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兰城医院领导召开了紧张会议，就医院最近出现的几件关于医生失德事件研究解决方案。
叶主任从早上回来，脸色就一直很差，明天是手术日，他们团队，在手术日下午，会有例行研讨会议，为明天的手术做准备。
今天医生办公室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固，就连外面的护士，也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今天叶主任脸色不好，她们说话也是柔声细语，尽量降低存在感。
办公室里，陈凯依旧像往常那样，整理好了明天需要手术的患者病历资料。
他自然也察觉到叶主任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心里其实比谁都心知肚明。
只是，他还抱着侥幸，因为他上个礼拜已经积极的找了关系，将刘根田的指控，说成了对方为了开罪对他的诬陷。
陈凯也在周末的晚上，先发制人，去跟叶主任聊过刘根田诬陷他的事。
叶主任当时并未多言，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此时，叶主任身上散发的强大的压迫感，还是让陈凯感到不安。
他扶了扶眼镜，将x光片递了过去，“主任，明天就两位患者的手术，比较轻松。”
“交给陆皓吧。”
叶主任神色凝重，看向陈凯，“陈凯，明天的手术，你不用上。”
办公室里有陆皓和顾亚辉，还有两个刚从医学院调过来的两个实习医生，听闻叶主任的话，都看向了叶主任。
陆皓和顾亚辉倒是没什么波澜，只是静静的听主任吩咐。
陈凯眸底划过一抹慌乱，“主任，陆皓的手臂还没好，他.......”
叶主任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开口，“你希望他恢复，还是不希望他恢复？”
“或者，你其实最希望的，是那一刀砍在我的手上？”
陈凯拿着x光片的手，微微一颤。
叶主任目光如炬的注视着陈凯，陈凯掩饰一般一声淡笑，“主任，您真会开玩笑，我自然最希望的是医院永远不要发生医闹事件。”
“可这次医闹，不是意外，是人为。”
叶主任丝毫不给他闪躲的机会，看着他，开口，“是有人蓄意引导利用患者，故意制造医患矛盾，才发生的悲剧。”
叶主任看着自己的几个学生，语气是浓浓的苦涩，“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我从当了导师，带出来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我以为，我是个称职的大夫，也是个合格的导师。
直到现在，我只能说，我很失败，我只教你们医学知识，带你们窝在实验室反复做实验，我却忘了，多抽出些时间，给你们上两堂关于做人，关于医德的课。”
不，他也很重视学生们的医德医风问题，总是告诉他们，要对病人真正的做到感同身受，坚决不收红包，不要出现歪风邪气。只有拿病人当亲人，才能用心的去对待每个患者。
可他好像忽略了一点，从来没向他们讲过，不要为了名利和所谓的竞争，去伤害自己的同事。
医疗行业，需要的是百花齐放，不是一枝独秀。
这是他的失职。
陈凯拿着病历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知道，一切都败露了。
医院之前只是找他了解了情况，没有做出任何书面的处理，他以为，他找了关系，这件事证据不足，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可此时，听着叶主任的话，他知道，他自认为很隐秘的计划，最后还是没能瞒天过海。
陈凯面上勉强挤出一抹干笑，“主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一旁的顾亚辉阴阳怪气，“师兄，你听不懂，我可听懂了。”
“亚辉！”
叶主任一声呵斥，顾亚辉只能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叶主任神色疲惫的开口，“就这样吧，明天的手术，顾亚辉和陆皓跟我上。”
陈凯下意识的看向了陆皓的手臂。
他的心里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是的，陆皓的爱人连他毁容的脸都能治，何况是手臂。
“陈凯，你休息两天吧，医院或许会对你另有重用。”
叶主任面对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最后还是给他留足了情面。
只是，心寒到了极点，也便没了怒气，有的只是无尽的失望。
就在办公室里的气氛凝固到极点的时候，敲门声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陈凯，李书记让你去一下。”
陈凯稳住心神，点头，“好。”
他放下x光片，看向叶主任，“主任，我走了。”
“去吧。”叶主任摆了摆手。
他没有去看陈凯，他的面色，仿佛在跟即将远行的人在道别。
陈凯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陈凯一出去，叶主任揉着太阳穴，神色难看至极。
陆皓急忙给他倒了杯水。
“主任，您保重身体。”
两个实习生大气都不敢出，顾亚辉识趣的带他们出去。
门一关，只剩他们二人，叶主任愧疚的看着陆皓，再次向他道歉，“陆皓，老师对不起你，说到底，这件事都怪我。”
学生出事，他作为他的导师，无论如何，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主任，您不能这么说，这事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有注重这方面的问题，如果我早点发现他那么浮躁，定会提前敲打他。”
叶主任痛心又寒心，陈凯是被名利迷了眼，他才三十出头，资历尚浅，哪怕他这个当主任的倒下，医院也不会让他担此大任。
不可否认，陈凯很优秀，从毕业到现在经常发表论文，可以独立完成不是很复杂的手术。
治病不是纸上谈兵，尤其他们上手术台的大夫，手经验是靠一台一台的手术积累的。
就算医生队伍再薄弱，人命关天的事，医院不会如此草率的赶鸭子上架。
悲哀的是，看似谦逊，实则自负的陈凯，不明白这个道理。
下班后，顾亚辉朝陆皓打听，“今天在法庭上，刘根田到底说了什么？”
陆皓回道，“他是被陈凯教唆的。”
“果然是这样的。”
顾亚辉气得咬牙切齿，双眸喷火，“那他会被判刑吗？”
“不会。”
“那医院还会留他吗？”
“不清楚。”
陆皓面色沉沉，此事医院怕恶劣影响多半会压下来，至于如何处理陈凯，他真的不清楚。
陈凯那种人，存在于医疗队伍中，实在过于可怕。
“对了，主任让你跟我明天上手术？。
顾亚辉之前在办公室，被主任吓到了，这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叶主任说，明天让他跟陆皓跟手术。
陆皓点头，“对，明天我跟你们一起上手术，我已经恢复了。”
顾亚辉听闻陆皓的话，一把抓起他的手臂，“你说啥？你都恢复了？是哪种恢复，伤口好了还是.......”
陆皓看着帅脸急切的顾亚辉，不说话。
顾亚辉催促，“老陆，你说话呀？”
“嗯，手臂恢复了，不过，明天还是要依靠主任和你，我只是打下手。”
哪怕他在实验室里练习了无数次，可真正上手术台，面对活生生的患者，还是必须谨慎。
顾亚辉闻言，愣了愣神，激动的一把抱住了他。
“老陆，太好了，太好了。”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上不了手术台了。”
顾亚辉抓着他的手，仔细查看，“谁治好的，是不是楠楠？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陆皓笑笑，“现在知道也不晚。”
“给楠楠打电话，我们今晚一定要去庆祝。”顾亚辉激动的开始从腰间拿大哥大。
陆皓拦住了他拿电话的手，“楠楠今天回来晚，明天有手术，你早点回去休息，改天再庆祝。”
“锋子回老家了，今天没人做饭，走，咱俩去下馆子。”
顾亚辉拉着他往家属院附近的炒菜馆走。
陆皓看着得知他康复后，比他自己还激动的顾亚辉，冷峻的面容欣慰无比。
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朋友，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