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先前自然从容许多。他把手中早餐放到桌上, 今昭洗漱好出来时,就看到了满满当当一桌。
周北屿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他把勺子递给她时, 今昭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冰凉, 冻得她手指微缩。
“你一直在外面等我醒吗?”她低头喝了口粥, 声音含混。
两人吃完早餐, 忽的空闲下来,今昭想起什么, 打量周围。
南方的房子冬天没有暖气,空调制暖效果十分鸡肋,平时她都自己窝在卧室。
忽然想起了刚放寒假时, 回家路上, 她和周北屿描绘的场景。
“你要不要试试这个?”她伸手指向那边,提议。
房子装修好到现在, 这个壁炉今昭只用过一次, 还是盛风在的时候, 有次实在太冷, 再加上好奇, 两人就鼓捣了一番。
取暖效果确实不错, 但有点兴师动众,平时无人造访的房子, 少有机会用上。
柴火堆在后院花园,有专门的储存仓库,周北屿在她指引下, 找到了火机引燃物之类,两人怀里抱着柴火, 穿过庭院。
冬天花草枯黄,今昭从不打理,整座花园只有几棵常青植物,看起来干净而萧瑟。
回到屋内,两人都被外面冷风吹得有些凉。
他们蹲在壁炉前准备起火。炉子外有个挡板,用来阻隔烟雾,从另一边烟囱排出去,周北屿蹲在地板上专心研究了会,摆好干柴,开始点火。
伴随着“哔剥”声响,小火苗点燃柴火,明亮火焰跳动,温度开始透出来,暖意一点点驱逐空气中的冰冷。
今昭迫不及待把手伸过去,烤着火。
“好暖和啊。”她脸被明亮火焰映亮,眼中欣喜,脸上都是满足。
周北屿把柴火架好放进去,拨弄几下,看到火势逐渐上升后,关上挡板。
壁炉前面不远处,地上铺着条纹复古毯子,沙发柔软,小桌几对着落地窗外,适合烤火休息。
今昭盘腿坐在沙发上,盖着毛毯,周北屿在她旁边,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比从前近。
室内温度逐渐暖和,壁炉里燃烧的干柴时不时发出噼啪声响,仿佛一个温暖、安逸的冬天。
今昭手里捧着热水,望着窗外逐渐升起的太阳,想起那天的事情。
“我们和电影里只差一个下雨的傍晚。”
周北屿顺着她目光望去,显然也想到了。
外面冰天雪地,屋子里暖洋洋的,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她不小心依偎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今昭醒来时,外面已经天色暗沉,阳光不知何时消失隐入了云里,夜晚降临前,阴云先遮盖,整个天空呈现一种似暗非暗的昏沉。
好像是影片里,末日将至的傍晚。
室内更显昏暗,四处物件影影绰绰,只有壁炉里依旧在燃烧,火焰映亮周围。
她靠在周北屿肩头,身体重心依偎着他,甚至在熟睡间,脑袋摇摇欲坠,隐隐往他的颈间锁骨处滑去。
男生在低头认真看着书,旁边台灯光影昏黄,柔柔笼罩,他身形静立不动,偶尔,伸手扶一下她歪下来的脑袋。
今昭一闭眼,还能嗅到近在咫尺、从他肌肤上散发出来的,糅杂着体温的温暖香甜的气息。
甚至,脸颊轻动,鼻尖就能蹭到他颈间那片白皙。
她早已醒了,却不敢动,静静闭着眼,脸上温度却一点点攀升、攀升,直至坐立难安。
今昭终于还是睁开眼,假装刚睡醒的样子,轻轻嘤咛一声,红着脸坐起。
熟睡刚醒的人,脸上会有天然浅淡的红晕,再加上她脸侧印着的两道痕迹,周北屿并未有任何的怀疑,侧过脸来看她。
“醒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嗓音柔缓。
“嗯...”今昭假装揉眼睛,避开同他对视,含糊应了声。
“天黑了。”他看了眼窗外道,今昭反应过来,很快想起时间。
“你要不要回去了?出来快一天了,叔叔阿姨该着急了吧。”她眉眼间染上担忧。
“没事。”周北屿慢吞吞揉了揉肩膀,“我和他们说在同学家吃完晚饭回去。”
黑夜里,房子灯火通明,夜晚的温度依旧温暖宜人。
周北屿临走前,为了安全,把壁炉熄灭了,他让她回房间晚上开空调。
她送他出门,目送着少年身影在黑夜中渐渐走远,直至彻底融入夜色里。
今昭回屋关上门,走到先前两人坐的地方,在周北屿原本的位置上坐下,抱起他身边的那个抱枕。
她靠在那,安静抱了会,屋内温度渐渐流失,冰凉侵了进来。
她终于起身,抱着怀里抱枕回到了卧室。
学校早已开学,在春节后的不久。
今昭调整好状态之后,依然到学校,每天正常上下学。
盛风开始形影不离地跟了她几天,每到点蹲守在校门口,就连保安都注意到他,某天终于忍不住盘问了起来。
今昭一下课,就看到保安站在盛风面前,拿着他身份证比对上面的照片,他一脸不耐烦,身上职高校服拎在手里,穿着一身黑,脖子上挂了个银链子,满身社会气,旁边路过的学生都本能绕着他走。
“叔叔,这是我朋友。”今昭立刻跑过去,气喘吁吁从保安手里把他解救出来。
两人往公交站台走,一前一后,今昭忍不住道,“你不用每天过来,难道还能跟着我一辈子吗?”
