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要买黄家小子做奴才?”
老头此时倒警惕了起来, 他看看这小贵人带的护卫,都是人高马大的还佩刀,打不过啊!
那他这不是害了人吗?
黄履庄愣住, 也有些背后发寒起来, 要是这些人是权贵, 非要买自己一个手艺人回家给自己做稀奇玩意儿, 他能逃掉吗?
“别慌啊,”步山笑道,“咱只是想雇黄师傅做先生。”
“先、先生?”黄履庄觉得很离谱,自己沉迷于手艺,读书也荒废了, 从来被人耻笑不学无术,能当什么先生?
老头到底见识得多些,立刻想到有些纨绔子弟不务正业,没准也跟黄履庄一样沉迷这个呢, “是聘黄家小子教这位小贵人做手艺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只是, ‘雇’和‘聘’到底是不同的。
步山:“非也, 是想让先生教出一批手艺人, 好做出更多新奇玩意儿来。”
原来是生意人,老头懂了,可是黄履庄做的那些东西, 哪里有人买啊?这富商家的少爷, 也忒没眼光了!
到时候要是亏本了, 不会怪罪黄履庄吧?
他本想拉着黄履庄下去商量商量, 好跟贵人讲条件, 不料这小子已经激动地应下了。
“好啊,我教,有人愿意学,我什么都教!”
老头捂脸,干嘛这么上赶着,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问月银多少。
胤祉看了看那老头,对黄履庄道:“你们,商量一下。”
黄履庄本想说没什么好商量的,但被老头狠狠在后腰掐了一把,怪叫一声,被拉去旁边了。
两人叽叽咕咕,老头教育着黄履庄不能上赶着,他现在才是奇货可居,自然要好好谈不能吃亏云云。
等老头交代得差不多了,黄履庄走回来,正要开口。
步山:“月银五两银子。”
黄履庄老头:“?!”
步山:“包食宿和买料子的钱。”
黄履庄老头:“!!”
步山:“钻研新器械的费用也包,就算你想拆西洋钟表,咱爷也买来给你拆。”
黄履庄老头:“!!!”
黄履庄腿软了,扑通一跪,“爷,您是圣人啊!月银我不要了,我跟您走!”
胤祉避过了他这一礼。
只是没想到黄履庄这一激动,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连忙避开人,用手捂住。不料等掌心拿来,已是一手的血。
老头愣了愣,连忙打哈哈,“嘿,没事、没事,黄家小子就是这阵子伤风了!”
胤祉一拧眉,他记得原身说过,黄履庄在三十岁后几乎就查不到有什么新奇东西面世了,该不是天妒英才……
他低声对步山说:“叫太医。”
步山连忙去把等在外面的太医叫进来,这太医也是康熙让汤斌带给胤祉的。
康熙给了两人,他从东昌府带走了陈太医。自从胤祉分享了大蒜素的制造方法给随行的所有太医后,太医们对他都只有尊崇的,一路下来,每日给他请平安脉都特别积极。
此时是胤祉有令,陈太医觉得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了,诊脉十分仔细。
但是越切脉,他眉心蹙得越深,“阁下可是时常彻夜不眠?”
黄履庄挠挠头,“是啊,夜晚安静嘛,我时常能想到更多好点子,做事情也快许多,就……”
太医接着又问了很多问题,黄履庄都不好意思地一一回答了。
最后太医深深叹息:“阁下若不好生调理,怕是命不久矣。”
众人:“!!!”
胤祉关心地问:“可能治?”
太医恭敬回话,“这位小友是体弱多病,又亏空日久,身子虚不受补,得用好药好物慢慢温补调理才行。”
胤祉松了口气,有得治就行。
黄履庄苦笑,他的身子自己知道,他是活不长了,哪里有钱用好药好物温补调理呢?
老头脸色灰败,完了,天大的好机会就是抓不住啊,这都是命啊!
命里没有富贵,遇到贵人又如何?
步山听胤祉耳语几句后,笑道,“既如此,便将月银五两降为百文,余下的钱主子做主给你治病了。”
“哈啊?!”黄履庄惊呆,“主、主子还要雇我?”
“嗯,走了。”胤祉淡淡点头。
步山:“是了,你得跟着咱主子去苏州,咱们就在码头等你两个时辰,你跟亲人话个别,就过来吧。”
两个时辰?
“这,路引……”黄履庄可不想成流民黑户。
“户贴拿来,路引咱们帮你弄好。”
“这……”
见黄履庄犹豫,步山直接使用‘钞能力’,“这五十两就给你当安家费吧,给了你的家人也好有个交代。”
黄履庄正要拒绝,老头连忙帮他接过银子,
“这些年你表兄接济你的,又何止这五十两?”
黄履庄把话咽了回去,恭敬接过银子道谢。
胤祉留下两名侍卫帮他搬家当,就先行离开去酒楼用膳了。
黄履庄去到表兄家,不料表兄外出了,只好把钱给了表嫂,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老头越想越不放心。
这些人出手阔绰,看着也是正经人,却不是本地人,虽然是拐子的机会不大,但……
“小子,你到了苏州,可得来信报个平安啊,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头我亏良心啊!”
