欣慰的。
老朱提笔就在朱允炆的试卷上写了个甲,然后又低头看下一篇,见是朱桂那厮所作,他心里就是一阵膈应,这货能做出啥好章?
老朱耐着性子看下去,只看了一段就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王者欲取天下之财,唯权柄夺之而已。”
“曰赋税、曰巧取、曰豪夺之可也。”
“所谓赋税者,有正税、杂税、役税、商税、等凡数十种。”
“即使无之,也可临时现编也。”
“总之权柄在我,想收多少是多少!”
“所谓巧取者,有智取、骗取、索取”
“官府可官办赌坊,引诱百姓戏之,谓之博彩也。此间获利巨大,顷刻间可聚敛百万之资”
老朱看到这儿,当即愤怒地咆孝道。
“来人呀!”
“把朱桂拖出去,重打二十不不,重打四十大板!”
“给咱重重地打!”
朱桂一听到这话都吓傻了,重打就已经很严厉了,重重的打还不得要了他半条命?
“父皇,儿臣写的哪里不好,能引得您如此生气?”
朱元章拿着试卷走到朱桂面前,直接把试卷摔在他的脸上。
“你自己看看,你写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官办赌坊,引诱百姓博彩,这么阴损的办法也亏你想得出来!”
朱桂一脸的不服气道。
“这办法不好吗?”
“我之前跟大侄子提过,大侄子都说这个办法好,还说只要搞出一套双色球球,然后定期开奖,拿出一部分奖励给百姓,就能引得百姓趋之若鹜!”
老朱一听这话,当即恶狠狠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朱允熥,把朱允熥吓得赶忙摇头。
“皇爷爷,你别听十三叔瞎说,我之前只是跟他说着玩的,谁知道他还当真了!”
老朱狠狠瞪了眼朱允熥,随之冷哼一声道。
“咱一会儿看你的,你要是也敢这样乱写,就陪你十三叔一起挨板子吧!”
随着朱桂被拖到廊下,不多时大本堂外响起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皇帝都说要“重重”地打板子了,哪个不开眼的敢留手?
只消一板子下去,就把朱桂打破防了。
大本堂内的一干皇子皇孙听到门外传来的惨叫声,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虽说平时也经常打板子,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恐怖过。
老朱重新回到座位上,拿起朱允熥的试卷看了看,见写的字数还不少,心里的怒气顿时小了一半。
别管这孩子能不能想出靠谱的办法,最起码答题的时候确实花了心思。
老朱带着几分期待地看下去,看到“开市舶”的字眼时,眼皮“突”地一跳。
对呀,咱不是还能重开市舶司吗?
虽说那玩意没多少钱,但一年几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收上来的。
只是得跟地方官员打好招呼,外藩商贾来做生意可以,但想要朝贡一律免谈。
一年到头靠市舶司收的那点税银,还不够打发这些要饭花子呢!
老朱看到一条靠谱的建议,再看的时候就认真多了。
“重新厘定商税,优化税收流程,从货源地一次征收”
“咦?”
“这孙子有点道行呀!”
虽说朱允熥所提的也是增加商税,但他更多的是建议从税收的方式方法上改进,而且很有可行性。
再之后就是官办作坊了,这个老朱并不陌生。
事实上,大明各地府县都有官办作坊,负责打制农具,以及兵器之类。
但老朱从未想过这玩意还能赚钱,他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个赔钱货哩。
“大孙,你过来一下!”
“干嘛?”
“咱有几个词看不懂,你来给我解释一下!”
“哦!”
一旁陪着的礼部尚书赵勉,听到皇帝这话忍不住看了眼朱允熥。
他常年在朝堂上伺候老朱,太知道皇帝陛下的脾性了。这一看就是看到好点子了,想进一步打听的意思。
只是朱允熥才这么点年纪,真的能想出好点子?
“你来跟咱说说,这公私合营是啥意思?”
“回禀皇爷爷,就是朝廷和个人合办作坊,作坊的所有权归官府,但日常经营归匠人们自己把握。官府只需制定一个合理的收入红线,红线内的收入归官府,红线之外的钱由匠人平摊即可。”
“孙儿已经在银作局试验过了,匠人们劳作热情很高,不仅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朝廷指派的任务,还额外干了不少私活,每人都赚到了一大笔钱。”
“这”
老朱听了后颇为心动,觉得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只是他这人谨慎惯了,总觉得要先去银作局那边看看再说。
“你先回去吧!”
“哦!”
老朱提起笔在朱允熥的试卷上就写了个“甲”,外加“上”字多一笔。
全部试卷看下来,也就这孙子的策论能称得上一个“甲上”,其他人最多给个“甲”撑死了。
只是老朱一想到还有诗没测呢,就硬生生止住这个想法了。
他太了解那孙子,一旦让他知道自己得了甲上,保准不会好好写诗。
诗这东西虽然不重要,但却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志向和意趣。
“黄子澄,把诗题目亮出来吧。”
“诺!”
黄子澄早就用大字写好了,闻言直接将诗的题目挂在架子上。
朱允熥看了看架子,只见上边也是三道诗题,都是夏日里寻常景物。
比如说柳树、荷花之类的咏物题。
这种题确实不难,但想做好了也不容易。
其他皇子一看到诗题目,一个个也都哭丧着脸。
相对来说,作诗还不如写策论呢。
因为策论可以瞎写,但作诗这玩意,总共就那么二三十个字,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可谓是一目了然。
只有朱允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因为这三首诗他母妃都给他量身打造过。不论是咏柳,还是咏荷,他都有现成的诗作,而且质量都不差。
然而,就在朱允炆要埋头作诗之时,大本堂内突然传出“呱”的一声蛙鸣。紧接着,一只墨绿的青蛙,蹦跶蹦跶直接蹦跶到朱元章的面前的桌子上。
朱植看到此等景象脸色都吓白了,这是他中午抓的那只绿将军,被他养在堂外的水缸中了,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出来。
老朱一脸嫌恶地伸手去抓那青蛙,却不料青蛙的身手非常敏捷,只是蹦跶两下就逃脱了他的魔爪,然后一下跳到砚台里,溅起了漫天的墨汁。
朱元章气恼地擦了把脸上的墨点,刚想命人把这只该死的青蛙拍死,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何不以此“蛙”为题?
一来应景,二来也可防止有人提前做好了题目,就等着自己来考!
“等等!”
“架子上的三道诗题作废,今天就以此蛙为题,各自赋诗一首。”
朱植整天跟青蛙打交道,对青蛙的了解比对父皇还深,现在见到父皇把题目换成青蛙,他脸上也露出狂喜之色。
这题他会!
朱允熥见到老朱临时换了题目,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脸上也浮现惊喜之色。
巧了!
这题他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