“怎么不行?”盛风梗住脖子倔强。
“万一你哪天有事呢?”今昭停下步子,语重心长,“盛风,与其把时间花在这里,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我也想啊。”盛风语气低下去,神情颓然,“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那个人就像彻底消失一样。”
“会不会,他没有回到鹤鸣市?”
他最后带了点希冀般,试探说道,今昭没有反驳他,只是避开眼答,“或许吧。”
盛风持续了将近一周的护送行为,直到盛阿姨的再次入院。有人说在南方偏远的一个城市看到了那个男人,消息传回来,她再度受到打击,病倒住院。
网吧学校医院三点一线,盛风忙得焦头烂额,分不出精力再来送她上下学,于是交代了江照辉,让他盯住情况。
江照辉并不清楚内情,每天规规矩矩打卡似的把她送上车,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
今昭又一次坐上公交车之后,熟悉的车厢,人流不多不少,她旁边还有空位,车子在翡翠山湖前两站停靠,上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投完币,直直朝后排走来,在今昭后面找了个空位坐下。
男人穿着普通的灰夹克上衣,长裤,帽檐盖住脸,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丝毫不起眼的中年男性。
今昭却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在胸腔的震动,扑通扑通,一下下激烈回荡在耳边。
她呼吸无意识静止,目光直直望向窗外,玻璃上呈现的模糊投影,隐约能看到那个男人,就在她斜后方。
他似乎也在打量着她,眼神若有似无投在她身上,像是某种黏腻的软体动物。
今昭克制不住恶心感上涌,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皮肤上正一粒粒涌现着某种凸起,她手心颤抖,拼尽全力,才遏制住自己此刻从座椅上起身逃跑的冲动。
外面风景一帧帧变化,从熟悉到陌生再到熟悉,车子报出下一站时,今昭立刻从座椅上站起,来到后门下车。
这里距离翡翠山湖还有一站距离,老城和新区的交界,旧街小巷犹存。
今昭下车的地方刚好是条热闹街道,正值饭点,一条街都是食物香气,人来人往,她背着书包穿梭在人群中,明显听到身后脚步声,那个男人跟随着她一起下车了。
车门缓缓闭合,再毫不留恋地离开,今昭从旁边商场的落地窗中,看到了那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
他丝毫不避讳让她发现,跟在她身后,明目张胆,更像是一种老鹰捉小鸡似的戏谑,以强者的那一方对弱小的玩闹追逐。
今昭脑中沸腾的情绪一点点冷静,前所未有的理智和清醒,她抓紧手中书包带子,绷紧下颚,挑着人少的小路一直走到了无人的巷中。
青苔爬满墙壁,砖缝开裂,四周静悄悄,今昭身体贴在拐角处,把自己呼吸调整得绵长缓慢。
大概过了有三分钟,前方脚步响起,不轻不重的落地,很快,近在咫尺。
男人身影出现的那一刻,今昭冲了出去,身体快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那人猝不及防,刚抬手格挡,手臂被人抓住重重一扭,脱臼般咔嚓一响,反锁在背后,同时身体被一股重力撞到了墙上,脸紧摁着墙壁,一把匕首压在脖间,触感冰冷。
身后有人靠近,浅到无的呼吸,他刚奋力挣扎,眼前锋利白光闪过,脖颈刺痛,那把匕首不知何时深深压入一寸,有温热液体慢慢渗了出来。
他耳边嗡响,浑身发颤,脖间的疼痛压迫迫使他用力仰起头,声音微抖。
“小昭...你长大了,叔叔只是来看看你,没有什么其他恶意...”
今昭眼睛充血,模糊一片,脑中像是有把锤子在敲,细密的疼痛针扎般一下一下,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从背后俯身,紧咬牙,靠近他耳边,一字一句倾吐着恨意。
“我还未成年,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