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很少会主动接触。
更别提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记得上一次, 还是在他同意弟弟和郁景来往的时候。
虽然当时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仅仅是抱了他一下。
天色渐晚,离开雪地的人越来越多。
这话以后, 弟弟显然不太好意思,飞快撇开了视线。
路泠同样不太擅长做太过亲密的举动。
所以仅是抬起手,轻拍了一下弟弟后背。
感受到后背力度, 像是在回应自己方才的话。
路小远眼睛亮了几分,不自然拿着滑雪杖往下挪去。
“回、回去了,大哥。”
回程前先与二哥和郁景汇合。
二哥看上去倒没啥变化,精神抖擞。而郁景不知怎的, 总觉要比出发前疲惫了许多, 连脸上的笑都有些挂不住。
“郁景。”
路小远担心问,“你还好吗。”
郁景瞧见路小远,无光的眼神仿佛恢复了几分气力,刚要说些什么, 两人中间就被插入。
“能有什么事。”路禹之揽住路小远肩膀。
“只是滑了一下午, 这人虚了而已。”
郁景:……
路小远一愣:“难道中间没休息吗。”
“休息?”
路禹之貌似想到什么,嗤笑一声。
“因为他太厉害, 一直有人想跟他比一场。结果没得空。”
“对吧,郁景?”
他目光投去。
郁景没有说话, 仅是笑了笑。
路禹之压过弟弟肩膀往前。
“行了, 肚子都饿了。赶紧回去吃饭。”
“喔, 喔,好的。”
路小远应着声,偷偷朝后边招手, 让郁景跟上来。
夕阳西下, 天际云彩缱绻。余晖洒落映在地面。
仿佛连那大一片雪地都染成了红。
郁景走在最后, 眼底却始终注视着路小远背影。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垂下眼帘。
.
估计是真累了。
等回到酒店,郁景连晚饭都等不及吃,便说要回房间休息。
路小远更加担心:“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今天太冷感冒了?”
郁景没有立即回话,目光投向后方。
路小远刚要循着望去,就听身前人笑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了。”
声音听起来倒很正常。
路小远不好勉强:“好吧,那你先回去。我们回头打包给你。”
郁景没再多言,朝三人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待人走后,路禹之翻旅游手册。
“今晚吃什么。羊肉锅?这边还真挺冷的。”
这个消除疲劳好像也蛮好的。
路小远点头表示赞成。
餐厅位于离酒店不远的雪中小镇。
临前路小远忽然想上厕所,去了卫生间。
路禹之不想站着等,刚要坐去沙发,忽然听见身后声音。
“下午只是比赛?”
他一顿,回头看去。
路泠正望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
路禹之嘴角一扯:“当然,不然你还觉得是什么。”
“他完全可以拒绝。”路泠道,“是你插了手。”
路禹之扣上旅游手册,单手抄兜。
“就这点而言,我还挺佩服他的。”
“那么能忍。”
他原本以为可以亲眼看见这人发火,之后就能更简单直白的让人别靠近小远。没想到对方硬是生生接下了。
高级区的单板滑手自诩技巧高超,都有胜负欲。瞧见郁景滑雪技术,皆生出了想要比一场的心思。
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只要能把那边的人全部赢下,就放他去新手区而已。
随便找了个由头留人,没想到对方还真答应比了。
路泠蹙眉:“他就这么想来找小远?”
路禹之扯开嘴角:“反正是不想跟老子待一块儿。”
路泠:……
路禹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总之今天是我留了人,明天该你了。”
路泠默默移开视线。
路禹之:“喂。”
路泠:“我已经和小远约好了。”
路禹之怒:“谁同意了!?”
音量骤大,引得酒店大厅里的客人纷纷望来。
路禹之毫不在意,站去路泠身前。
然而在有更进一步争论之前,路小远回来了。
他远远瞧见两位哥哥在聊天,以为在友好讨论,咧开笑走了上去。
“我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没有得到回应。
路小远:?
他探头去看。然而在看清两人表情之前,就被一把拽走。
二哥臭着脸,貌似十分不爽。
“算了,你今晚必须得跟老子睡!”
路小远:诶?
所以,刚才又是在讨论分房间的问题吗。
.
