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的事,若挑明就到头了。装傻是窝囊,但总比一拍两散来得强。
温栩当作不知情,为了继续留在成涓身边。成涓习惯对她心软,只要她不把事做得过分,不先一步将话说绝,成涓不会狠下心。
做生意的人都精明,温栩早就摸透了成涓的性格,才敢“恃宠而骄”,无耻地利用。
至于她们以后如何,温栩懒得想,想了的事不一定能成,尤其在感情方面。
想有什么用,她原先也没想过能跟成涓这么多年,走一步看一步才能灵活变通。
周五晚上,温栩下了班直奔成涓家里,像贵客一样躺在沙发上,等主人做好晚饭招待。
成涓嘴上没说欢迎她,脸上也没表露出高兴来。但温栩心情不错,因为从成涓准备的菜来看,够重视她了。
她喜欢吃的菜,无论多费事,只要她想吃,成涓都做。
有时候她故意自省“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成涓说“习惯了。”
零分答案,她恨不得将嘴翘到天上去,成涓看见,换了说法“不麻烦,我觉得刚好。”
成涓这人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也并非木讷,温栩想她哄,她就会配合。她更多的心思,则蕴藏在行动里,在她家里,她就能把温栩照顾得极好。
温栩不能确定成涓喜欢她,就像不能确定自己喜欢成涓,感情太复杂了,她活了三十多年也不敢说明白。
但能确定成涓不讨厌她,不然不会对她这么好,而她暂时离不开成涓的这份好。
若说这就是喜欢,那她算是喜欢上成涓了吧。
喜欢就喜欢呗,这个词不吓人。
她还没有机会说过,不说也碍不着什么事,说了还可能招惹尴尬,她也就不说了。
饭间她聊了几嘴家长里短,哥嫂跟她妈为了侄子教育的事闹了不快,最近正斗呢。
成涓陪着她聊,让她在中间调和。
“我才不管,孩子又不是我的,我干嘛费事,随他们怎么安排。”温栩表现出莫大的无所谓来。
“好吧,那你就一点也别管,不要瞎搅和。”她对谁都这态度,成涓也了解,但对她不放心,生怕温栩不当回事还去火上浇油。
温栩哂笑“我又不傻,这还要你教吗?”
成涓不卑不亢“我教不了温总。”
“怎么会呢,你现在算我老师啦,什么都会。”她飞了个媚眼。
话题说着说着就跑偏,成涓给了她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把车及时刹住。
这周末原本想温馨地过,两个人都没什么事,还约着去看场电影。
却不想被突然造访的人打破宁静,温栩难得殷切,正给成涓削苹果。听见敲门声,开门看见盛栖,冷水从头浇下来。
她语气不善“你有什么事?”
盛栖明朗的笑容停滞住了,有几分不解,又有几分尴尬,随之便不大高兴。
盛栖说来送吃的,温栩看她的确大包小包拎着东西。心想这人够笨的,上门献殷勤还不提前预约,这么着撞一起了,自讨没趣。
她想得更龌龊一点,盛栖晚饭前过来,或许还打算留宿,自己成了坏事的了。
于是她有意为难人,不想盛栖进家。
这举动惹恼了成涓,沉着脸将她拉开。
也佐证了她刚才的揣测,人家两个的确有那些心思,是她在这做电灯泡。
温栩愤愤地想,那也不怪她,谁让这两个笨蛋连时间都不商量好,在这玩什么惊喜。
她还偏做电灯泡,她就在这里,今晚住着,看盛栖要不要进来。
盛栖看她的架势,终于聪明一回,不愿意进家里。成涓劝了两句,只好送人下楼。
温栩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成涓却看都不看。
温栩恼她每次都送盛栖下楼,还要走一截,这待遇自己一次都没享受过。
每次她说走,成涓绝不多问多送,连上次她大晚上生气要走,成涓也只是追到门口,都没跟着出门。
人的心都是偏的,用心与不用心,一看便知。
她对盛栖的心思昭然若揭,温栩气得要炸,感觉一顶绿帽戴在头上,转念又觉得她连戴绿帽的资格也没有。
成涓又不是她女朋友,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前她作为债主,还能约束人家为她守身如玉,现在她就是一个耍无赖的,有什么资格说成涓背叛她。
她不气了,她开始烦,开始嫉妒。
她不能想象成涓跟别人上床,哄着别人的样子,她不能把盛栖那张脸跟成涓联系起来。
她觉得讨厌,曾经离开的人干嘛要回来碍眼,还是这个节骨眼上。
她不高兴,成涓比她更不高兴,冷着脸回来,跟她强调“这是我家。”
成涓的意思是她今天太不礼貌,吓到了“尊贵”的客人,如果她不能改正她这个臭毛病,以后就不要来了。
“心疼了,替她来教训我。我今天在这里,碍着你们事了?”
