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棠震惊,他确实听过这个名字。
谁会不知道“墨阳破天”呢?
别说修士,就连不识字的凡人孩童都有可能在长辈口中听过这个故事。
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只神兽从天上溜到人间玩耍,因为它的体格极其庞大,所以走到哪里就会遮住那里的太阳,人们想要驱赶它,却无能为力,只能跪地磕头奉上祭品求它离开。
直到神兽来到某个地方,那里的部族人类性情桀骜,不肯跪下,而是不停地攻击神兽,惹来神兽大怒。
于是神兽施展神通,挡住了整片大陆的天空。
地面瞬间进入了无日无月的黑暗,一连持续了九天九夜。
草木枯萎,河流结冰,野兽倒毙,无数人冻死。
幸存的人四处奔逃,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黑暗的笼罩范围,以往听到逃跑办法完全不管用,神兽不理会祭祀,不要贡品,它也不允许任何生灵离开这片绝望的黑暗。
渔民看到远处海上的阳光,驾船出逃,神兽吹了一口气,风浪骤起,吞没了船只。
人们跪在地上,向他们知道的一切神灵祈求。
第十天,有位仙人来了,他杀死了作恶的神兽。
神兽燃烧的尸骸碎块落在荒原上,那里从此成为绝域天壑,数千里的黑色沙漠,大陆也因此一分为一,天下八州变成了九州,而两州之人除了海路,再无联系。
而在传说里拔剑斩下神兽头颅的仙人,就是墨阳道人。
这个神话乍看是一则仙人悲悯,拯救凡人的故事。
但是修士能轻易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那么大的天庭,那么多的神仙,为什么就来了一个墨阳道人?
不是某位天神,不是星君,而是一个在人间没有庙宇没有尊号的仙人?
尽管古荒时期,肆虐人间的妖兽比比皆是,但这次故事里出现的是神兽,是从天庭溜出来的。神兽在人间任意妄为,没有人来阻止,神兽也不在乎这些,显然它不是普通的神兽。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墨阳破天的故事流传得如此广,那头神兽却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拥有遮天蔽日的神通,肆无忌惮的胆量,山神水神等一众小神不敢违逆对抗的力量,它却没有名字?
是没有,还是凡人不敢问,还是在流传的过程中被抹去?因为在某些地方流传的版本里提到这只神兽在天庭不是无名之辈,它还有个身为天神的主人。
神兽都没有名字,它的主人就更不会被提起了。
这个真相,后人如何知晓呢?
现在传说里的主人公就站在面前,岳棠思绪翻涌,差点张口问那头神兽的来历,不过话到嘴边,他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岳棠满脸疑惑地问:“按照画像,墨阳道人不是一个穿着麻衣的老者吗?”
对面的剑仙一愣,随即摸了摸脸,唏嘘道:“说来话长。”
岳棠静静地看着他。
他对这人的身份产生了一点怀疑。
毕竟那所谓的画像,不是人间的话本,而是修真界流传的,虚假的可能性不大。
如果他真的是墨阳,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剑仙决定改头换面?
至于为了躲避天庭追捕,这是天庭又不是人间,认人不是光看一张脸,气息神魂不能改变的话,就算从男变女,从人变成猫都没有用。
只能是心境变化。
“我们先离开这里。”剑仙看着远处的天河水,提醒道,“此地不能久留。”
岳棠瞥了一眼剑仙的右手,他能感觉到朱雀神火蛰伏在那里。
他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话:
“前辈原来的剑呢?”
剑仙的身形一僵,他缓缓转头,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岳棠、
岳棠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你认识周天?”
“周天是谁?”岳棠下意识地说。
剑仙没有松懈,仍然盯着岳棠,警惕地问:“我先确认一下,你没有受人所托,来天界找人算账讨债?”
“……”
岳棠哪儿知道,他失忆了啊!
不过这个自称墨阳的剑仙反应很奇怪,还涉及到他的剑,难道说——周天是墨阳道人的铸剑师,或者是墨阳的道侣,两人以剑为定情信物,可是多年过去……不对,墨阳道人的故交能活到现在的,不都应该在天上了吗?人间哪有墨阳的债主?难不成要一代代夺舍?
排除所有可能,只剩下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你的剑化灵了,你没把它带上天?”岳棠惊问。
这还是剑修吗?
“哈。”
一声嗤笑。
岳棠警觉地望向林子。
这里有第三个人?
