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医躬身走进来,望了眼正在饮茶的江采儿,“明贵妃,有人托微臣将此物转交给你。”
崔太医从袖中拿出一精致红色木匣子,翠云将其奉给江采儿。
江采儿狐疑地望了崔太医一眼,“这是?”
“娘娘打开便是。”
红色匣子缓缓打开,深红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颗鹌鹑大小的夜明珠,莹润有光泽,白日里熠熠生辉。
江采儿脸色都变了,只听崔太医平静道:“娘娘可知今科进士榜首花落谁家?”
脑海中闪现过一熟悉的面容。江采儿扭头回到椅子上,不再看夜明珠一眼。
今年春闱状元乃是明宇,后入职翰林院,做翰林学士。
江采儿纳闷道:“听闻是明宇,你怎么会认识他?”
崔太医道:“翰林院和太医院紧挨着,时间长了便熟悉了。他知道微臣要到钟宁宫来,所以托微臣将此物转交给你。”
谢泓非常信任崔太医,若是自己收下了,岂不是承认自己与明宇有私情?
江采儿道:“本宫与明宇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并不熟稔。还请崔太医将东西带回去。还有——”
她声音陡然冷漠,“请崔太医做好本职工作,帮人传话也得分人。不然的话,若是不小心传到陛下耳朵中,你我都难辞其咎。”
崔太医略微尴尬,带着东西躬身告辞,去了钟宁宫主殿。
主殿的桌椅板凳、屏风以及多宝阁,大大小小的摆设这几日都被换了一遍。
焕然一新,由叙利亚战后风格一跃成为千金闺房风格。
端妃坐在桌边,执着一菱花镜,仔仔细细的望着自己的面容。
她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脸,眼中蓄满了泪水。
丫鬟匆匆进来,身后引着崔太医,她看见了放下镜子,望着给自己行礼的崔太医道:“‘吹’太医不要客气啦,快请起。”
崔太医说了声微臣斗胆,便上前端详她脸上深且长的狰狞疤痕。
崔太医眸光专注盯着疤痕。
端妃睫毛微眨,眸中悲怆,缓缓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时睫毛上已沾了一些水珠。
崔太医看完之后,后退几步,躬身道:“划伤娘娘的匕首上面有剧毒,娘娘脸上的疤痕……还请娘娘做好心里准备……微臣只能努力淡疤,但是若是完全消除,短时间很难做到。”
端妃点点头,“好,本宫听你安排,本宫相信‘吹’太医的医术。”
崔太医开了方子之后,提起药箱正欲离开,却听背后一声颤抖轻唤,“‘吹’太医……”
崔太医背脊微微一僵,并未回头,侧过头,“微臣在。”
端妃喉咙动了动,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轻飘飘的“多谢“吹”太医。”
“此乃微臣份内之事。”崔太医平静道。
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眸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崔太医犹豫了一下,提着药箱,大步离开。
端妃再次拿起镜子,望着镜中人,惨然一笑。
丫鬟新草是新来的,她呆呆地问有些异样的端妃娘娘,“端妃娘娘,你没事吧。”
端妃不应。
天空蔚蓝,流云四散。
椒房殿。
崔太医提着药箱进来了,挺着大肚子的赵音音坐在榻上一边啃鸡腿一边跟崔太医闲聊,“崔太医,你从钟宁宫过来的吗?”
崔太医将手搭在赵音音手腕处,仔细探脉,“回禀娘娘,是的。”
要知道当初端妃的脸是赵音音划伤的,这次因为东番国使臣出使,谢泓让崔太医给端妃看脸。
赵音音好久不曾见端妃,她心中也有些好奇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她脸上的伤咋样?”
崔太医将实话一一告知,末了,他道:“只有找到这种毒药的解药,才能好的更快。”
赵音音明白他话中意思,当初赵音音一心希望端妃毁容,那毒药不会伤害身体,却能极大加深疤痕的狰狞程度。
赵音音点头。
二人陷入沉默,崔太医把脉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大步离开了。
晚秋初冬,萧瑟一片,冷风呼呼刮着。
椒房殿中铺了厚厚一层枯黄。
赵音音的腹部越来越沉,行动越来越不便,她本人也一日困过一日。
但是她还是会听从崔太医的建议,每日出去散散步,这样既能有一定的运动量还能开怀心情。
谢泓不管再忙也会抽出半个时辰来陪赵音音,要不陪她散步,要不陪她聊天。
一日,天气还算不错,赵音音挺着肚子和谢泓牵手在御花园散步,说说笑笑间,倏然一阵腹痛难忍。
谢泓大惊,忙扶着赵音音,“莫非是要生了?来人!来人!”
崔太医一路小跑狂奔到椒房殿,满脸通红,高高束起的黑发上沾着一片黄叶子,显得滑稽可笑。
他顾不上这么多,给赵音音把脉之后,方才松口气,“娘娘,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在这个一月内会经常有这种大的胎动,还请娘娘保持情绪稳定,莫要担心。”
赵音音暗叹一口气,妈的,生个孩子真是麻烦。
谢泓在一侧抿着唇,似乎在思索什么,待崔太医转过身来,他突然问道:“崔太医,你现在还住在府外吗?”
崔太医心中“咯噔”一声,惊惧地望着谢泓,头顶生出寒意,“陛下,你想干嘛?”
谢泓道:“崔太医来回上班路途遥远,费时费力,不如住在皇宫中。”
嗐!
果然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崔太医后退两步,“陛下,臣家距离皇宫不过二三公里,每日马车一刻钟便能到,所以不费力费时。劳陛下关心了。”
谢泓蹙眉,“但是皇后这边状况频多,孤放心不下她。”
崔太医道:“陛下对皇后娘娘的一片深情厚谊,微臣格外感动。”
他声音颤抖,两腿发颤,你若问他敢动不敢动,他真不敢动。
谢泓拍拍崔太医,“倒不如你住在宫中,这样方便照顾皇后,上班也方便。”
崔太医垂首,掩去眸中的委屈,“怕是拙荆不会同意的。”
谢泓望着崔太医,颇为同情地说,“润生啊,不管如何,你也是堂堂一名御医,长相英俊,工作体面,俸禄稳定,有田有房,怎么会如此惧内呢?”
崔太医苦笑一声,小声嘀咕道:“陛下不也是。”
此话刚好落进谢泓耳中,谢泓“嗯”了一声,然后甩袖,语气坚决,“此事就这样定了,你就住在椒房殿隔壁的翠玺宫,每日早晚给皇后把脉。”
“啊!不要啊!!”
崔太医痛呼一声,回答的他只有一句生硬的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于是崔太医成了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位入宫后宫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