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物界中,当同种类的雄性生物遇上雌性生物时,总会尽力地展现出自己拥有的魅力以获取交配的机会,因为生理与繁衍欲望是生物最基本的需求之一,就算是进化出智力的人类,也逃不脱这一点。
而所谓的展现魅力,在野外的野兽里,或许是亮出自己强大有力的肌肉或是尖锐冷冽的獠牙与利爪,告诉对方自己有能力并且非常善于狩猎猎物;换成人类社会,在正常情况下,那应该是让自己尽量往大家共同认证的“好”方面靠拢。
就像现在,原本粗鄙无礼的人竟然拾起一些简单的礼仪,说声“没关系”,甚至还试图伸出援手。
不过很可惜,男人的好意并没有被对面的“工作人员”理会。
“我没事,谢谢。”
少女很快地起了身,拍拍自己,旋即用那双全身上下唯一没有被防护服覆盖的漂亮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你为什么不穿防护服诶?”这时她仿佛才发现男人后面一段距离还有一堆人聚在一起,“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吗?”
男人尴尬地挠挠脑袋:“不,不是我们已经在这儿有两天了,你的同事们,没说起过吗?”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似乎因为经验的缺失,导致与年轻异性,且可能是个很漂亮的异性交流非常困难。
面对男人的问题,少女摇了摇头:“我前两天被强制放假了,所以不在。”
“强制放假?”男人有点懵,没听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放假这个词,对于他们来说,是十分遥远的词语,但强制这个词,他还是非常清楚意思的。
只是,当这两个词语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弄不明白了。
咋的,是你不想休假他们非要让你休吗?
对此,少女装模作样地解释道:“强制休假,就是因为我已经连续工作五天了,神父告诉我说,女神慈悲,不忍见到世人为了一些事情强迫自己,所以,他就不允许我再来这儿了,让我回家休息。”
“女神”男人忽然开始羡慕了。
在这些天的了解中,他知道,这儿有不少教会的人在这儿工作,其原因,似乎是因为什么“女神爱洁,不喜听闻人间的肮脏,而所谓的垃圾,就是人类的污秽,我等作为信徒,自然有必要为伟大吾主分忧解难。”
当然,这“分忧解难”肯定不是无偿打工,反而有着十分丰厚的报酬,而且偶尔还能从“垃圾”中淘到不少宝贝,现在又听这个姑娘说连续工作五天之后居然还有两天假期。
这怎么可能不让男人羡慕。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
“如果我能在这里工作,那该多好既不用因为老板破产而沦落到与垃圾共处一室,还能积累更多的资金帮我发家致富——上一次兜里但凡还有一枚金币,我都能翻本!”
“真该死,为什么现在穿着这件衣服的不是我”
想着想着,男人心中的艳羡之情骤然旺盛燃烧,很快便烧成了妒忌之火——但也只能妒忌了。
虽然没有摸过多少书本,认识多少文字,但一些最基础的法律知识,他还是有的。
作为人类文明最引以为傲的发明之一,律法在普通人心中留下的威严,大抵仅次于神灵。
正常人在无缘无故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去挑战法律法规的。
摇摇头,男人把脑袋里的东西甩出脑海,顺带着把碰上异性的激动一起甩了出去,而正当他重新拾起自己从人群中起身的原因之时,少女再次喊住了他。
“诶,你等一下!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跟我说,你们是谁呢!”