她被成涓的话气得头昏脑热,说得难听,也把成涓的心思挑明。
有没有资格说这些她不管了,反正今天不把气撒出去,她受不了。
成涓说盛栖对她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温栩松了口气,转而又问“你对她呢?”
成涓不答,转身走开。
温栩就明白了,成涓一厢情愿,别人还没答应呗。只怕盛栖点一下头,自己立即就被踹了。
这让她发现自己挺欠的,好端端一个人,干什么不好要当舔狗,来受这份委屈。
她离开柳成涓还能活不下去了?
她不信。
成涓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常的语气,“我不可能因为你疏远她。”
成涓说自己再干涉下去,现在的关系就会结束,成涓说问题不在盛栖身上,成涓还说“请你尊重我。”
吃了威胁又受了数落的温栩忍住火气,似笑非笑“是,你现在自由了。”
因为自由了,所以成涓反客为主,可以来左右她的情绪,可以决定她们的相处模式。
成涓又提到结束,盛栖在她眼里的分量不轻,今日温栩撞枪口去了。
可是温栩觉得自己没错,她实在做不到笑着把人迎进来,看她们嘻嘻哈哈地聊天。
“你想跟我结束?”她问了一遍。
她认真地观察成涓的脸色,这时候她心里开始骂她自己了,她恨不了柳成涓,只恨她自己。
只要她在柳成涓脸上看见一丝迫切和坚定,只要她看见柳成涓对她的嫌弃和厌恶,她就答应结束。
既然那么不受人待见,那就拜拜呗,她又不是找不着下家,今晚就能换人。
没有。
她问完,成涓的表情一如既往,严肃而平静,但是不敢跟她对视。
柳成涓随之说了什么呢,说的是“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你说不要想太多,玩得开心就好。我觉得你现在不开心,你可以考虑……结束了。”
温栩不懂成涓怕什么,如果真的想结束,想自由地去追盛栖,可以明说。
也可以说“我陪你觉得恶心,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不想跟你睡觉了,从我家滚出去。”
这话说完,温栩就是再贱也会走。
可柳成涓偏偏要站在她温栩的立场,说了句毫无气势的话。
是虚伪也好,是实话实说也罢,总之听上去软软的,温栩的脾气当即就没了。
成涓从来不刻薄,所以她连狠话都舍不得说。
固然应该为此体谅她,放她自由,可是她人太好,温栩偏偏就是喜欢,怎么舍得放开。
人不自私还是人吗?她偏要纠缠。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乐在其中。”她咬着成涓的耳朵,半是任性半是撒娇地说。
成涓似是不解,偏头看她的脸。
她插科打诨说了几句腻歪的话,臊得成涓不想跟她聊,顺理成章把话题终结了。
这算是浑水摸鱼了,好在没被抓,顺利躲过去。
成涓的态度也没有上一次强硬,被她牵着走,没再坚持说结束的事。
两人吵完一架又和好,按原计划,出门吃饭,还看了场喜剧电影。
温栩的笑点低得离谱,成涓仅有的几次笑是被她的笑声逗的,忍都忍不住。
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温栩有点困,洗漱过就睡,却被成涓拉起来要了一次。
温栩一面配合,一面心里惊讶。
虽然她下午说得油乎乎的,但没打算真做什么,只是想调戏成涓,把当时过于那堪和严肃的气氛缓一缓。
成涓其实不重床上这点事,而且认识久了,没那么多干柴烈火烧,一礼拜她们通常只花一个晚上做。很少连着两天。
今晚成涓不知哪儿来的好兴致,温栩心里却是开心的。
后来累了,温栩讨饶的时候感觉到年龄差,她的体力没从前好,成涓却强。
成涓没理她,在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问她“乐在其中是什么意思?”
