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子软, 轻易答应了温潋,盛栖的情绪却不大高,说不出的别扭。
她没了早晨坐车的活泼,沉默着, 街两道灯盏初升, 人流来往。
秋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刮在人脸上, 力道不算体贴。
盛栖关上窗户, 耳边清净下来。
从工作单位走到小区, 其实是一件烂漫的事情, 放在从前,她一定愿意跟温潋走这一段路。
那时她放着自行车不骑,每天陪温潋走路, 她常常遗憾学校到家的那截路太短。
短到每天依依不舍,还没跟温潋说够话,就不得不停下来。
短到只有一年, 高三开始,奶奶身体就不好了,她陪温潋走路的次数越来越少。
现在这段路足够,温潋想走,她不想了。
成涓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盛栖接之前看见温潋落在她屏幕上的目光, 静然,无波。
成涓约她周末看展,上个月盛栖约她, 她没去, 盛栖没当回事, 但她一直惦记。
“好啊。”盛栖不由想起温栩,意图八卦,揶揄道:“就我们俩吗?”
成涓顿了顿,“我们两个就够了。”
“那好,周六见。”
盛栖挂上电话,规划这几天的工作,确保周六有时间出去。
温潋则专注地凝望窗外。
下了车往单元楼走,路上温潋一直没说话。盛栖开了两句口,她也没怎么搭腔。
盛栖以为她不舒服不想说话,不再烦她,脚步慢了一些。
进到电梯,温潋牵住了盛栖。
盛栖已经说了不去她家吃饭,所以很快就要分别了,让她牵一会吧。
她在轿厢壁上找到两人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手挽着手,好似亲密的朋友。
温潋今天的鞋跟高,盛栖穿了平底鞋,身高差被很好地弥补。
如果她可以亲温潋,不用低头,只需再靠进一些。
温潋的身材比例好,简约的衣服被她穿上像找到了合适的衣架子,总能穿出她自己的味道。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瘦,直而挺地站在那,气质显得冷淡。
这种气质以前让她被同学们误会成清高孤傲,现在让许桐桐说她不好接近。
但是盛栖知道,以前不冷,现在也不冷。
走出电梯,盛栖与她同时松手,轻松说:“晚上记得吃药。”
温潋还是一声不吭。
盛栖终于发现她不是身体问题,而是情绪上不对劲,“怎么了?”
温潋垂眸,本来不想理,想说“没事”。但盛栖戳了她一下,熟悉的小动作让她恍惚,就说了句:“胸闷。”
“?”
盛栖面色顿时紧张,扶住她问:“不是说就那么一次吗,怎么又胸闷了?不行,我现在陪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将她的担忧收入眼底,盛栖的关心真心实意,温潋不舍得真折腾她。
“没事,坐车坐的有点闷,休息一会儿就好,晚上不舒服我再跟你说吧。”
磨了两句,见温潋恐惧去医院,盛栖只好妥协:“好,你注意点,难受不能忍。听到了吗?”
“听到了。”
温潋回答问题像一个三好学生。
盛栖到家弄了点吃的,吃完开始工作,心里却还惦记着温潋。
怕她感冒发烧,怕她胸闷难受。
“自讨苦吃。”她没好气地骂了自己一句。
九点多时她问温潋感觉怎么样,温潋说没事了,已经不难受。
她怀疑这话水分大,放心不下,又去温潋家一趟。敲开房门时,温潋正在桌前看书。
没想到盛栖会过来,温潋转过头,无辜地与她对上一眼。
看样子确实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你看吧,我回去了。”
盛栖把门关上,她今天跟温潋待的时间太久了,得给她留点空间。
空间重新封闭,温潋还维持着看向门外的姿势,过了一会才回正。
将阅读书架上的书拿开,盛栖的画落在眼里,她不知看了多少遍。她弯唇,发自心底笑了一下。
盛栖跟韩箬华打了声招呼就走了,韩箬华看上去很高兴,“我这几天忙,麻烦你关心柠柠了。”
盛栖笑笑:“应该的。”
说完就觉得自己虚伪,应该什么呢?
不知道。
温潋的感冒很快过去,这些天因为她没精神,没往盛栖家来。盛栖为了周六抽出时间,每天赶活,也去无暇招惹她。
周六上午睡到自然醒,下午按时出门,跟成涓去看美术展。成涓是做设计的,多多少少需要审美,平时会看各种展。
休息日不是看展的好时候,人满为患,观感一般。
这是个著名书画家的个人展,盛栖给成涓介绍,看出她兴趣并不浓厚。
“你不喜欢这个风格?”
