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经年停下手, 衬衣领口半解,再度抬眼看向关青禾。
庭院里的旗袍美人正忽闪着长卷的睫毛,唇瓣轻轻地抿在一起, 鼻尖似乎都红了。
沈经年询问:“关老师,你刚刚最后几个字是什么?”
关青禾呼吸一滞,细声细气地重复了一遍,说得很慢:“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些……”
沈经年侧了下头,“你问得有点直接。”
关青禾张了张嘴, 不太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轻声问:“怎么了?”
“不是。”沈经年手撑在桌上, 朝她走来:“我会觉得这是一种邀请。”
正在这时,管家与其他人从长廊的另一头走出来, “先生,太太,我们就先回去了。”
待他们一一离开,还顺便关上了大门,偌大的宅子里就只剩下关青禾与沈经年两个人。
沈经年侧过头, 再度看关青禾恬静绯红的面容:“关老师, 在进行更深层次的亲密之前,我得确定你能接受我。”
沈经年自然不知道她脑袋里的想法已经飞到哪儿去了, “这是在你家里, 不需要这样紧张的。”
除了上次在清江那边小区里的牵手之外, 这是迄今为止, 沈经年对关青禾做过最亲密的动作。
“关老师之前应该不反对我的牵手。”沈经年看着她,“还是, 上次是特殊情况?”
“作为一个丈夫,总要确定我的妻子对我不抗拒。”
关青禾视线下落,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她迟疑地伸出手,温热的五指慢慢地搭在他的指腹一截,肌肤相触,温度交递。
男人蓦地拇指压住她的指节,玩笑似的捏了下,关青禾耳朵忍不住热了下。
他随意一带,抓住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宽大的手掌将她包裹得完全,只余下纤细的手腕在外,因为动作幅度,关青禾戴的玉镯晃动了几下。
沈经年垂下眼睑,轻笑:“实验成功,沈太太不抗拒沈先生的牵手。”
关青禾眼皮跳了下,没躲开,没抽走,也没有纠正他这时突然改变的称呼。
当然,她也从来没想过,与沈经年的第一夜,是从这样可以接受的方式开始。
她还以为要直接在卧室里。
沈经年说:“我上一次来,是客人,没有进过里面,今天算是第二个主人,给我介绍一下吧。”
他转了另一个话题,目光温和,语调平静。
关青禾呼出一口气,弯唇应下:“好。”
-
关家留在宁城的这栋宅子总共有四个园子,一家四世同堂居住都不会小,如今只有关青禾在,空了两个园子。
平时她不去后面两个园子,打扫依旧是一周一次,晚上不开灯看着还是有些寂寥的。
关青禾没开多余的房间,只用了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当然,沈经年过来住,可能就要再开新房了。
“这是主卧。”
管家离开前关了主卧门,沈经年用一只手推开——因为另只手还牵着关青禾。
关青禾虽然觉得这样似乎太过腻歪,但想想,长时间的牵手习惯了之后,也许有利于晚上的接触。
整间房像是古代闺秀的卧室。
除开放置的日用品,其余都已经放好,她一眼看到自己的梳妆台上多了一把剃须刀。
拔步床上铺着的枕头也多了一个。
也许是管家觉得不能换了关青禾喜欢的床铺,所以沈经年的枕头与她的风格有些不搭。
一个是暖色调的清新,一个是极简的灰色。
管家还把关青禾的枕头放在了里侧,让她睡里面的意思。
卧室里突然多了男人的气息。
沈经年一偏眼,就瞧见关青禾盯着床发呆,他忍俊不禁:“好像有点不搭。”
关青禾回神,“还好。”
她想了想:“你习惯了自己的,就用自己的。”
沈经年沉默了两秒,忽然拉着她走到床边,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坐。”
关青禾整个心神都提了起来。
沈经年玩笑道:“在想什么,我想试试,两个人的重量对这张床会不会有影响。”
关青禾:“……”
她总觉得这话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床很结实的。”她忍不住开口,在他边上坐下:“我爷爷以前找人打的,用了上好的黄花梨。”
单这一张床,就价值不菲。
“我知道。”沈经年嗓音清冽,勾了下唇。
关青禾手指动了动,在他的手心里往外抽,随后被他松开,终于重获自由。
再有一两个小时,她就要与身侧的男人一起入睡。
待在卧室里,又坐在床上,关青禾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更深一点的事情,心跳加速。
床边安静下来。
沈经年温声开口:“这是你的卧室,你不用这么担心,若是不乐意了,还能说一句:沈经年,你给我走。”
“……?”
