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达死了。
江辞无愣了下,陆达活着比死了有用多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开枪的人。
开枪男年近四十,身板挺直,模样周正,正气凌然,看起来像是警察。
开枪男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收回枪,解释道:“他是通缉犯,在威胁民众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击毙。”
他直直地看向江辞无,坦然地说出原因。
不像是故意要杀人灭口。
江辞无应了声。
开枪男抬脚要往庙里走。
“别进来,”江辞无开口,对他和陆观主说,“里面有阵法,先等陆观主破了。”
闻言,开枪男扫了眼庙里的情况,往后退,让陆观主负责破阵。
荣道长:“陆师伯,是释艮阵。”
陆观主皱了皱眉,从身上掏出几张符纸,扔给阵法里的张合和荣道长:“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找阵眼。”
说完,他拿出一个罗盘,掐诀念咒。
开枪男似乎没见过这场面,新奇地看着这一幕。
江辞无收回视线,盯着脚边陆达的尸体,他盯着看了两分钟,陆达的尸体除了流血之外,就没有任何变化了。
魂魄呢?
他忍不住踹了踹陆达的脑袋。
尸体一动,江辞无看到他身上模模糊糊的阴气。
于是,又踹了脚。
阴气模糊稀薄,浅浅一层黑气萦绕在表面,不像是魂魄。
江辞无下意识地偏头,想问身边的人。
宴朝一不在。
啧,还怪不方面的。
江辞无又看了眼一旁的荣道长和陆观主,他们俩正和灵安观的其他道士正在齐心协力破阵。
想了想,他没有打扰,又踹了踹陆达的腿、胳膊、肚子。
每踹一脚,都能看到阴气在浮动,像是长在陆达尸体上似的。
思索片刻,江辞无又用力的踩了脚他的肚子。
这一次力度很重,陆达尸体喷出了不少血,江辞无也看清楚了萦绕在陆达尸体上的阴气是什么。
模模糊糊的人形,像是魂魄,但不完整。
正想着,他听到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卧槽,好狠。”
“自从新华国成立,我就没有看到过有人虐尸了。”
“现在的道士这么凶残的吗?”
“他没穿道袍,好像不是道士。”
“我选择道士。”
…………
江辞无瞥了眼缩在大殿角落里的一些厉鬼,刚才漫天的厉鬼至少在打斗中魂飞魄散了一半,剩下一些苟延残喘的看到庙外聚集了一堆道士后,立马怂了,不敢再动手。
江辞无拿出手机看了眼,或许是因为陆达死了,没有信号的手机终于勉强有了一格信号。
他拨通夜游巡使的电话,简单粗暴地报出地点,接着说:“陆达死了,来勾魂。”
“还有不少厉鬼,你可以多喊几只阴差过来。”
“好好好。”夜游巡使应了声,挂掉电话。
没过几分钟,江辞无就看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
两只鬼并肩前行,衣服和帽子是同款,只有颜色的差别。
“日游,那些厉鬼交给你了。”夜游巡使没有和江辞无打招呼,而是板着脸让日游巡使先去勾厉鬼的魂。
日游巡侍看了眼地上陆达的尸体,应了声,飘向角落里的众多厉鬼。
“这个人居然把阴差都喊过来了,有点本事。”
“你说是去地府好点,还是被他虐尸好点?”
“醒醒,你都死了几十年了,哪来的虐尸。”
“你可别说话了,再哔哔人家到时候让阴差大人先在地府虐你一遍,接着把你送到他手上。”
听到他们的谈论,日游巡使忍不住看了眼江辞无,虽然他身上被溅了不少血,但那张苍白病弱的脸太过于瞩目,正常人在第一眼看到并不会觉得他是施暴者。
日游巡使拿出勾魂链,勾了一只厉鬼,问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厉鬼的命都在他手里,不敢不说,乖乖地说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江辞无没有注意日游巡使在做什么,而是踩着陆达的尸体,问夜游巡使:“他这是什么情况?”
夜游巡使用勾魂链勾了勾陆达的魂魄,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魂魄。
阴气寡淡,面容模糊,如果江辞无没有亲自守着陆达的尸体,肯定会怀疑这不是陆达的魂魄。
夜游巡使打量了会儿,迟疑地说:“这个魂魄不全。”
江辞无抬手,对着陆达模糊的脸拍了一巴掌。
陆达的魂魄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江辞无抿了抿唇,心想,陆达背后的组织做的保密措施还挺到位,活着的时候互相不认识,死了连魂魄都不放过。
夜游巡使小声问:“江老板,日游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有他在,这个魂魄我必须带到底下去。”
江辞无嗯了一声:“我本来也没打算留着他。”
夜游巡使点点头。
江辞无对他说:“你先把他带下去,有什么别的情况再告诉我就行了。”
夜游巡使点头,又问:“那我等会儿要再来这儿么?”