吃过晚饭,路小远打包了一小锅羊肉汤,抱在怀里回到酒店。
他本是想给郁景,又担心对方睡着,于是事先发了讯息询问。
没有得到回复。
果然是太累,回屋就已经睡了吗。
路小远看了眼时间,刚过八点不久。
不过既然睡得正熟,把人叫醒好像也不太好。
他想了想,把羊肉汤带回房间,想等对面回消息了再说。
早上坐了一路车,到酒店后就立马开始滑雪,几乎没有停过。
路小远也有些累了,提不起精神参加别的活动,打算洗洗就睡。
雪景房自带卫浴,配了两米横宽的大理石纹理浴缸。临靠落地窗,能够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泡澡。
路小远不怎么泡澡,更别提为了看风景赤条条对外。所以进浴室第一件事就是把百叶窗拉上。
身后门敲了两声。
他回过头,见是二哥。
对方斜倚着门旁:“你真不去温泉?”
位于大酒店顶层的露天温泉,是雪山影视基地一大特色。
不仅能远远瞧见雪景,还能望见雪镇夜间的霓虹彩灯。
这点路小远也在旅游册子上看见过了。可他实在不想跟陌生人一起泡,摇了摇头。
“得了。”
路禹之抄兜往外走。
“老子一个人去。”
路小远哂笑。
他们家里边,也只有二哥毫不在乎在外人面前裸体吧。
看看大哥,貌似也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由于大学养成的习惯,路小远洗澡很快,十分钟搞定。
当等他擦着头发出来,见大哥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羊肉汤依然稳稳放在茶几上。
这时手机振动几声。
路小远跑去看,见是郁景回消息了。
好像是刚才不小心睡着,这会儿才醒。
路小远立马提上羊肉汤就要过去,没走几步却被挡住。
“我去送。”袋口被身前人接过,“你去把头发吹了。”
路小远一愣:“可、可以吗。”
路泠“嗯”了一声:“别感冒了。”
路小远没再推拒,蹬蹬回了卫生间。
听见吹风机声音嗡嗡响起,路泠垂下眼,看向手中的羊肉汤。
.
郁景的确是不小心睡着了。
虽然借口回房并非单纯因为疲惫,而是只要对方大哥二哥在场,他就没办法跟人好好说上话。
面前如同竖了一座铜墙铁壁。
这令他有些郁闷。
本想回到房间好好复盘,思考如何攻克这一难关。然而在桌前枯坐半小时,他发现这个难题跟他迄今为止遇见过的问题都不一样,并非靠思考或者查漏补缺可以解决。
逻辑是,想要靠近小远,就必须“解决”那两个哥哥。
当然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解决”。
他必须让两个哥哥喜欢上自己、认同自己。至少不会再有意阻挡他与小远交谈。
然而回想至今为止的联系,他发现那两人讨厌自己的原因只有一点。
——因为他尝试接近小远。
这简直形成了恶性循环,没有解法。
郁景想清楚这点后,五指插入发丝,沉沉叹了口气。
或许是累积了一日的疲惫,又或许是精神上的疲乏。他不知何时睡着了。
当等醒来,发现收到了讯息。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我给你带了羊肉汤回来,方便送过去吗】
后边依然跟了团子的表情包。
团子原地跳动着,脸上咧开大笑。
郁景眼底映着屏幕亮度。温度貌似从指尖蔓延而来。
不知是否错觉,身体疲乏消失了些。
他睫毛微颤,打开对话框。
【我去找】
刚打出几个字,又立马删除。
不能直接去找人,小远肯定和那两位哥哥在一起。
【我刚才睡着了,你现在过来?】
发完消息,郁景站起身走去盥洗室。冷水洗了把脸,又理了下凌乱的发丝。
对镜端详一
手机放在茶几上,脊背绷得笔直。视线落于其上,目不转睛。
“叮咚——”
门铃声响起。
郁景倏地起身,猜想对方是直接过来了,飞快走近玄关。
临到门前又特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第二声门铃响起,才打开门。
“小远——”
话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门外的不是路小远,而是对方那位冷峻的大哥。手里拎着羊肉锅,接着一言不发递过来。
郁景甚至连微笑都忘了伪装,愣愣接过。
然后,对方又一言不发走了。整个过程极快,不到十秒。
郁景:“……”
他终于回过神,朝人背影道了一句。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理所当然,没有得到回应。
郁景合上了门。少顷,目光投向手中羊肉汤。
因为房间暖和,现在基本还是热的。哪怕隔了饭盒,也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热度。
“嘭。”
郁景额头抵向门面,冷硬的触感传递而来。
要比铁还硬,比雪还冷。
为什么……
.