关青禾冷不丁被他说笑,唇角上扬了下。
怎么说呢,沈经年能让她紧张,也能让她在某些时候放松下来,注意力转移。
他总是能明白清楚地把握她的心理。
比如下一秒,沈经年笑说:“你先去洗漱。”
关青禾又在这一刻紧张起来:“要不然,你先吧?”
沈经年说:“也可以。”
他问:“可对我这边不熟练,沈太太不如为我介绍一下?”
浴室有什么好介绍的。
关青禾忍不住:“和别的洗手间浴室没什么不同。”
管家将沈经年今明两天需要换洗的衣物都放在外面可以看见的地方,沈经年随手拿起,带进浴室里。
关青禾正要松口气,男人忽然转过身。
他深邃的黑眸不错眼地望着她:“关老师,哪边是热水?”
关青禾轻声:“右边。”
进了浴室里,沈经年站了会儿,忍俊不禁,弯唇笑起来,关青禾的反应太过可爱。
他一句什么话她都要思考。
好像他说什么,她都会往夫妻生活上想。
当然,也是好事,自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屋子是老房子,隔音并不好,平时胜在园子大,没有外人进来,自然就不会听见。
听着浴室里的哗啦水声,关青禾心跳快了许多。
等沈经年裹着浴袍出来,她也愣住了。
他穿的不是浴袍,而是用了她浴室里的浴巾,围在腰间,水滴顺着硬挺有型的身体往下滑。
偏偏他没事人一样,擦着头发。
沈经年说:“李叔好像忘了带我的浴袍。”
关青禾抿唇——管家是不是故意的。
她垂下眼睫,从他身旁进了浴室,路过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热度与水汽,还有男性的荷尔蒙。
关青禾对着镜子看自己,整张脸都是红的。
-
关青禾今晚要洗很久,沈经年有预料,不在意,指尖在屏幕上滑过,回复容羡的消息。
容羡:【怎么我今天去你家,你不在?应酬去了?】
沈经年回他:【搬家了。】
容羡:【宁城还有比静园更好的地方?你新发掘的?】
沈经年眉梢一挑:【当然有。】
他手指动了动:【沈太太家。】
容羡:【?】
沈经年又回:【我是有家室的人,晚上是私人时间,容总有空也少发消息。】
容羡:【。】
此时此刻,一个句号比问号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揶揄完容羡,沈经年适闲地打量着关青禾的卧室,看见了梳妆台边的木架子上摆放的木盒,都是沈家的礼。
当然,也有他沈经年的礼。
浴室门忽然被打开,他侧过脸,门口明亮的灯光下。关青禾穿着件睡裙,锁骨隐隐若现。
乌黑的长发被松开,垂在身前与背后,衬得身形更加单薄,但却有料。
之前穿旗袍时大约是穿了偏小的内衣,刻意遮掩,现如今在宽松的睡裙里,变得明显了许多。
关青禾拢着头发从他身旁过去,一下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头发。
沈经年说:“我来吧。”
关青禾从镜子里抬眸看身后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把木梳放在他手心里。
沈经年掬起她浓密的秀发,木梳从上穿过,动作轻缓:“关老师的发质真好。”
关青禾柔声:“还好吧。”
沈经年忽然问:“你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的?”
话题转太快,关青禾还没反应过来:“啊?”
沈经年弯下腰,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镜子里明眸善睐的面容,嗅到她身上的淡香,令人沉沦。
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
“阿婆说喜婆婆也是这样梳头的,还有一首什么俗语。”
呼吸的温热气息洒在关青禾的耳后,蔓延至脖颈身处,令她有些难以承受,她微微动了下。
关青禾回他:“有的,是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沈经年笑了笑:“好像是这个。”
关青禾说:“不是好像,就是。”
沈经年将木梳放下,手指捋起她的青丝,漫不经心地动作着,随后搭在她的肩上,说:“转过来。”
关青禾面向他,他站着,她坐着,要仰起脸才能看他。
沈经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再试试别的?”