“不用了,”江辞无瞥了眼把众多厉鬼串成串的日游巡使,“直接回店里就行了。”
夜游巡使:“好。”
等夜游巡使和日游巡使带着众多厉鬼离开斗母元君庙了,释艮阵的阵法还没有解决。
“陆师兄,这里是阵眼。”
“阵眼溢出来的阴气源源不绝,必须先将阵眼溢出的阴气暂时堵住,才能破阵。”
“我带了几张镇宅符。”
“先试试。”
…………
江辞无远远地看了眼,镇宅符放到阵眼不过一秒,符箓上的朱砂颜色就淡到近乎于无。
陆观主神情凝重:“这释艮阵汲取的阴气是这座山脉的。”
“普通符箓撑不了多久。”
江辞无看了眼阵法里的荣道长和张合,荣道长情况还好,但张合脸色越来越白,即使手里拿着符箓,也驱散不了周身的阴气。
再这样下去,张合也撑不了多久。江辞无收回视线,径直走向门口。
陆观主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连忙说:“小江道友,阵法还没有破,你别靠近阵法。”
江辞无应了声,大步走进阵法。
陆观主皱眉:“小江道友,你——”
他话还没有说话,江辞无又迈过了庙门,走出了阵法。
陆观主沉默了。
江辞无走到他面前,一脚踩在阵眼上:“快破阵。”
陆观主还没有说话,站在他身边的长胡子道士厉声道:“江道友,这不是胡闹的地方!”
“快让开,再拖延下去,傲天和另外一位先生性命堪忧。”
江辞无掀了掀眼皮,轻扯唇角:“知道不是胡闹的时候,还不赶紧破阵?”
长胡子道士皱了皱眉,一脸不可理喻:“你站在阵眼上,让我们如何堵住阴气!”
“外行人终究是外行人。”
江辞无嗤笑了声:“你内行,怎么连我在干什么都看不出来?”
“年纪一大把了,道术不行,嘴巴倒挺能哔哔的,修炼了多少年嘴上功夫?”
长胡子道士被他怼得脸色变了变,气急败坏地说:“耽误了性命,因果都会落在你头上。”
江辞无:“放心,天道可没你这么不长眼。”
长胡子道士还要说话,被陆观主拦住,呵斥道:“房师弟,你再仔细看看小江道友在做什么。”
长胡子道士低头一看,脸色忽青忽白,他难以置信:“你、这……你怎么可能堵住。”
江辞无似笑非笑地说:“探究原因比救他们的命重要?”
“我说你该不会不想救人所以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你是陆达的同伙么?”
长胡子道士面色涨红:“我当然不是!怎么会和那种歪门邪道为伍!”
江辞无点头:“也是,你这种不长眼的,陆达也瞧不上你。”
长胡子道士怒极:“你——”
陆观主连忙打断两人的争吵:“先破阵救人。”
说完,他急匆匆地走到阵法前,抽出一把镶嵌着数枚铜钱的剑,掐诀念咒,疏散阵法内的阴气。
阵眼堵住,释艮阵内阴气消散。
十几分钟后,陆观主破了阵法。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等张合和荣道长走出斗母元君庙,江辞无才挪开脚,朝着他们走过去。
张合今天收到的惊吓比这辈子受到所有惊吓加起来的还多,神经紧紧绷了一天,这会儿命终于保下来了,两眼一翻,晕睡过去。
附近的人连忙跑过去扶人,
陆观主拍了拍荣道长的肩:“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师叔交代了。”
荣道长笑了笑:“有江道友在,我不会出事的。”
江辞无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抬手拍散他肩上的阴气,转而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开枪男。
见状,陆观主连忙介绍:“这位是张警察,协助我们追捕陆达的。”
张警察朝着江辞无点头
江辞无嗯了声,对陆观主:“陆达死之前,对我说就算他死了,也会有我们陪葬。”“陆观主,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听到这话,张警察脸色变了变:“山上不会有炸药吧。”
陆观主皱着眉头,缓缓说:“他逃到山上不过半天,应该没有时间埋炸药。”
江辞无随口说:“会不会是以前埋的?”
张警察神情凝重,立马说:“我进去检查一下。”
陆观主点头。
等张警察走了,江辞无看向陆观主,漫不经心地说:“陆达到山上不过半天,但也有时间弄出这么多厉鬼和山魈。”
陆观主:“这些不一样。”
江辞无眨了下眼,问道:“所以你知道他说陪葬是什么意思?”
陆观主张了张嘴,又闭上嘴巴,含糊地说:“我也不太清楚。”
江辞无笑眯眯地说:“他还说了预言什么的。”
“陪葬会和预言有关吗?”
陆观主脸色大变,连忙扫视周围,见没有人注意他们,才闭了闭眼,对江辞无说:“小江道友,此事事关重大,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再去找你。”
江辞无:“好吧。”
荣道长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江道友,刚才不是你对陆达说的预言么。”
江辞无面不改色:“你听错了。”
刚才厉鬼嚎叫声格外吵闹,荣道长也不太确定,见江辞无信誓旦旦的模样,便应道:“那应该是我听错了。”
折腾了一天,陆达死了。
江辞无没兴趣再陪他们一起进行后续工作,跟着接送张合的车先下山了。
陆观主在附近的镇上订了酒店,江辞无在前台报了灵安观的名字,便拿到了房卡。
洗漱完,刚走出洗手间,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江辞无擦着头发,走过去开门:“这么快——”
声音戛然而止。
他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宴朝一:“你怎么来了?”
宴朝一:“我来……”
江辞无:“来什么?”
“找你”两个字在嘴边,宴朝一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满脑子都是牛防说的他喜欢江辞无。
沉默片刻,他干巴巴地对江辞无说:“来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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