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名侍女在一边说道:“船上有暖阁,大人和姑娘可以去里面,江上的凉风是吹不到的。”
“那就开船吧。”谷雨摆手示意道。
木婉清从小在山野长大,从练武开始就没有观赏风景的念头,游不游湖于她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现在是对方主动邀请,这让她十分欣喜。
侍女将两人引到画舫中的暖阁里,旋即便下去准备暖阁的取暖事宜。
这暖阁位于画舫第二层,面积不小,布置着许多诗画屏风,大多描摹在宣纸和帛巾上。凑近了去看,多是描写月色又或江景的诗词,仔细品味已经可以想像得到留下这些诗词的宴饮是怎样一副风雅画面。
其实想想也明白,虽然这里是广南西路,本质上属于荒僻之地,但自唐朝牛李党争以来,不断地有中枢朝廷级别的文官被贬落此地,几百年过去,文风渐昌实属寻常。
木婉清也在四处走动着欣赏那些屏风上的诗文画作,偶尔停下来吟诵几句,只是念得磕磕绊绊,那皱眉专注的模样,别有一番生动趣味。似是察觉到谷雨的频频注视,她脸色有些羞红退开一步,皱眉道:“你们宋人无趣得很,明明简简单单的意思,偏生要弄出许多让别人瞧不懂的说法。”
谷雨笑了笑:“诗词不是写信,不需要平铺直述,总要讲些文采风流,比如旁人有感于姑娘之美,总嫌‘美’这一词太单薄,也太浅显一些,难以述尽。但若用诗文来描述,却就有无数种说法。”
“我是美是丑,跟别人什么关系?也不会给人看到!”木婉清皱眉轻哼一声,却将美眸转向谷雨,想听听他接下来说辞。
沉吟片刻,谷雨才笑道:“何必要看到才能写?李太白未必见过杨贵妃,却可以写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汉代的李延年未必觉得他妹妹多好看,不妨碍为了推销唱什么‘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还有什么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他们又没见过你木姑娘,却总能写得出来。”
木婉清俏脸微红,嘴角却一撇不屑道:“我是美是丑,你又看不到。”
谷雨呵呵一笑:“我见过大理镇南王父子,虽然没有见过令师叔钟夫人,却也见过她的女儿钟姑娘,大体推测,你应该很美丽。”
“哼!若我是个丑姑娘,那你还会说什么一等洋人二等官的话语,哄人开心吗?”
谷雨听到这问题,不禁一愣,旋即一脸认真道:“这问题还真没想过,不过就算是个丑姑娘,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群人追杀你啊,该救还是要救的,该抓捕还是要抓捕的。”
“哼!”木婉清没有接话,反而问道:“你刚才说你认识钟姑娘,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钟姑娘啊。”谷雨笑了笑道:“无非是被父母宠坏的小孩负气离家出走,和使团发生冲突,被我化解然后送回去而已,若非如此,我怎么会知道你的武功。毕竟贵派和钟谷主的武功,还是很好分辨的。”
“在你眼里,她只是一個小孩?”
“不然呢?”谷雨反问道,随即又道:“木姑娘,许多事情,大可不必想太多。昨晚我若没有游柳江,你若没有攀上我的船,那自是另一段故事。但既然彼此见到了,左右就是这么发生了。这大概应该就是缘分吧,缘分的事情,话本小说里,中原武官和邻国公主的故事还是很多的,有的成为朋友,有的成为仇敌,也有的成为夫妻。”
“哼!油嘴滑舌!”木婉清只觉得脸颊发烧,顿时不敢看向谷雨了,急忙走到窗户看江景。
她双眉微锁,眸中满是复杂之色,视野全然没了焦点,良久之后,才蓦地转身,凝声道:“我不是邻国公主,我也不是郡王千金,我只是个山野丫头,可是我想给你说件事……”
谷雨微微一笑,正要听她主动表白,忽然门口突然传来护卫询问声:“大人,使团赵大人派人传信,请你即可回去,有事商议。”
……
赵挺之找谷雨商谈的事确实很着急。
原来因为章质夫在西北“稳守反击”的战略获得大成功,西夏梁太后的侵宋之战屡屡失利,在国内朝堂和军中威望大跌,西夏皇帝李乾顺借助太皇太妃李秋水,以及辽国势力发动反击,鸩杀母亲梁太后,以亲信仁多保忠为一品堂总管,处死曾为梁太后策划扰宋边境的嵬保没、结讹遇二人,并派遣仁多保忠入宋求和。
当然,名为求和,实际上是探测大宋虚实。
西夏一品堂是武人性质的团队,文官们也知道靠嘴皮子和他们斗无异于对(傅)牛(山)弹(守)琴(城),人家是能动手绝不哔哔,所以能对付他们的只能是武人。
因此宋哲宗和相公们商议之后,便急诏使团入京,让皇城司指挥使谷雨,对付这个所谓的西夏一品堂。
接到这信报,谷雨不免错愕,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再在柳江逗留了,江湖上事闲来消遣则可,终究还要大事为重。谷雨当即吩咐侍卫们即刻打点行装,自己则去见木婉清,临行在即,这桩事总得处理得明明白白。
谷雨一见木婉清,也不客套,将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当即说道:“木姑娘,上次游江,你有话要和我说,但入京我即将北上回京,离别在即,不知你可给我说出来?”
木婉清听到这话,娇躯不禁一颤,美眸中羞色渐浓,却是没想到谷雨突然提起这一个话题。沉吟片刻,她才樱唇轻启:“跟你说这件事之前,我有个问题须问一问你。你、你家中有妻室了么?”
问出这个问题后,木婉清神情益发娇羞,不过美眸却瞬也不瞬望着谷雨。
谷雨摇了摇头,直接说道:“有一句话,不怕唐突佳人,虽然没有见到姑娘的真面目,可是第一次相见我就想说,我家中并无妻妾,我虽是朝廷官员,却和江湖牵扯极深,我也不是孟浪之人,只想让木姑娘你明白我的心意,只怕余生都会抱憾。”
木婉清听到这番话,臻首低垂,哪怕面上覆着面幕,都觉遮挡不住俏脸上溢出的羞意。芊芊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声若蚊呐道:“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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