温栩不明白。
成涓提醒她“你下午说的话。”
温栩想起来,抱住她说“字面意思,你能让我快乐啊。”
果然,这个问题就是多此一举,成涓笑了一笑,眼睛里盈着的光却黯下去。
温栩不傻,察觉出突如其来的低气压,问“难道我不能让你快乐吗?”
“能。”成涓回答她。
“所以,我们就这样不好吗?”温栩天真地跟她约定。
成涓不想回她。
温栩的天真是残忍的,温栩的世界里,彷佛人快乐就够了,往后总会有舒服日子,不操心也能获得。
她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永远追求肤浅又不必负责的快乐,有的人生来就要做打算,考虑未来,做不到没心没肺。
但在那个时候,温栩身上的温度传给成涓,成涓看着那张艳丽的脸,轻轻帮她擦拭了鬓角的汗水。
她变成一个容许妖妃为非作歹的暴君,不忍责怪温栩,哪怕会助长不良之风。
她心里想,天真吧,残忍吧,只要她还能忍耐,不妨多给温栩带去快乐。
她这样心思重的人很难真正快乐,那就让温栩简单一点,自在一点吧。
反正温栩再怎么过分,毁的只是她一个人,碍不着社稷黎民的事。她可以做那个狠心虐待自己的暴君,博得并不爱她的妃子笑上一笑。
温栩今天满目冷淡,低声问她“你想跟我结束吗”,她险些摇了摇头,她怕她一点头梦就散了。
那一刻没出息的肢体动作把她变成了一个笑话。
但她不怕做笑话,她笑点高,笑不出来,而笑点低的温栩笑起来很漂亮。
她爱看啊。笑吧。
温栩哪知道成涓的心理活动,能过一日是一日,发现盛栖跟温潋有点苗头时,高兴极了。因为当时的成涓算不上自然,反而还很不想提。
她想,如果盛栖脱单,成涓肯定会死心,至少目前会好好地跟她在一起,盛栖也不会来打扰她们了。
她极力地撮合,她想加盛栖的联系方式,加不上,成涓不让。
她说“我只是想多认识一个朋友。”
成涓继续说“我很了解你,不要跟我狡辩,离盛栖远些就好了。”
“我真的拜托你……”
温栩忍了再忍,才控制住情绪,跟她好声地说“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护她护得那么明显,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成涓不以为然地看她,明白她又霸道了,“你什么感受?”
“我们俩现在的关系里只有彼此,突然横插一个人,你那么喜欢人家,我肯定不乐意。”
“只有彼此?”成涓问“你哄小孩吗?”
温栩觉得冤枉,“我哄你干什么?”
成涓彷佛没听见,自顾自地坐下,倒水,喝了两口。
温栩莫名其妙,“你觉得我有很多时间和精力去风流吗?”
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功夫。
刚得到成涓那阵子,还想着再找些新鲜的人,但也没真行动过。有送上门来的,她觉得没意思,随便就将人打发走了。
后来不知道染上什么毛病,还不愿意勾搭新的人了,觉得那无趣,十个人一个样,她早就腻了。
除了家人跟朋友,她有时间就愿意赖成涓那里,她跟成涓很熟,跟熟悉的朋友玩让她格外放松。
她归结是她到了岁数,离老还早,正风华正茂,但不是小年轻了。以前图新鲜,但再新鲜也还是那些路子,腻得很,现在只想舒服自在,折腾不动了。
“我不知道。”成涓闷闷地说,她不敢信,温栩喜欢开玩笑。
温栩见她不信,从后弯腰抱着她,压在她肩上撒娇,“信我嘛,我只喜欢你一个。”
成涓手没拿稳杯子,让温栩压着一晃,水洒在裤子上。
冷水,却烫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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