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心花怒放, 关星罗脸上的笑容则是淡了下来。
他问江策：“你要请朝闻哥吃饭？”
江策说：“是啊，之前麻烦他补习，还吃他的东西, 这次考得还可以, 我想请他吃饭回报他。”
关星罗听了不吭声。
江策正在兴头上, 没注意到关星罗的沉默, 说：“你也一起啊，我请你们俩。”
听起来像买一送一，顺便一起请了。
关星罗抿抿嘴唇，重新笑起来, 说：“我不去。”
江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关星罗不会觉得被忽视吧，连忙说：“我一开始就想请你, 你也帮了我很多, 人多一起吃饭热闹。”
争来的不香，关星罗笑笑：“真的不用了, 我要回家吃饭。”
这下江策为难了。
一直以来，他们三个一起补习，哪有抛下其中一个, 另两个去吃饭的道理, 而且宋朝闻本来就应该追关星罗, 哪能撇开关星罗。
关星罗神色平静，嘴角挂着笑，语气体贴又温和：“我考的不好, 不好意思见朝闻哥, 你们去吃吧。”
面对善解人意的关星罗, 江策没话说了。
关星罗一直没说自己的具体成绩，江策也不好多问，哪怕排名出来了，他也没有故意去看过。
他想等关星罗自己告诉他。
如今看来，应该是关星罗认为没考好，不想说也不想见宋朝闻。
在江策眼里，学习成绩大过天，他理解了关星罗的顾虑，怕再提这些关星罗不高兴，只能说：“那好吧。”
邀请的时候拼命拒绝，等对方真的松口后，又会不爽。
关星罗垂下眼眸，安静片刻，等再次抬眼时，语气更加柔和：“你们准备去吃什么？”
江策想了想，说：我本来想，三个人就去吃火锅，现在只有两个人，要不去吃烤鱼吧。”
一百多块一盘烤鱼，再加点菜，两个大男生应该够了。
关星罗笑着点点头：“挺好。”
既然攒够了钱，江策看中了一家烤鱼店，回去就跟宋朝闻说了，宋朝闻表示可以。
地点确定了，接下来是时间，宋朝闻说这周补习暂停一次，就周六晚上吧。
江策想着关星罗不想见宋朝闻，哪怕去补习也会很难受，不如停一周让他缓冲一下正好。
于是两个人约着星期六见面。
江策转头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关星罗，他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做什么，都要通知万人迷主角，而且说不定关星罗会反悔，还是想跟他们一起去吃饭。
不能让宋朝闻在关星罗这边降低存在感。
关星罗很大度，说：“去吧。”
江策见关星罗毫不在意的样子，是真的不想见宋朝闻，心想这下糟糕了，宋朝闻明明是最开始上分的男配，怎么关星罗还跟他疏远了。
江策决定吃饭的时候提点一下宋朝闻，省得宋朝闻落后。
但仔细一想，宋朝闻的竞争对手是乔楷和周寰……
紧迫感一瞬间就没有了。
带着这些胡思乱想，很快到了周六，曲兰照例在外面打工，江策独自出门，去往订好的那家烤鱼店。
他抵达的时候，宋朝闻已经到了。
宋朝闻穿着校服，靠坐在沙发里，低头看着手机。
他听见响动，抬起头，在看见江策的一瞬间，绽开笑容。
顿时江策就很后悔，不应该选烤鱼店，宋朝闻这样优雅的知识分子，应该到高级点的餐厅去细嚼慢咽，而不是在这里承受烟熏火燎。
但来都来了，江策在宋朝闻对面坐下，打了声招呼：“朝闻哥，你来得好早。”
宋朝闻微笑：“好不容易能跟你吃饭，迫不及待。”
江策听了这话开始紧张，宋朝闻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待会要是吃不饱怎么办，他只带了两百块钱。
宋朝闻发现江策有些局促，笑着安慰：“只是吃个饭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
他说道：“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叫上星星。”
江策遗憾地说：“叫过，但他不来，他说他考得不好，不敢见你。”
宋朝闻笑了一声，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他这次考试的名次跟上学期期末一模一样。”
江策愣住：“一模一样？”
宋朝闻点点头：“是的，一模一样，没有前进一名也没有后退一名，这一回你们两个真是让我尝到了挫败感。”
一个本身很强，隐藏实力，根本不用教；一个教了等于白教，一点都没有进步。
江策皱起眉，还是不敢相信，说：“名次怎么会完全一样？”
宋朝闻笑笑：“要不是控制名次几乎不可能，我都要以为他跟你一样，会控分。”
控制名次确实不可能，全年级那么多人，每个学生的成绩总会起起落落，两次考试名次完全一样，除非是最前面或者最后面的，比如正数第一或者倒数第一可以操作一下，中间层次的排名变数太多了。
可关星罗偏偏做到了前后两次考试排名一致，巧合到令人不敢相信。
最后江策只能憋出一句：“好歹没退步。”