男人的目光灼热,丝毫不加掩饰,关青禾一下子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指尖颤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她忍不住低下头。
“关老师这样,我要怎么吻呢。”沈经年轻笑了声,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肩头转到脸侧。
关青禾绯红的脸才抬起,面前就落下一片阴影。
她的背抵上梳妆台坚硬的台面,下意识地出声,但同时也没有发出声音,反被男人勾住错漏。
关青禾微微睁大眼睛,呼吸不稳,卷翘的睫毛刷过沈经年,被他肆意掠夺。
他的手探向她身后,从她背后下滑,快要往腰间去,顺滑的青丝穿过他的手臂。
关青禾被他带得向他贴近,茫然又羞涩,完全没反应他垫着她方才的背后位置。
梳妆台的镜面照出两个人的身影。
关青禾第一次接吻,从不知道这样,只觉得呼吸不过来,手抵住沈经年的胸膛。
自然而然地,毫无准备地触碰到他露在外的腹肌。察觉到此,关青禾整个人更热了,飞快地缩回手。
沈经年放开她,见她呆呆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眼看她此刻艶丽多姿的容颜。
“我……”
“感觉怎么样?”他低声问。
“……”哪有人这样问的。
关青禾脸皮薄得很,抿着唇半天不吱声,视线不由自主地瞄了下他漂亮的薄唇。
她别过眼,“太……”
沈经年耐心十足:“太什么?”
关青禾声音变小许多:“……太久了。”
沈经年弯唇:“那我下次快一点?”
关青禾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之前这男人体贴温柔,她觉得很好,但落到亲密相处上,这样体贴,事无巨细地询问。
她着实羞赧。
关青禾叹了口气:“你下次不要问我了。”
沈经年手掌托着她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不急不缓道:“那样岂不是很冒犯。”
关青禾摇头:“不冒犯。”
她实在不想回答这些羞涩的感觉了。
沈经年低笑:“那你之前说,要在开始之前征求你的同意,这也不要问了吗?”
关青禾水润的双眸倏地睁大,咬唇轻轻回答:“这个……还是要问的,刚刚那些……可以不问。”
沈经年朗声笑了起来。
关青禾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大声的笑,又忍不住唉了一声,耳垂藏在头发里,热得吓人。
她还在出神,沈经年已低下头,这次是浅尝辄止,衔着她的唇瓣,好似品尝美味。
关青禾猝不及防,沈经年说:“关老师叫我不要问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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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关青禾是九点左右就躺上床,看半个小时的视频,或者浏览新闻,然后入睡。
今晚后面的这些都省了下来。
趁沈经年打电话给管家,她爬上床的里侧,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不时地往下看。
沈经年回来问:“要关灯么?”
关青禾点点头。
卧室里顿时黑了下来,木雕窗外的月色透进来,映出床上的一点玲珑剪影。
关青禾能听到沈经年在自己身旁躺下的动静,以及他平稳的呼吸声,都近在可闻。
只不过,男人一直没动过。
关青禾疑惑,睁开眼去看,借着月光,瞧见他硬挺的眉骨与线条优越的下颌,就连喉结,似乎都能看见。
这是今晚不准备继续了吗?
“睡吧。”沈经年声音磁沉。
就在关青禾发呆的时候,沈经年忽然翻身,背朝她。被子被抬起,她与他之间的空隙里钻进空气。
这不在关青禾的预料之内。
她想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是碰了下他的手臂,随后试探地抱了过去。
自己没有想象得那样抗拒。
关青禾见他没反应,想要收回手,下一秒就被捉住,黑夜里被子摩擦出声音。
他强硬地分开她的五指,扣进她的指间。
沈经年重新转过来:“想做什么?”
关青禾难以启齿,觉得他明知故问,不愿回答,干脆抽回自己的手,像他刚才一样背过去。
这次,身后男人靠了过来,热度也拢住她,宽大的手掌穿过她纤细的腰肢,搭在她小腹前。
关青禾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明明在还算凉的房间里,这会儿却像身处盛夏的室外。
“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夫妻生活也是。我不打算今晚就到最后一步,对你而言可能太快了一点,一晚上试一点点,怎么样?”