“我们是谁?”男人自嘲地笑了笑,“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罢了。”
“啊?”少女似乎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忙弯腰鞠躬,“抱,抱歉,我”
见少女如此郑重地道歉,男人有些手足无措,慌忙摆手,口中不断叨叨着:“没事没事。”
不过,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能打消少女眼中的愧疚。
男人挠挠脑袋:“唉,真什么大不了的,我直接跟你说吧”
他大致将自己的情况说明了一遍,讲的也还算详细,但总结来说,是个很庸俗很简单的故事。
什么外出务工遇到黑心中介啊,什么被骗到一个全年无休的地方劳作还拿不到多少钱啊,什么老板破产资产全部抵债发不起工资啊等等等等。
这些东西,算是讲故事的人都不愿意编,听八卦的人都听腻了背得出来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新奇。
不过就算是这样,少女听得也很认真——至少那双眼睛,始终没有左右打转看天看地。
这让男人来了劲,以为自己讲故事的功底非常深厚,立刻就要给自己加戏。
可惜的是,在他即将把父母健在的自己渲染成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悲惨背景之前,少女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先生。”少女轻声说,“我大概,了解了你们的遭遇了。”
“嗯很不美好的故事呢。”
“不美好啊,那确实不美好,不过更不美好的还有呢,你听我讲,我啊,自小”
少女连忙再次打断:“那什么,这些待会儿再说先生,你们现在是没有落脚点对吗,如果可以,我觉得,我应该能为你们找到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
“帮我”
男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并没有怀疑面前的少女有什么坏心思——能这么认真听他讲故事的人,还是位光看眼睛听声音就知道非常漂亮的少女,怎么会有坏心思呢?
“是什么工作?我一定能胜任的!”
“这个嘛”少女并没有直接描述,而是转口说道,“您放心,这份工作一定不会像您之前的一样,付出足量的回报却拿不到相对应的报酬,不过,它有一些特殊的的条件。”
“特殊的条件?是什么技术工人吗”男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们这群人,说难听点就是苦工,除了力气一无所有。
技术可能有,但那应该只存在于牌桌上。
所幸少女的回复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不是技术,是人。”少女低声说,“别的不用,但是人一定要好。”
“人好?”这还是男人第一次听说如此特别的聘用条件。
联想到少女之前的话,他猜测,对方给自己介绍的岗位,或许是跟教会有关的。
所谓的好,应该指的是“虔诚”吧?
岗位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但跟教会沾上了边,那一定是好事!
因为,在民间有句话流传很广。
【在女神的光辉之内,金币最多的地方不是商人的床底,也不是王宫的宝库,而是教会那哪里都有的教堂啊!】
如果自己能进入教会
“我好啊!”男人十分肯定地胡编乱造,“我铁好人!我们都铁好人!比真铁还铁!!”
“铁好人。”少女重复了一遍,忽的看向他身后那群人,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啊,人有点多,岗位可能不够”
她眨着眼望向男人,小声说:“先生,你们那里,还有谁人比较好呢嗯,要不我直接过去看看吧”
“谁人比较好”
男人正要为少女的前一个问题思考回复,可当后面那句话出来时,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这群人要说大众意义上的好人,那是一个没有,坑蒙拐骗之类的事情,或许全集合起来有些难,但单个的,他们身上每个人都多少沾了些许;可如果少女说的“人好”真的指的是对于女神的虔诚的话,那么,这群人里还真有几个!
男人之所以急了起来,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虔诚的那个。
少女刚刚说了,岗位并没有那么多,而要是让他找到了更虔诚的人,那么自己的位置不就没了吗?
“不行,你等一下!”
男人急急忙忙拦在少女的面前,慌忙辩解道:“那些人,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跟你说看,看那个胳膊最大的那个,他是个杀人犯,以前杀过人,所以现在才躲躲藏藏不敢在外露面,而这件事还是他喝了酒自己跟我们吹出来的,这是个铁坏蛋;还有那个,那个秃头,这也是个老骗子了,曾经专门骗那些家里年轻人常年在外的老人家,把人家底都掏空了,纯纯的蛀虫;还有那个”
男人用掺着谎言的事实不断诉说着那些人的过往经历,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描绘成在外逃离多年的通缉犯来让少女止住脚步。
——他做到了。
少女确实没有再向前多走一步,只是男人没有注意到,少女的眼神也愈发奇怪起来
“这些人,不能帮。”
珂琳娜在心中做出判断。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但能这么快编出一些仿佛确有其事的故事,肯定是有现实基础在里头的。
之前她说要帮,是建立在这些人“可以坏但不能太坏”的情况下,因为那样一来,就算后续这些传声筒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归咎到他们自己的变化头上。
可如果,这些人是些前科累累的罪犯,要是之后在安排的岗位上做了什么坏事,或者他们的背景流传出去了事情,可就会有些不太妙了。
珂琳娜知道小公主的行为在日后可能会暴雷,但她并不希望这颗雷现在就爆炸。
因为她还得接着这个机会发展自己呢!
