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声音嘶哑,浑浊眼球灼灼有神,“如今我身陷地牢,怕是在劫难逃。采儿,你不必在陛
“你是我爹爹,女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江采儿眸中含泪。
江青紧紧握着她的手,“采儿,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我最喜欢你,因为你最聪明,最像年轻时候的我。既然陛下能命李御史前来拿我,必定是证据确凿,陛下盛怒之时,你前去求情,怕是会连累你。”
江青缓缓松开她的手,望着冰冷颓败的墙壁,“想我江青,少年家贫,科举高中,从小小的一县令做到了州官,这一生大起大落,足矣了。”
江采儿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不久,谢泓率领随从前来地牢。
见到江青第一句话便是,“江大人,好久不见。”
人生末路,再见谢泓,江青惶恐,“参见陛下。”
他躬身垂眸,一双黑色长靴出现在他视线中,谢泓的声音在他头顶上缓缓响起,“这么多年江大人所作所为,孤已经全部查明。”
陈钟上前将一本厚厚的账簿塞进他怀中,如同少年时举止有礼,“江大人过目。”
江青颤巍巍地接过重如千斤的账簿,翻了翻,白纸黑字记录了自己从政多年收受的贪污贿赂,默然不语。
谢泓缓步走上前去,声音沉稳,“孤依旧记得十八年前殿选的时候,孤在金銮殿门口遇见江大人时的场景。”
他静静望着江青,“江大人跟孤讲为官者自当要为百姓谋福利,为天下谋大同。你出身贫寒,从小食不果腹,深知民生疾苦,你跟孤讲以后你一定会做个清廉公正的好官。”
“江大人啊,你可还记得当初意气风发一心想要做出政绩的自己了?”
江青早已潸然泪下,青衫湿透,他颤抖着伏跪在谢泓面前,泪如雨下,“微臣辜负了陛下的期望,也辜负了几十万明城百姓。”
“你放心,你走后,孤不会亏待采儿的。孤对采儿虽无半点男女之意,但是孤会保她一生无虞。”
“微臣多谢陛下厚爱。”
他伏跪在地上,脸几乎贴地,直到完全听不见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他方才颤颤起来。
初入官场,他踌躇满志,一心报国,想做海瑞那种清官,却发现官场人情世故多,裙带关系杂,自己也逐渐在谄媚、黄白之物中迷失了初心。
阴暗潮湿的地牢。
江采儿无声落泪,望着面前早已失去体温的身体僵硬的江青,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浑身颤抖如同秋叶。
翠云鼻子微红,“娘娘节哀。”
江采儿肩膀狂抖,泪如雨下,心如刀割。
狱卒抬进来一担架,一人抬脚一人提头,将尸身架上架子,抬走了。
青石板街。
翠云扶着脚步虚浮的她慢慢行走在巷子中,碧瓦红墙下,她脸色灰暗,眸中无神,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爹爹,你可终于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赵音音挎着胡子灰白的赵父,一副小女儿家可爱姿态。
赵父露出慈祥的笑容,“音音,这么久没见你还是没变。”
“音音始终都是父亲的女儿,永远都不会变的。父亲,有你真好。”赵音音将头依偎在他肩头,明亮一笑。
倏然,唇角笑意凝滞——
刚刚痛失父亲的江采儿正灰着脸望向她,黯淡的眸子中藏着丝丝不甘与嫉妒。
父母在,人生还有来处。父母不在,人生只剩归途。
赵音音和赵父的父女情深,在江采儿眼里格外扎眼。
她袖中拳头紧握,在翠云的搀扶下,上前盈盈一礼,“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将军。”
赵音音瞧江采儿不好,心中猜出个七八分,温声关心了她几句,便打算离开。
江采儿望着,似笑非笑,眉眼微冷,“皇后娘娘,嫔妾真是嫉妒你。”
“娘娘还有父亲的疼爱,而嫔妾的父亲很快便会成为枯骨。”
这个时候,安慰她,反而会更让她伤心。
赵音音只道:“逝者已逝,妹妹节哀。”
赵音音和赵父离开,江采儿扭头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江采儿从来没有这般孤独和无助,大哥少年中毒身亡,唯余她们姊妹三人。
二姐和三姐还频频针对她,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江采儿自然不怕。
只是会时有感叹,曾经的至亲,怎么如今变成这般不堪模样。
如今父亲去了,家财充公,不知道江星儿和江月儿如今怎么样了。
细细思之,那两个无用的草包,怕是现在无片瓦遮身,饥一顿饱一顿吧。
自己家破人亡,而赵音音却一家其乐融融。
她从来不争抢,可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全都属于她。
不管是她永远得不到的陛下的宠爱,还是如山般沉厚的父爱,她都有。
翠云望着江采儿的脸色逐渐阴狠,不禁心惊。
赵父此番进宫,一是为了进宫探望女儿,二是为了向谢泓请辞告老还乡。
他年岁已大,为国尽忠,戍守边疆多年,现在只想回到家乡颍州,粗茶淡饭,度过余生。
赵音音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
“爹爹,你一个人也怪寂寞的。要不要考虑找个老伴?”
鳏夫多年,赵父这种想法有过不止一次。
每当夜深人静,他仰首望月,彻夜难眠,只想身边多个暖被窝的女人,安慰他,理解他。
可是多年心思被赵音音这般直白挑明,他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丫头,倒是管起你爹的事情来了。”
赵音音嘿嘿一笑,“爹爹,女儿也是关心嘛。爹爹多年来,照顾我和哥哥,总得要出现一个人来照顾你啊。”
赵父思及赵琛,禁不住长叹一声,“现在我唯独放不下的还是你二人。”
“你虽为皇后,却无子嗣。”
“赵琛虽然有子女,可是始终并非正室所出。”
赵音音垂首,“爹,你不知道,哥哥和嫂嫂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
赵父一脸严肃,“他二人发生了何事,我一清二楚。他贵为骠骑大将军怎么能娶一个突厥人做正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