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当然啦。”江缘用斩钉截铁的声音回答。
江缘对待情感从未有过轰轰烈烈的感觉, 在之前有限的生命中,他也完全没有学会“爱”,但有一点他很确定——和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 尤其是做接吻这种亲密的互动时, 怎么想都不会感到快乐吧?
裴氤见江缘不假思索的模样, 微微一顿。
她低垂下眼睫, 小声说:“是这样吗……”
江缘金色的眼眸落在裴氤身上。
他想起之前在病房门口,看到裴氤慌乱的模样,问:“怎么了?”
“没, 就是问问。”
裴氤点头, 低声说,“也是,你是尊贵的人鱼,如果戚上将不好, 你肯定早就跑的远远的, 根本不会跟到这冰天雪地的地方受罪。”
江缘看着裴氤, 没吭声。
两人安静对视,就在裴氤微微张唇, 想再说话时,病房门推开。
戚渊走进房间,神色平静:“聊完了吗?我要回去开会了。”
江缘:“好哦。”
病房里虽说比外面的温度高上许多, 但江缘毕竟一路走过来, 他身上的雪花化为水洇湿了衣服, 还是很冷。江缘走过去,顺势把手插进戚渊的口袋, 转过头对裴氤说, “那我们先走了?”
话是这么说, 但江缘却迟迟没动。
戚渊挑眉。
果不其然,病床上的裴氤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其实还有一件事。”
似乎是决定说出口,身上的重担就轻了许多,她坐在病床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看起来比之前放松许多,说,“戚上将,我之前听苏管家说,等再过几天,就准备把我父母接过来。”
戚渊点头:“是。”
裴氤:“不用接了。”
江缘:“?”
“他们……他们生了个弟弟,就在去年。”
裴氤笑着说,“当初我失踪,给他们带来的打击非常大,现在,他们好不容易从悲痛中走出来,准备迎接新的生活。为了弟弟未来的生活和教育,我觉得,他们不太合适来边缘星生活,而我现在的模样,也明显是个巨大的负担。我不想再闯进他们的世界,带来更不好的变故了。”
江缘攥着戚渊的手微微用力。
听到裴氤的话,他心里很难过。
裴氤当初出事时,也才刚满十八岁,在江缘的眼中,是个还不太成熟的孩子,原本她应该生长在庇荫下,幸福快乐……却承受了很多她不该承受的痛苦。而现在,她甚至连父母都不敢要了。
江缘垂下眼眸。
“所以,我可能会需要再打扰你们一段时间。”
裴氤终于把剩下的话全部说完。
她如释重负。
戚渊淡淡道:“不打扰,你之前迈出的那一步,也帮了我很多。”
裴氤笑了声:“谢谢。”
离开病房后,江缘跟在戚渊身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下一秒,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顶。
他一愣,转头看去。
戚渊说:“裴氤父母的事我会处理。”
江缘:“嗯。”
两人一路回到房间,戚渊开始线上会议。
他从不避讳江缘,因此从江缘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他终端屏幕上的所有内容。
不过江缘对这些不感兴趣。
——动脑子的事情,有戚渊在。
而他只是一条柔弱可怜的小鱼鱼而已。
小人鱼江缘顺势坐在按摩椅上,开始舒舒服服地享受。
高科技按摩就是爽!
只是单纯闭眼按摩,好像少了点什么。
江缘打开终端,准备找个热门剧看一看,不过刚点开,就发现齐响给他发消息了:「快看看这个。」
江缘挑眉,点开看了看。
那是热门主页上的一个帖子,首楼只发了一行字。
「爆料,你们都不要被骗了,更不要被转移视线。最近特别火的那件事,其实和某个不可说有关系。」
江缘:“?”