低沉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
关青禾恍然又松口气:“……嗯。”
这样的沈经年更让她觉得舒服。
她没有抗拒推开他的拥抱,只是不敢乱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即使是这样,她也能感觉到沈经年的身体。
关青禾没放松,反而更紧张了。
沈经年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寻到她的手,随意试探了下,便重新与她十指相扣。
他勾起嘴角,“要不要枕着我手臂?”
关青禾迟疑了一下,没反对。
她现在把沈经年的每一个步骤都当做是深入交流前的准备工作,以便下次不再紧张。
但这次尝试之后,关青禾有点不想:“……沈先生?”
沈经年的唇就在她耳后,“你又叫错了。”
“经年?”关青禾叫了声,又小声:“有点硌。”
沈经年诱着问:“哪里?”
还能是哪里,关青禾答:“手臂。”
说完之后,她才会后知后觉,沈经年指的该不会是另外一个地方吧?
黑暗之中,关青禾面色红润,闭上眼当没想过,幸好关了灯,他也看不到。
她以为自己要很久才能睡着,实际上,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先前两次在车上,很快便睡着了。
-
翌日,关青禾在生物钟下醒来。
她习惯性地起床就要穿拖鞋,等没坐起来才想起来,昨晚上沈经年和她一起睡的。
另一侧的男人还闭着眉眼,清晨明媚的光下,他的五官与线条是肉眼可见的优越。
关青禾轻轻移开他的手臂。
还没动到一半,手臂的主人醒了。
沈经年睁开眼,就这样躺着看她,声音里还带着苏醒后的慵懒:“醒了?”
这样的声音太过性感。
关青禾下意识地收回手,又捏了下耳朵:“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床,她梳头发的时候他洗漱,她洗漱的时候他刮胡子,就站在她旁边。
关青禾感觉很奇妙,看着镜子里动作慢条斯理,将刮胡一事作出优雅的男人。
他们竟然一起过了一夜。
沈经年忽然也看她,目光深邃。
关青禾忙不迭垂下眼,兔子似的逃离了洗手间,留下男人对着镜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早餐是沈家的管家送来的,说是两人份,摆了一桌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完。
关青禾顺势说出自己的担忧。
管家微微一笑:“这些份量都很少,太太要是胃口小,那就先生多吃几口。”
还能这样,关青禾讶然,偷偷问:“你家先生吃饱了也会多吃吗?”
管家忍笑:“这个我也不知道,不如太太亲口问问,现在三爷也是您先生呢。”
“……”
关青禾耳朵尖冒红。
怎么连管家都这样调侃人的。
管家又问:“对了,太太,您这边是方便厨娘她们住进来,还是每天送餐过来呢?”
关青禾捕捉重点:“她们?”
管家点头:“对的,有五人是主厨,各自有擅长的菜系与甜点,好满足先生的一切口味,现在有您,您看要不要再聘请几位?”
五人、几位。
关青禾没想到沈经年家连厨娘都有五个——不,带上小厨,说不定不止五个。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也正常。
关青禾摇头:“够了够了。”
王秘书与他几乎同时而来,还带着两份文件。
“这是《国乐无双》的台本,综艺快要开拍,王导说一份是先生的,一份是太太的,我正好一起送了过来。”
关青禾接过来。
沈经年从里面走出来,漫不经心地说:“放桌上。”
王秘书工作完成,和管家一起离开。
院子里的粥与点心还冒着热气,吃过早餐,沈经年看向关青禾:“送你去茶馆。”
关青禾没拒绝:“好。”
两个人一起回卧室换衣服,老宅子里的卧室不像现代卧室,所以她的落地镜是在卧室一角。
所以,就势必要出去。
关青禾换上旗袍,扣好所有的盘扣,这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沈经年正坐在他的梳妆椅上,靠着台面,背对镜子,随意地翻看着综艺的台本。
修长的手指搭在纸上,他朝她看来,忽然开口:“关老师,今晚再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