“放心吧,”黄履庄却不担心,“我这人除了点子多点,还一身病,哪有什么好图谋的?那贵人当是没必要骗我的。”
也是。
老头这才放心,帮忙收整家当。
两个时辰后,胤祉在码头等来了黄履庄,以及他足足三辆牛车拉的家当。
帮忙搬运的侍卫脸是黑的,“三爷,他什么破烂都收,属下也不敢擅自做主。”
没错,那堆得满满的三牛车东西,在别人看来,都是破烂,都懒得搬上船。
不料胤祉摇头说:“不破,搬!”
他都下令了,其他人只能把那堆‘破烂’,跟黄履庄一样当成宝物给搬到船上了。
此行还挺顺利,胤祉心情很不错。
黄履庄上了船也不歇着,很兴奋地求见胤祉,问他自己现在能做点什么?
这是一个为了爱好可以不顾命的人啊,胤祉也不否定他,让他按要求尺寸,先给戴梓做的火铳造个瞄准镜。
胤祉拿出一柄火铳交给他,告诉他要求的射程、装在哪里,以及样式要求。
“火铳?!”
黄履庄作为民间手艺人,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到火铳,见到实物,眼睛里亮起耀眼的光。
看他爱不释手,狂热的样子,胤祉笑了笑,问他:“想拆?”
黄履庄激动得又咳起来了,“可以吗?”
“可以,但……”
“?”
“听话。”
黄履庄忙不迭答应,“听听听!”
胤祉:“喝药。”
太医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让他喝了。
黄履庄眼睛不眨地喝下,正要拆,胤祉又说:“睡觉去。”
黄履庄:“???”
步山:“说了要听话,睡不着也得睡,养好身子才能好好给爷做事。”
黄履庄哪里睡得着,抱着火铳不撒手,不过,胤祉早有所料,就是怕他太兴奋,让太医加了助眠的药。
黄履庄在船上吃好喝好睡好,还被侍卫拉着练武,等到苏州的时候,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不少。
汤斌一到码头,提前知会的江宁知府小于成龙已经候在那里了。
“微臣参见三阿哥,三阿哥万福金安!”
黄履庄:“???”
黄履庄:“!!!”
他也扑通跪了!
胤祉看着已经须发灰白的小于成龙,想起原身在说起治水时,也提起了他。
汗阿玛就是在这次南巡中提拔了清廉为民、官声很好的小于成龙为安徽巡抚,又让于成龙管安徽河工。
后来于成龙看到治下百姓之苦,自然不干了,联合了很多官员一起弹劾靳辅。殊不知他自己此时对河工的理解,根本就是外行指导内行。
几年后,弹劾靳辅的人越来越多,汗阿玛又亲眼看过高邮等地百姓和劳役之苦,认为靳辅招致民怨,罢黜了靳辅、拘了陈潢、降职了支持靳辅的官员。‘总工程师’陈潢冤死狱中……
靳辅被夺职,其他人接手后却一无所成,汗阿玛二次南巡发现还是靳辅的治水效果最好,这才让靳辅沉冤得雪重新起复,可陈潢已死,靳辅没多久也劳累死在任上了。
直到靳辅死后,于成龙接班河道总督,才发现靳辅的对策才是正确的,终于对汗阿玛承认了从前参靳辅是妄言。
胤祉眼神闪了闪,既然是清廉好官,继续留在江宁给自己助力挺好的。
“免礼,起吧。”
于成龙起了,又给汤斌行礼,欲将两人迎到江宁巡抚的府上。
胤祉拒绝了,他依然想隐瞒皇子身份行事,况且他在苏州是有产业的。
胤祉原本打算去松江,也就是后世的上海,那里如今是刚开放的通商口岸,还有费耀色的同僚在。但当初图海送的产业在苏州,李英贵也离苏州最近,最后就决定在苏州了。
汤斌亲自将胤祉送到他的住处,发现早已有人将之收拾出来,一应事务井井有条,这才安心去府衙就任了。
黄履庄从码头一直腿软到‘允府’,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看到侍卫们搬运他的破烂,他只觉得脖子一凉。
看着太医给他端来的药汁,他感觉自己喝下去的是金子。
再看看手里抱着睡了几天觉,此时已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火铳……
黄履庄:“。”
还好还好,他已经知道怎么装回去了。
用了半天时间,黄履庄不但把火铳给装回去了,还顺便安上了瞄准镜,当天就拿给胤祉试用了。
看到他颤抖的手,胤祉好笑:“别慌,听话,好好做事。”
黄履庄:“是!”
胤祉试过瞄准镜,非常满意,在两百米内精准度在九成以上,两百米外就差了点。
不过既然黄履庄有这个能力,胤祉相信让他继续精进到五百米、甚至一千米内都没问题。
然而,当前最要紧的不是这个。
胤祉算了算汗阿玛的行程。自己因为在东昌府耽搁了好些天,应该只比汗阿玛早个十天左右到苏州。
这十天,他得搞出点名堂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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