江缘点开
「不可说?是我想的那个不可说吗?」
「真的假的啊?可他不是已经有人鱼了吗?最近风评也变得好多了,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去做那种事?」
「爆料的人脑瘫吧?」
「离谱。」
「之前有传言说是太子做的,难道不是更离谱吗?」
「我倒觉得,还真有可能是不可说。你们想想,为什么当初陛下赐给不可说的每一条人鱼,送回基地时都遍体鳞伤?会不会就是因为实验的缘故,他需要对真实的人鱼更一步了解,才能造出更像鱼的人?」
「草,所以他是仗着自己多年的军功,以及陛下对他的愧疚,故意折磨三条鱼,愣是和四条鱼都产生了关联?」
「???」
「一些奇特的角度。」
「嘶——细思极恐啊这是。」
「连陛下都敢愚弄,不可说牛逼哦。」
「尬黑?想想时间线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吧。按照之前透露的那些消息,这个项目肯定不是最近几年才启动的,但不可说三年前才回到首都的,怎么这么大一个锅,也能往他的头上扣?」
「有证据的。之前不可说出入过暗集,暗集不就是拍卖人造人鱼最多的地方吗?反正他不无辜。」
「那太子也去过呢。」
「很多贵族都去过……」
「无语哈,看到这个消息,我更相信应该是太子做的了——这不妥妥的开始找替死鬼了吗?呵呵。」
「但我更倾向于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人捏。」
「附议。」
虽然没有证据,但评论底下众说纷纭,渐渐地,就有种要把这件事直接安在戚渊头上的征兆。
江缘皱着眉头。
他切回和齐响的聊天界面:「不是将军做的。」
齐响:「我知道。」
当初,还是戚渊主动将这件事告诉他,他才知道人体实验的事,因此他当然不会蠢到怀疑戚渊。
「咳,我发这个是想说,星网太过庞大,舆论这个东西不好控制,尤其很多人都会吃洗脑包,时间长了,就算后面有反转,证明是其他人干的,也会有部分人只记得是将军。」
「你回头提醒一下他?」
江缘:「好。」
齐响:「对了,你也快到例行身体检查的时间了,什么时候来基地一趟?」
「要不我直接给你约这周二?那天我上班。」
江缘:“。”
呃……
谢邀,鱼在边缘星。
“聊什么呢。”对面,戚渊突然开口。
江缘一愣,这才发现他也忘记开隐私模式了。
不过问题不大。
江缘也没什么秘密要瞒着对方。
他直接将星网上的爆料告诉戚渊:“齐响问你要不要解决。还有,他问我什么时候去做检查。”
“不用解决。”
戚渊垂眸道,“最起码现在不能澄清。”
他双腿交叠,打开终端的聊天界面,找到齐响,二话不说,发了张冰天雪地的风景照发过去。
人鱼基地,坐在办公室里的齐响:“???”
他猛然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什么!??
戚上将给他发这个是什么意思???
外面那是——
雪下的那么厚,反正不可能是首都星!
齐响微微张着唇,一脸震撼,再联想最近网上有传言说戚上将已经回边缘星的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的假的?
所以鱼鱼现在正在边缘星???
天哪!!
戚渊怎么可以把尊贵又娇弱的人鱼,带去那种危险的,冰冷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的边缘星!?
齐响深吸一口气。
对方这个行为也太鲁莽了!万一这期间人鱼出了什么问题,没法第一时间抵达基地进行治疗可怎么办?
我杀!戚渊!
——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最后,齐响只能含泪弱弱发:「一定要照顾好小人鱼啊!」
戚渊从鼻腔中哼出一声。
他发:「用得着你提醒?」
「对了。」
「那条鱼今天对我表白了。」
齐响:「??????????」
齐响:“什么意思嘛!”
故意的!
戚渊绝对是故意在炫耀!!!
天哪。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一时间,齐响都没法把这个幼稚的男人,和当初见一面他都吓得要死的铁血男人联系起来了。
*
晚上吃过饭,小人鱼继续在水箱里快快乐乐追剧,他边吃零食边喝果茶,完全没有要变成人形陪伴戚渊睡觉的意思。
等几集连续剧看完,江缘在礁石上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扫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哇。
竟然都这么晚了?
江缘偷偷看向床上的戚渊,发现后者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那是不是说明……
小人鱼蹑手蹑脚,鱼尾巴伸进水箱里,正打算趁戚渊不注意,进贝壳床里睡觉,谁知鱼尾巴刚进了一半,就听一道慢悠悠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过来。”
江缘:“。”
可恶。
怎么还装睡啊!?
小人鱼只好等鱼尾巴变成双腿,飞快从水箱下去,钻进戚渊的被窝里。
冰凉凉的躯体接触到暖烘烘的被窝,江缘舒服的喟叹一声,他如同八爪鱼般,自然地跟戚渊贴贴。
但贴了前胸,就贴不了后背。
总有一面是冷的。
江缘只好掖了掖被子。
一时间,小人鱼十分想念恒温水箱。
就在这时,戚渊一手伸出去,揽住江缘的腰,他手臂抬起,贴着江缘的脊柱,温热的手掌心张开,贴在江缘后背蝴蝶骨的位置。
江缘:“?”
小人鱼身体僵硬,眨眨眼,看戚渊一眼。
戚渊:“怎么?”
江缘:“……没。”
在江缘的潜意识里,大老板向来不主动,只有二老板才会做出这种主动搂抱的动作——上次他嫌弃自己暖不热被窝,主动钻戚渊的被窝时,戚渊也没主动,从头到尾都是他贴着对方。
怎么今天……
“戚总?”江缘试探着喊。
戚渊:“……”
戚渊淡淡道,“不是他。”
江缘乖乖“哦”了声。他也没多在意,在这种暖和的状态下,很快就有了困意,飞快睡过去。
听到身旁小人鱼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戚渊蹙起眉头。
不知道过去多久,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微的,不悦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