路小远吹完头发出去的时候,瞧见大哥正好回来。
手上空空如也,大约已经送过去了。
“郁景看上去怎么样。”他问。
路泠:“挺好的。”
路小远闻言放下心,又见大哥朝这边走近,指尖掠过他发丝。
路泠:“没吹干。”
路小远摸了摸头发,发丝尚且带着湿意。
但他并不在意这点。
反正也不会马上睡,基本半干就差不多了。
然而大哥显然不太赞同。拉过他走向沙发,又去浴室拿了吹风机。
见其一副要帮自己吹头发的架势,路小远涨红了脸。
“……不用啦。”
然而拒绝是没有用的。
大哥站去沙发背后,示意他坐下。
路小远不好再拒绝,只好坐去沙发。
吹风机嗡嗡响起,热风自脑后呼呼拂来。
温度倒是挺舒服的。但大哥显然第一次帮人吹头发。
他脑袋被指尖抵着。一会儿被摁去左方、一会儿又被摁去右边,偶尔后边的头发还会飞去前方糊脸。
路小远抹了把脸,撩开发丝。
这时,吹风机忽然停了。
路小远一头雾水,抬头去看。
二哥不知何时回来了。
因吹风机声响大,他甚至没注意几时开了门。
刚泡过温泉,路禹之身上穿着酒店赠送的简式浴衣。手上拿着拔掉的插头,眉头紧皱:“你TM拧头呢。”
闻言,路泠低头问弟弟:“你不舒服?”
路小远不知该作何回答。
的确称不上舒服。
可这毕竟是大哥的好意,要是回答太直白,好像不太好。
就在他踌躇该怎么回应时,身后人的吹风机就被抢走。
“得了,给老子吧。”路禹之递去插头,“把这个插上。”
完全是命令口吻。
路泠微不可见蹙了下眉。但还是接了过去,重新摁向插座。
吹风机声音再一次响起。
调低了风量,如同清风拂面。
相比起大哥,二哥动作无疑要轻柔许多。
因弹吉他的缘故,指腹结了茧子,略微有些粗糙。
轻撩过他的发丝,偶尔掠过头皮。像是羽毛挠过,微微发痒。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感觉了。
路小远不觉闭上眼。
难道二哥经常帮人吹头发吗。
心底这么想着,嘴上不由问出了声。
“偶尔吧。”路禹之道,“吹个头发而已,有什么难的。”
接着嘲笑:“木头脸大概不太擅长。”
等等,他不是想挑起这个话题啊!
路小远慌张看向大哥。好在对方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好吧,大哥对二哥的挑衅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了。
吹干头发后,很快到了睡觉时间。
酒店赠送的加床在下午就已经到位。
目前除开卧房里的大床外,还有两张单人床铺。一张摆在卧室里边,另一张摆在客厅。
对路禹之而言,谁进去谁在外边显而易见。
“走吧小远,”他拉过人,“该睡觉了。”
路小远趔趄了一步,商量道:“……还是我睡外边吧。”
路禹之闻言瞥来:“那你的意思,是让老子跟那木头脸躺一屋?”
路小远:呃……
下一秒,脸颊就被扯开。
路禹之:“看来你是想让我俩打一架。”
他不是这个意思!
大哥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关系小远,你们用卧室吧。我比较习惯一个人。”
“听见了?”
路禹之松开手,继续拉着人往前。
“走了。”
结果,路小远只来得及跟大哥道一声晚安,房门就在眼前合上。
“咔擦。”
然后,房门上锁。
路小远愣住。
为啥要锁门啊。
路禹之没心没肺:“怕他偷窥。”
大哥才不会干那种事啊!
而且说什么喜欢偷窥,睡觉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正这么想着,耳旁听见布料摩挲的声响。
路小远抬头一看,见二哥脱下了浴衣,露出精壮厚实的脊背。纹身蔓延其上,直至尾椎骨。
衣服落了地。
路小远呆住。
喔对了。
……二哥,向来是喜欢裸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