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 他不明白便民公交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听本地人说,那是个什么人都能坐的车子, 不需要马拉, 而是在里面安装灵石,掌车人基本都是这辈子没什么晋升空间的低阶修士,虽然修为是提不上去了,但他们懂得如何催动灵力。
所以某天, 纪仙君便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让他们开着这车,按照固定的线路, 每天在路上迎来送往的……
刚开始大家伙都不理解纪仙君这又是在干什么,但后来,等到所有的交通线路都已经规划好,并且车子正式开始启动, 离站点最近的居民们便立刻感觉到了这种出行模式的方便之处。
首先,被划分到云台势力范围之内的所有县镇村庄都已经完成了大改造, 用上了结实的水泥地,但普通人出行仍旧需要骑马或者步行, 路程只是顺畅了不少,距离却没有缩短,而马车哒哒哒一上路, 街上便要卷起一阵脏灰,并且,这样硬邦邦的路面还会让马蹄磨损的更是厉害, 对马掌的伤害着实不小。
但有了那个什么便民公交以后, 花个几文钱就能美滋滋地坐车出行, 如今大家生活都慢慢好起来了,以前花一文钱都要深思熟虑,现在?花出去了也就花出去吧,反正也不贵,速度还快,而且以前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修士来为他们驾车啊?
果然纪仙君虽然整天老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惹人议论,可真等落到实处了,人们才发现,他琢磨出来的全部都是好东西!
“那……打造这样的灵器,得花很多钱吧?那你们的赋税岂不是会很高?”傅樾想起了他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所要上缴的那些税收。
虽说有了云台作为表率,其他两地对凡人的态度也谨慎了不少,但日子总还是得过,朝廷已经形同虚设,各城城主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只是不管上头的人换成谁,税收这个问题都无法避免。
云台这边一会儿建立育婴堂、一会儿又搞这什么便民公交的,听着也不怎么赚钱,总不能说城主会自掏腰包往里塞钱养一座城吧?
但店主却说:“不会啊,我们云台这边的税收甚至还比有城主之前更低了些,你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入税大户好几个呢,一个金家,一个郎氏,还有一个是我们城主夫人……”
店主说到这,突然压低声音,笑眯眯地冲他眨了眨眼,“就是纪仙君,他是我们城主的道侣,这事儿你知道吧,他们这三户出的才是大头。”
“啊?”傅樾这下是真的听到愣住了。
金家的产业遍布九岳大陆,这事儿他知道,而郎氏自从朗月明归顺之后发展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云台这一带出了名的大宗族了,可纪仙君……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合味食肆有多赚钱,哪怕你是个外地人也该知道吧。”
旁边一个客人插话道,“他闲着没事儿就折腾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像是很久以前那个脚踏车,当年一辆就叫价几百两呢,那么多个修士,就属他喜欢出去捞钱,再加上仙麓、阳池那俩地方时不时地来个人给他送礼,他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怕是拿黄金铺地给他自己弄个行宫都用不完!”
那客人嘴上说着,旁人时不时有人也跟着点点头嗯两声,但傅樾却听不出对方语气中有半点酸味,甚至还让人感觉,纪仙君这般敛财就跟他们也一块儿赚了似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所以啊,像我们这点仨瓜俩枣,上头压根没人惦记,反而是纪仙君赚得越多,咱们云台就越是繁华,他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就弄出来了个坐一次只收几文钱的便民公交,那些掌车的修士们也高兴啊,本来他们那资质就没什么宗门肯要,现在下来跑跑车,一天就忙活几个时辰,把薪酬攒几个月,就是好大一笔钱呢,全存着等休息的时候出去潇洒!岂不痛快?!”
“是啊!但凡我要是也有那修行的天赋,我也试试去报名当那掌车人了.52GGd.,纪仙君给的待遇可真是不错!可惜……”
“瞧你这点出息吧,有修行的天赋不想着好好修炼拜个宗门,只想着当掌车人?”