所以,这些有着明显把柄的人,是绝对不能用的,就算是当传声筒,也得找个没有缝的才行。
想明白了的珂琳娜很是敷衍地驱逐了那个男人,就要回身离开存放站,向小公主汇报情况。
可就在这时,她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大门处,一位背着阳光的黑影正悠悠哉哉抬着脑袋,看着上方。
在那里,厚实的卷帘门正缓缓下坠。
“哐当——”
门被关上,覆盖在少年面颊上的阳光也随之流逝,露出他那双对于珂琳娜来说非常眼熟的眉眼轮廓,以及唇角那抹无比熟悉却又十分痛恨的微微弧角。
“林恩·布雷泽!”珂琳娜几乎是咆孝地喊,“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的!!”
“为什么不行呢?”
林恩眨眨眼:“我们又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珂琳娜差点气笑了,“你把我蒙在鼓里算计了那么久,把我当成个工具肆无忌惮的利用,甚至还你怎么有这么厚的脸皮,还敢站在我的面前的!!”
此刻的珂琳娜只恨自己不会魔法,不能把手推车变成战马,把铲子变成长枪。
不然,她指定得给面前这小子来两个两三下。
而相较于少女那剧烈的情绪波动,林恩的表现依旧平静,只是微笑着站在原地。
“别那么激动,小姐。”他像是在安抚少女的般轻声说,“我们真算不上敌人。”
“首先,无论过程如何,您的任务,始终是完成了,对么?至于过程,那并不重要,因为您并没有在其中失去什么。”
“而所谓敌人,向来是指在某件事情上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可我们之间,似乎没有——如果您想说的是欺骗也算矛盾的话,我只能说,我在与您的接触当中,只有‘没说’,没有‘欺诈’。”
“”
珂琳娜现在开始庆幸自己身边至少有辆小推车了。
否则,她一定会因为身边没有能扶着的东西而被怒火攻心,直接晕倒在地——她可不希望触碰那些肮脏的垃圾。
】
深呼吸,少女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林恩也不急,就这样欣赏着她还算饱满的胸膛起起伏伏。
片刻之后,终于缓过来的珂琳娜取回了自己的思考:“你的歪理,我一点儿也不会相信,你不要试图用语言干扰我的思维,我会把你声音里的每一个字,都从我的脑海里摘出去,像这些垃圾一样,丢进焚烧炉焚烧殆尽!”
“小姐”
“闭嘴!”珂琳娜呵斥一声,冷笑着说,“不要再以说闲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了,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恩对她的态度也不生气,只眯眼笑着,轻声说,“上一次的接触,让我了解到您可能更喜欢坦诚一些的交流,所以这次,我并没有施以任何伪装,并且我非常愿意向您吐露我来到这儿的理由。”
“我希望寻求您的帮助。”
“噗——”
珂琳娜被这荒谬的话惹得笑出了声。
“你,找我帮你?你骗了我那么多,现在却反过来说,你要我帮你?”
“先生。”她强忍着哈哈大笑的欲望,艰难吐字,“我确实可以帮你一些,你知道克来斯医生吧?他是卡塔来纳对于精神问题研究的最深刻的医生,我认识他,可以为你介绍一下。”
“”
林恩没有说话,仍然只保持着微笑凝视着少女的眼睛。
片刻之后,他微微叹了一声,说:“小姐,我以为在之前的交谈中,您对我也或多或少有了点了解才是。”
“您觉得,我会做计划之外,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珂琳娜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她死死盯住少年的身型,自己浑身绷紧,时刻准备反击。
“你想干什么?”
林恩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只认真地说:“我已经说了,我想请您帮我。”
“我拒绝!”珂琳娜毫不犹豫地说。
“拒绝么?”林恩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如果这是您的答复的话,那么小姐,我只能告诉您。”
“接下来,我要威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