“喜欢。”她明白盛栖为什么这么问,抱歉地说:“我今天不在状态。”
“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一个人憋着不好。”盛栖说完就往前走去,并不强迫她袒露。
从馆里出来,成涓下了决心,“晚上边吃边聊。”
盛栖展颜:“好啊,我请客。”
成涓平时工作忙,没时间做饭,常在外面吃嫌腻,心血来潮:“买点菜去你家做,我送你的厨具还没用吧。”
盛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送的,你拆你用。”
两人一起买了些菜,回盛栖家做饭。
成涓小学就开始学做饭了,做这些事利索又干练,盛栖在旁负责洗菜。
忙到一半时门铃响起,盛栖去开门,温潋站在门外,邀请她一起遛狗。
小七快乐地等着盛栖出发。
盛栖说:“我还没吃饭,你吃了吗?”
柳成涓穿着围裙从她身后出现,对温潋客气地笑一下,“没事,你们先去溜,我们晚点吃也没事。”
“我吃过了,你们吃吧,不打扰你们。”温潋拉着小七去等电梯。
盛栖想着可以明天再陪她遛狗,也没在意,关上门,“老实说,我不想她见到你,猜到就不好了。”
“要不要这么心虚?”
盛栖听出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好脾气地笑了下,承认道:“嗯,怕她知道,又没好处,还显得我很傻。”
说完脸上笑意更深,“所以温栩是你那位朋友?”
“嗯。”事关自己,成涓收敛了表情。
两个人吃饭,两菜一汤足矣,盛栖给她倒了点酒,跟她聊了些闲话。
等她放松下来,才终于说了点闷在心里的话。
盛栖把关键信息理一遍。
成涓跟温栩纠缠了几年,没有确定关系,温栩不是能定下来的性格,成涓也不指望跟她有结果。
狠不下心离开是因为温栩帮过她,这几年又对她很照顾,现在温栩不想散,她走不了。
盛栖吃了个大瓜,她一直以为成涓是那种特一板一眼的人,比温潋原则性还要强。
居然会有这么一段感情。
“我觉得有矛盾点。”
成涓不解:“什么?”
“你说她玩惯了,定不下心,但是你们很多年了吧。她有同时在跟别人乱搞吗?”
“我没有发现过。但我不喜欢关注她私人的事情,所以不清楚。”
“如果她身边只有你,这么多年已经算很长情了。”
盛栖问出重要的问题:“你现在想断了关系,是因为你一点都不喜欢她,还是因为不能接受这种无名无分的关系?”
“如果她让你做她女朋友,你愿意吗?”
她要是心里没有温栩,只把她当成恩人和床伴,那么钱已经还完了,说走就可以走,哪会有这么多纠结。
成涓没有回答,盛栖也不追答案。
让她自己慢慢想。
成涓离开以后,当晚温潋没发消息,盛栖也没打扰她。
第二天周日,韩箬华有时间,喊盛栖吃晚饭,盛栖也没客气。
与她想的不同,席上温潋态度冷冷的,一直不说话,也不看盛栖,像盛栖第一次进来吃饭时那样。
盛栖看了出来,装作不知,仍在笑着陪韩箬华说话。
吃饭韩箬华去洗碗,温潋没理盛栖,直接进了房间。
盛栖心知不该管她,自己直接回家就行了,温潋会好的,好不了也无所谓。
她脑袋清醒,腿脚却不受控。
跟进房间,温潋坐在床前,她过去蹲下问:“怎么了?”
温潋长出了一口气:“没事。”
看她这样,盛栖怀疑:“胸闷?”
温潋本想点头,吓一吓她,怕她又要逼自己去医院,于是摇头。
见她否认,盛栖才松一口气,放心开起玩笑:“要是胸闷,我帮你揉揉。”
她故意说这话来激温潋,温潋心情不好,刚才没少给她脸色看。要不是看她妈妈在,早就欺负她了。
温潋听了流氓话也没吭声,反而将唇抿得更紧,移开眼不看她。
她这样太安静,安静地好像在另一个空间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明明离得这样近,盛栖却看她很远,不安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心里舒服了一点。
至少,现在温潋真的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她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只有回忆。
亲密接触让温潋的表情随之柔和下来,她开始愿意看盛栖了,眸光不再沁着冷。
盛栖心动,顺势往下摸。
起初温潋没动,后来受不住便躲开,盛栖跟着站起,将她压在床上,吻了吻她的唇。
话语直白:“做一次?”
温潋的脸当即烧成玫瑰的颜色,抗拒地摇头,整个人都僵着,“去你家。”
盛栖当然知道在自己家更舒服,但见温潋害怕,她恶劣起来:“我想在这。”
温潋忽地讨饶抱住她,轻声且坚定:“不行。”
温香满怀,盛栖心软,拿她没办法。
“算了,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温潋捧着她的脸,又说一遍:“去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