只见剑仙无奈地走到一株树前,扣了两下那光滑似翡翠的树枝:“符道友,你怎么来了?”
那株树木竟然扭动着开始褪去伪装,须臾之后,原地多了一个身量矮小干瘪的老者。
老者没有头发,光秃秃的脑袋上绘满了符箓。
他的脸与手、还有露出衣物的皮肤也不例外,这让他看上去格外诡异。
仿佛……
嗯?又出现了奇怪的画面?岳棠在记忆里看见了一个皮肤青黑,额间眼角绘着图腾的人,长发缠绕着灰色尸气,然后“它”忽然睁开了眼睛。
岳棠猛然一震。
冰冷可怖的威压,无喜无悲的眼神。
它是谁?
“你也看到了,对吗?”魔魂碎片低声呢喃,“它就站在我面前。”
“是,那个活尸。”岳棠心底的谜团更盛,人间竟然有这么强大的存在?它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跟魔都看到了,更离奇的是心底为什么对一具尸体有隐隐的亲近之意。
难道说,这就是指点他跟魔双修……飞升天界的前辈高人?
它跟这个满身符箓的小老头,会不会有关系?
想到“乔装成树”,岳棠心里一动,莫名地熟悉感又来了。
不过这次没有记忆画面,只是感觉这个行为很熟悉,好像谁干过一模一样的事。
“老夫符节,这位道友请了。”
小老头笑呵呵地行了个礼。
岳棠连忙还礼,毕竟天界的散仙,最少的也比自己年长三千岁。
“唉,我是放心不下,来接应我这损友。”符节转头望向剑仙,理直气壮地说,“谁知道他一去三百年,我在家里坐立不安,跑到这里也不敢长久停留,索性就大隐隐于林,变成一棵树了。”
“……这,符前辈的变化之术,甚是高明。”
在符节出声之前,岳棠一点都没看出来。
“雕虫小技,如何能跟道友强拆天界之门想比。”小老头认真地说。
“前辈误会了。”岳棠苦笑,“那不是我做的,只是因缘际会……”
剑仙没好气地催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聊。”
符节马上抱怨:“你刚才跟这位道友聊得可欢,什么天界没有不认识你的散仙,下界没有不知道你名号的修士,多神气啊……哦,现在知道要抓紧时间,刚才干什么去了?”
“正是因为我方才浪费了时间,现在更不可拖延……还有,我不报上名号,人怎么肯相信我,跟我走?”剑仙毫不客气地指着小老头骂。
符节微微后仰,避开几乎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嘴里啧啧有声:“你那是博取他人信任?是招人打吧,这位道友也是好脾气,换成我,多少给你点颜色看看。”
不至于不至于,岳棠连忙摆手。
不过他没去拉架,他看得出这两人是在用这种方式打消他心底的疑虑。
对三千年才出现一个的飞升者来说,天庭这地方四面皆敌,心怀戒备才正常。
“吾辈并不听天庭命令,道友要相信一个敢偷盗朱雀神火,打晕河神冯夷的人,巴不得跟天庭作对的人越多越好。”符节大力地拍打着剑仙的……手臂。
因为他的身高只到剑仙的腰。
这一高一矮两人站在一起,颇为有趣。
“死了。”剑仙翻着眼睛纠正。
“你杀了冯夷?”符节震惊。
剑仙抱起手臂,眼神不屑,一副“这样的神仙不趁机杀了留着做啥”的傲然模样。
“行吧。”符节抹了一把脸,小声安慰自己,“反正你闹出的事,跟杀了冯夷也没什么区别。”
吵归吵,符节倒没耽搁,一直领着两人往林子走。
“天界之门出事之后,我担心事有不好,赶紧上来看情况,就怕你正好赶上了这个麻烦,然后闯到天界之门那边去。”
说完,他冲着岳棠笑了笑,“当然,老夫也担心这损友,继续在天河水牢蹲个一百年,但又不能不来,哎,苦思冥想选择变成树,结果怎么着,三天不到,这树就不用做了。”
剑仙微微皱眉:“符道友有心了。”
“什么话,我是觉得有人能飞升,天庭很快就要迎来大变,这种热闹如何能少得了你我呢?时势造英雄,可不就到了你破……破水而出的大好时机吗?”
符节机敏地往前一蹿,躲过剑仙的抬脚踹,没事人一样地对岳棠说:“来来,老夫精于符箓,在天界潜心钻研数千年,除了实力提升不了,其他本领都学了个七七八八,这个临时符阵用完就废,可以带我们去一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