宋朝闻笑了一声，说：“以后你也要跟我一起辅导他。好了，不说他了，说多了来气。”
江策连忙扫码点餐。
宋朝闻没有跟他客气，笑眯眯地望着他操作。
两个人选了一半泡椒一半椒盐的口味，再点了一些配菜与凉菜，江策还要再点，被宋朝闻制止了。
宋朝闻语气温和：“够了。”
江策笑笑，客气了几句，心里松口气。
还好，没到两百……
在等餐的时候，宋朝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沿着桌面推到江策面前，说：“给你的礼物，恭喜你考了年级第一。”
江策惊讶：“还有礼物？这不好吧，多破费啊。”
宋朝闻坚持：“收下，否则我立刻就走，不让你请客了。”
江策这才拿起盒子，说：“谢谢你，朝闻哥。”
宋朝闻笑起来：“看看喜不喜欢。”
江策打开盒子，看到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支钢笔。
润滑的树脂笔身上镶嵌着金属，整个钢笔沉甸甸的，厚重又精致，拧开笔帽，可以看见笔尖流动着光泽，是14k纯金。
江策知道这个钢笔的牌子，基础的款式也接近四位数，他抬起头，对宋朝闻说：“太贵重了。”
他不敢收。
说到底，他跟宋朝闻相识，完全是因为关星罗，除此之外，两人交流不多，他何德何能收下价值这么高的东西。
宋朝闻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说：“收下吧，不是我买的，是我父亲公司的纪念品，不信你仔细看看。”
江策低下头，仔细观察那支钢笔，果然在笔帽的下缘看到了“宋氏集团”几个字。
“可是，这支笔本身的价格还是很贵。”江策依旧有很大的负担。
宋朝闻收起笑，板着脸说：“这是我从父亲那里要来的，没有花钱，你再不收我就生气了。”
宋朝闻一旦不笑，那种像老师一样的威严就又冒出来了。
江策将钢笔重新放回盒子，小心翼翼地说：“那谢谢你了，朝闻哥。”
宋朝闻这才满意。
很快烤鱼上桌了，江策招呼宋朝闻快吃，宋朝闻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鱼。
烤鱼烟火气重，宋朝闻慢慢地吃着，硬是吃出了几分优雅的感觉。
江策想起了关星罗，关星罗也是这样，教养良好，每天午餐的时候看关星罗吃东西，简直是一种养眼的享受。
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们吃饭都这么赏心悦目。
宋朝闻见江策发呆，用公筷把鱼肚子上的肉剥离下来，放进江策的碗里，说：“小心刺。”
江策连忙说：“我自己来，朝闻哥你也多吃点。”
白色的鱼肉被红油染成鲜艳的颜色，混合着花椒的麻味，入口即化。
两个人一起吃着鱼，气氛融洽。
＊
与此同时，关宅。
关星罗坐在沙发里，望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琢磨着此时江策应该正在跟宋朝闻一起吃饭吧。
他盯着一格一格跳动的指针发呆，手指却在缓缓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
过了一会，他手臂用力，手指陷入柔软的扶手里，站了起来。
他不是大度的人，不该勉强自己。
关星罗走到爷爷的书房外，平静地敲了敲门。
关宗誉让他进去。
关星罗在进门的一瞬间，换上难过的表情，站在书房的正中央，正对着关宗誉，说：“爷爷，我是来认错的，对不起。”
关宗誉面容严厉，神情没有因为他主动认错而缓和，问：“你自己说你有什么错？”
关星罗低下头，小声说：“没考好。”
关宗誉闻言，批评道：“你还知道？小小一个期中考试都考成这样，跟上学期相比毫无进步，实在太让人失望，要知道你父亲当年轻轻松松拿下年级第一。”
关星罗知道，爷爷一旦开始批评教育，就没完没了，他百无聊赖地听着已经听过无数遍的训斥，脸上保持着愧疚的表情，心里在估算着时间。
等听了五分钟的教训之后，关星罗再次开口：“很抱歉，爷爷，朝闻哥还给我补习，我却一点进步都没有，太惭愧了。”
“宋家的儿子那么优秀，花时间给你补习，对得起人家的付出么。”关宗誉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问，“今天是周六，平时不是你的补习时间么，你怎么还在家。”
关宗誉不喜欢关星罗在外面玩，唯独允许他周六出门去补习。
关星罗回答：“今天暂停。”他叹了口气，语气忧愁，说，“可能朝闻哥对我失望了，不愿意教我了吧。”
关宗誉的眉头皱得更深，他当着关星罗的面拿起电话，直接给宋家拨过去。
关星罗见爷爷与宋家的长辈通话，扯了扯唇角。
＊
江策和宋朝闻正在吃饭，宋朝闻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宋朝闻抱歉地冲江策笑笑，说：“我接个电话。”
江策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朝闻没有避开江策，直接坐在位置上按下接听键。