“拜个宗门去修炼那多辛苦啊,还不如掌车人舒服呢。”
“……”
那人嘟嘟囔囔地一说,四周顿时一片哄笑。
傅樾在旁边听得懵懵懂懂,只觉得自己仿佛是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他们方才说,掌车人的待遇好,存了钱可以拿出去潇洒,然而他多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这群本地人口中的潇洒和他想的那个潇洒,却不是一个意思。
自打纪仙君成了他们城主夫人以后,云台这一片的花楼便一个接一个地歇业关门了。
这变化来得悄无声息,前后耗费了好几年的时间。
以至于整个云台再找不到一家花楼的时候,人们这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好像不对劲啊,往日天还没黑就倚在楼外开始招揽客人的姑娘们都上哪儿去了?
而当他们从一个熟悉的姑娘口中得知,竟然是城主夫人派人过来下的通知,只要是云台势力范围之
内,便不能再开设这种风月场所的时候,百姓们疑惑不解,常客们则是满腹牢骚。
但就算他们满腹牢骚,也不敢登门质问。
城主夫人是谁啊?是纪仙君,纪仙君又是什么来头?那可是跟天宫诸位神仙有交情的存在,指不定他也是个有封号的神仙,只是下头人不知道而已。
这他们谁敢不长眼,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埋怨到纪仙君跟前去?
而且,就算纪仙君没有这层身份,可他还有个城主夫人的名头在呢!他是城主的道侣,城主有人敢招惹吗?也没有。
别说招惹城主了,光是城主身旁那些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下属,他们也惹不起。
但惹不起,总能抱怨几句吧?
不让人去寻欢作乐,哪有这样的道理?
花楼刚被清除的时候,确实不少人心里都一堆这样的牢骚。
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里的人们就发现,因为纪仙君的命令,所以少了一个让他们找乐子的地方不假,可是,很快就出现了更多可以让他们尽情玩乐的地方,比如,观影院……
“观影院?这又是什么地方?”傅樾再次听到一个新鲜词。
“跟戏班子差不多。”旁边有人说,“你刚才进城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很多的大院子?那就是观影院,从外头看,看不出来什么,你得进去,才能发现其中的玄机!”
“你年纪小,大概是没见过以前的水镜,现在那玩意儿被挪到观影院了,进了院子之后会有人在那里买票,你就选一个你想看的,买了票,然后进去,会有一个分出来的小厅子,有吃有喝有座位,水镜就摆在最前头,你想看什么看什么!”
“水镜里头放的都是文修们写出来的故事,你看完以后要觉得不好看,还可以给那个文修留个口信,专门有人在门口记录这些的。”
“你不知道,这些故事背后总有一大堆的文修在那儿较劲,我记得上个月,李文修写的《过情劫》就被好多人骂不好看,最终他的票没赢过王文修,气得他当天晚上就写了一封信送到云台日报那里,说王文修是找了同乡拉票才赢的,第二天日报登了李文修的信以后,两个人就在云台日报对骂了整整一个月,一堆人在那儿看他俩的笑话,喏,你看,我这儿还有一份云台日报呢。”
“……”
傅樾接过旁边那人递来的一份据说是叫报纸的玩意儿,上头一排排的小字看得他是目瞪口呆。
左下角,一个名叫读者来信的版块,果然刊登了一封信,是王文修给李文修的第不知道多少封回信。
他遣词用句都很讲究,但这却更让傅樾震惊。
两个读书人,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在一份数万人观看的报纸上打口水战?
奇观,果然是奇观。
云台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啊……
不仅如此,除了这观影院之外,还有更多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光是听人提起他都觉得那里足够有趣,更不用说若是能够亲自体验一番……
云台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搭建起了这么多供人玩乐放松的地方,不到半年,果然大家也都不再议论那些被取缔了的风月场所,转而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新玩意儿上,又哪里还记得什么寻不到乐子的抱怨?
而那些原本在花楼里的姑娘们自然也另有去处。
纪仙君在修真学院后头搭建起来的那块被他自己称作“培育基地”的地方很缺人,有的姑娘愿意上那儿侍弄瓜果,不仅吃喝不愁,每个月还有灵石和钱拿,有的则是去了修真学院里的书舍,做那个劳什子的图书管理员去了,纪仙君的产业不少,合味食肆、烤鱼坊等等总是需要人手,还有做了绣娘的,自告奋勇去育婴堂女先生林湖那儿帮忙的,另有一部分想自谋出路的,也就拿了笔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
傅樾就这么在炸鸡店门口,听了人们足足半个多时辰的闲聊,一开始,他还会惊讶,到后来,他的表情都已经开始变得麻木。
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都快要反应不过来了。
若不是脑中还有想要复仇的念头在,他真想就这样留下来,过一过当地人的生活。
真是……叫人羡慕。
傅樾低着头,茫茫然地走在街上,耳旁的欢声笑语让他越发感到内心虚无。
他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最近的一座二郎庙。
二郎庙的香火一直都很旺,他在来云台的路上,有时候实在是寻不到吃的饿得发慌,就是靠着偷偷摸些百姓们供奉的瓜果食物捱过那一天的。
这会儿,他看着眼前这座二郎庙,双眼有些发直。
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没有太注意他,或者是注意到了也只是丢来一个奇怪的眼神。
傅樾跪在二郎庙的台阶上,仰头看着沉默地神像,握紧了怀里的玉牌,心中不断默念。
“二郎真君,您在看吗?我已经到了云台,您让我来这里的事我做到了。”
“……”
他
闭上眼。
耳旁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微风轻轻拂过他面颊,恍惚间,他似乎是又一次听到了那个曾救下他性命的低沉声音。
“既有如此毅力,那你便带着这块玉牌去城主府吧,他们会帮你。”
“!!!”傅樾猛然抬头。
去城主府吗?!
…
得到了指示,傅樾不敢有半点耽误,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几个头之后,便像风一样跑远了。
城主府的位置再好找不过了,等他跑到那附近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门口的那两个守卫。
傅樾心突突地跳,汗水悄无声息浸湿了他的掌心,让他几乎有些拿不稳那块玉牌。
“站住!干什么的?”果不其然,刚靠近几步,守卫立马就把他给拦了下来。
傅樾咽了咽口水:“有人让我来找城主。”
“有人让你来找城主?”守卫目光狐疑地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个遍,明显不是很相信他的说辞,“谁让你来的?可有信物?”
“是二郎真君!”傅樾赶忙亮出玉牌。
这一刻,他基本上已经把最坏的打算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比如,守卫并不当一回事,再比如,他们觉得这玉牌看起来值钱所以会把它抢走等等。
但幸好,那两名守卫是认识这玉牌的,看到以后当即眼神一变:“二郎神?”
“对。”傅樾用力点头。
“那你先在这里等等。”
左边那守卫低声和同伴耳语了几句,随后便进了城主府。
傅樾紧张地握紧玉牌。
片刻后,那守卫又出来了:“你进去吧,我们代城主要见你。”
“怎么是代城主?”傅樾刚放下去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二郎真君分明跟他说的是城主,代城主可信吗?
看着他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守卫不禁嗤了一声:“瞧你那样,我们城主这几天都不在,自然是代城主见你,怎么,你还看不上我们代城主不成?”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傅樾心里一阵慌乱,“那……城主夫人呢?我是说纪仙君,他在这里吗?”
“纪仙君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守卫横他一眼,没好气道,“他也不在,你就别啰嗦了,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城主最近和夫人吵架了,他们两个暂时都不会回来的,有什么事你跟代城主说就行,他是我们城主的徒弟,找谁都一个样,赶紧进去吧,再磨磨唧唧就别去了!”
“……”
那守卫手一伸,傅樾就跟个小鸡仔似的被硬生生拎进了城主府。
等人已经到了正厅的时候,他还有些头脑发昏。
城主跟城主夫人吵架了所以不在这?
这、这理由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
正厅内,白听霜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而是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有些头疼。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他真的很想知道纪仙君到底是说了些什么,竟然能把师父给气得又一次离家出走。
走就走吧,却还留了满桌子的公事让他来处理。
一个云台,怎么能有这么多的事情?