江策本来以为这个电话很快就会结束，可没想到对面说了很久。
听着似乎是长辈。
过了好一会，通话终于结束了，宋朝闻看向江策刚要开口，手机又响了起来。
宋朝闻皱眉，刚想拒接，结果在看到来电显示时一愣，他表情严肃地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关爷爷。”
江策诧异。
关星罗的爷爷给宋朝闻打电话？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通来电，比之前的那通还要长。
到后来，江策支着下巴，有点无聊地调整着烤鱼的火力，省得鱼锅被烧干了。
过了很久很久，宋朝闻才放下手机，这一次他直接关机，愧疚地对江策说：“抱歉，我父母和星星的爷爷都给我打电话，不接不太好。”
江策好奇地问：“他们找你做什么？”
宋朝闻叹了口气，说：“他们以为我不想给星星补习了，打电话来劝我。星星的爷爷对星星要求比较高，跟我说了很多，让我多辅导星星。”
不仅如此，根据江策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关爷爷可能还对宋朝闻不满，明明补习了那么长时间，关星罗的成绩却没有进步，说不定是补习老师不行。
江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好的一餐饭，被两个电话搅合了心情，这下他也不用提点宋朝闻多跟关星罗接触了，有长辈们监督，不愁万人迷和男配没交集。
于是他劝宋朝闻：“先吃东西吧。”
宋朝闻露出惋惜的神色：“鱼都干了。”
江策笑道：“焦一点更好吃。”
话是这么说，因为打电话耽误了太多时间，他们匆匆将剩下的烤鱼吃完，然后就离开了。
两个人站在餐馆门口，宋朝闻惋惜地说：“有点遗憾。”他看着江策，笑着说，“下次再吃别的吧。”
江策没有接话，而是说：“谢谢你，朝闻哥。”
宋朝闻失笑：“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谢谢你请我吃饭。”
江策挥挥手：“好了，我们别谢来谢去了，我走了。”
宋朝闻同样抬起手挥了挥，温柔又潇洒：“路上小心。”
在江策即将离开的时候，宋朝闻补充了一句：“下个星期的补习照旧，别忘了。”
“知道了。”江策最后看了一眼宋朝闻，看见他的眼镜折射着路灯的光。
＊
星期一早晨，江策骑着车来到路口，关星罗早早在路边等着他了。
两个人一起走向学校，关星罗有意无意地问：“星期六的时候，跟朝闻哥吃饭怎么样？”
江策不好说后半段宋朝闻打电话去了，毕竟那些电话都跟关星罗有关，含糊地说：“还行吧。”他回味着烤鱼的滋味，“鱼的味道不错。”
关星罗笑着说：“原来你喜欢吃鱼啊，我知道市郊一个湖泊的鱼不错，有机会可以去吃。”
“太远了。”江策不经意地说，“而且我可没那么多钱。”
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样攒钱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到了学校，接着开始早自习。
江策把宋朝闻送他的钢笔拿出来用，他已经灌满墨水，在家里的时候试着写字，发现顺滑又好写，顿时爱不释手。
他埋头刷题，不知不觉下课了，关星罗走过来，盯着他，问：“新笔？”
江策抬起头，扬起手中的笔，说：“朝闻哥送我的。”
关星罗定住，脸上的笑容差点无法维持。
过了一会，他对江策说：“能给我看看吗？”
江策老老实实地把笔送到关星罗手里。
关星罗垂下眼眸，望着手里的钢笔。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笔身，接着指尖捏住笔的中间，明明动作轻柔，江策却莫名觉得手的主人似乎想把这支笔折断。
江策被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说：“这支笔好看又好用。”
他意识到什么，说：“你要是想要，朝闻哥肯定送你一打。”
江策猛地想起自己小跟班的任务，心虚地为宋朝闻找补。
关星罗松开手指，把笔还给江策，从头到尾笑眯眯，没有说话。
过了几天，关星罗又找江策要笔，江策不明所以地把钢笔递给他。
关星罗在钢笔的笔帽上套了一个东西，然后将笔还给江策。
江策好奇地低头，看到笔帽上多了一个星星装饰，那颗星星琉璃一般的质地，晶莹剔透地折射银光，星星的背后用细长的金属线缠绕在笔夹上，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这是什么？”江策惊喜地笑了，“好漂亮。”
关星罗笑着说：“钢笔专用的装饰品，觉得会很适合，所以送给你。”
不能把笔折断实在遗憾，但是不要紧，从今以后，只要用到这支笔，就能看到这颗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