果然不管是谁,都要遵循一个远香近臭的道理。
想想当年师父的那场婚宴办的有多令人羡慕,再想想后来两个人明里暗里黏黏糊糊的那个劲儿,让他不止一次怀疑过,师父是不是被什么妖精给夺舍了?
转眼就是百年后,两个人终于腻烦了吧?这就开始吵架了,纪仙君不知道上哪儿躲清闲去了,把他师父晾在一边,气得师父臭着一张脸也开始离家出走。
只剩一个可怜的他……
有时候想想,他还真挺羡慕陆景晗那小子的,起码代处理公事这种事儿,师父根本不会想起那小子。
傻人有傻福。
“坐吧。”白听霜放在手里的东西,终于是抬了头。
他看到了那块熟悉的玉牌,又听傅樾讲完了前因后果,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这会儿更是有了要打死结的趋势。
“离桓宫?”
这好像是阳池那边的一个小宗门。
他竟不知,那离桓宫的宫主竟然如此卑鄙!
“既是二郎真君的指引,那你便暂时留在这里吧,你被剖去了金丹,若不是二郎真君的一口仙气护着,怕是早就已经死在路上了,但这也算是你的造化。待会儿你先去整理一下,我让连翘给你寻个住所,再寻个医修过来为你诊治,你好好歇一歇,等恢复了精神,我们再说这件事儿。”
白听霜说着,摆了摆手。
他担任代城主已有数十年,对云台的大小事务都很熟悉,哪怕城主不在,他也一样可以将事情处理的漂漂亮亮。
而傅樾看着他沉稳的面容,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终于是慢慢平复了下去。
…
半月后。
傅樾逐渐已经习惯了在云台的生活。
多亏二郎真君的那块玉牌,让他在这里得到了不少照顾。
代城主不仅给他寻来了修为颇高的医修,为他疗伤,还将他引荐给了一位高人,他重新拜了师父,舍弃掉了从前那种略显霸道的功法,师父说,那功法虽好,却不适合他,原本他性子就不够沉稳,再多修习那功法,整个人便会越发暴躁,就算没有剖金丹一事,他怕是也难以撑得过结婴,继而生出心魔。
一切都开始向着好的地方奔去。
他比从前更加刻苦。
今天是他来云台的第十六天,他领了内门弟子的月钱之后,便想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孝敬师父他老人家,顺便,也想感谢代城主。
师父他喜欢合味食肆的点心,傅樾出了门便急匆匆地奔着合味食肆而去。
然而他去的不是时候,这会儿门口人正多,他等得百无聊赖,便蹲在路边数一共过去了几个人。
数着数着,他忽然瞟见二楼雅阁内,有个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哥正手撑着脑袋,靠在窗边听小曲儿。
“真自在啊。”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而那公子哥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便垂眸,往下扫了一眼,很快看到了他,也没有责怪他的“窥探”,只是冲着他微微一笑,轻轻颔首,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傅樾被看得登时脸一红,心也突然开始砰砰跳,有些慌乱地赶忙移开视线。
几息之后,他偷偷又抬眼往上瞥去。
那扇窗前多了个人,面容美到瞬间冲的他脑袋里嗡的一声。
然而对方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砰的一声便关了窗。
“……”
等等!
傅樾眨了眨眼,突然醒过神来。
世人皆知,云台的城主虽是男儿身,但样貌极美,气质更是宛若仙人落凡一般。
而方才他看到的那名男子样样都符合条件。
难不成,那两位便是他一直未曾见到的城主和城主夫人?!
想到这,傅樾忍不住张了张嘴。
应当就是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这次则是头一回。
而那倚窗的年轻公子虽说模样不如城主那般一眼夺目,但却有自己的吸引人之处。
当他们两个人一同出现的时候,更是让傅樾感觉,他二人身上莫名有些很相似的地方。
就好像有种越长越像的感觉。
他突然又想到自己刚来这的时候,见不到城主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方和道侣……起了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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