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皎天不怕地不怕, 唯独面对钱这个玩意儿,他是完全拿捏不准的。
……可能现在拿捏不准的还要多个姜冉。
这俩样东西碰撞在一起的时候,他在中间, 压根找不到平衡点。
他也不想躲在橱柜后面做贼似的给人打字交流像个神经病,但是一想到他要给姜冉钱她肯定不会轻易收,到时候真的好尴尬,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躲起来了。
可是他听出她说话的语气不太对劲。
一出来果然看见姜冉面色如霜地望着他, 满脸严肃。
“生气吗?”客厅里响起女人清冷的声音,“没有。”
北皎不说话,保持警惕连着一点无辜的脸远远对着她。
姜冉坐在沙发上都要被他散发的那种可怜气氛熏到,总有一种被指责自己在乱发脾气的错觉……
想了想,她还真的有点想乱发脾气。
可能活活气死她自己他也不会懂的。
姜冉招招手,让他挨着自己坐下,他不动, 她沉下脸:“过来。”
她一凶, 北皎就觉得自己已经生根在原地、完全和脚下坐标相亲相爱不动摇的坚定开始动摇了, 踩着拖鞋满脸警惕勉强往姜冉那边挪了挪——
最后也在隔她一米远的单人沙发旁边扶着站住了,到底是没坐。
看他这个鬼样子, 她没忍住,又有点想笑。
努力肃着脸, 她问:“你为什么老想着给我钱?”
这个问题, 北皎能回答:“没理由花你的钱。”
姜冉换了个坐姿:“我爸把你妈带到国外去,扔下你一个人, 你不觉得你应该要有点儿精神损失费吗?”
北皎没什么感情地回答:“她不去国外也不会管我的,有什么差别?”
姜冉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真的不管自己孩子的父母,那个女的到底有什么毛病?
但是北皎一脸坦然,看上去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正想问他回答完了能不能放他走了,就看见坐在对面沙发的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向他靠近——
他微微一楞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她一把捉住,拎着他不让他跑:“她不管你,我管你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把他的懵逼完完全全纳入眼中。
“你是不是还是觉得我是半个陌生人?”
姜冉目光闪烁了下,放开他,抬起手扯了扯他卫衣的帽子:“你天天为了半个陌生人跟A大篮球队队长斗鸡似的过不去?”
“……”
“还是为了半个陌生人放弃了进入A大篮球队,免费继续住学校宿舍的资格?”
“……”
“又或者是为了半个陌生人半路赖地打滚撒娇要把好好坐在后座的人赶下车?”
……别的就算了。
撒娇?
什么时候?
北皎就来得及反驳一个“你别胡说八道”,还没来得及说清楚下午他在车上那是真的饿了想早点回家,老烟他们也是真的有点吵,这个时候,突然面前蹿高一个身影——
他吓了一跳。
下一秒才看清楚是姜冉爬到椅子上,一下子比他高了小半个头,随后举起双手突然碰住他的面颊,强行把他的脸转过来对着她。
年轻的女人白皙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她所吐出的气息近乎扑打在他面颊上——
北皎有些恍惚地盯着她脸蛋上细小的绒毛,心里就一个茫然闪过的念头:她的脸是不是跟她的手指一样软来着?
“北皎。”
她郑重地喊他的名字。
搞得他有点紧张,那双有些迷离的黑眸忽然有了焦距,盯着她鼻尖,紧绷地问:“干什么?”
“你看你请我吃早餐,吃外卖,说不用给钱,我也没有追着你屁股后面一定要给钱——”
“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他仰着脖子真诚发问,“凑太近了,我有点没办法呼吸。”
“?”姜冉没放开他,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我又没塞住你的鼻孔说话,你有什么不能呼吸的?”
……………………因为鼻子里面都是你的味道,满满当当到呛鼻子。
北皎觉得说出来了肯定又要挨骂,搞不好她还要生气,索性闭上嘴,然后让她有事赶紧说。
就看见面前的女人双眼亮晶晶,一样子眼里的光可以说是五光十色,充满了一种好商量的语气对他说:“我一直想有个弟弟的。”
“……然后呢?”
“没有然后,”她放开他的脸,看着他有点着急忙慌地连续后腿两步,离开了她胳膊可以够的到的范围,她没阻止他,“就问你行不行?”
她问他,虽然语气充满了尊重,但是气场上来说,他如果敢摇头,下一秒应该就会死掉。
他抿着唇,满脸抗拒和挣扎。
“当我弟弟,以后你和宋迭吵架我都向着你。”
“你现在没向着我么?”
“……”
你知道啊,我他妈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当我弟弟,以后就不用去苍蝇馆子洗盘子,也不用大热天穿着玩偶服满世界发传单,”姜冉继续循循善诱,“别在这种零散工上浪费时间。”
这话北皎更加不以为意——
打工赚钱的事,怎么能叫浪费时间?
下一秒,就看见她拍了拍胸口,郑重承诺:“当我弟弟,我教你滑雪,两年内把你带上国内刻滑圈的前列,然后只要三亿人还在冰雪上,你就再也饿不死。”
那一秒,站在沙发上的女人在北皎眼里看上去再次光芒万丈。
他信了她的邪。
脑子一片稀里糊涂“一千块一个小时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不吃不喝能滑八个小时的话一天就是八千块八千块八千块啊”的受蛊惑之下,他点了点头。
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冲过来,勾着他的手喊了声“弟”,柔情蜜意地抱着他,说:“以后不要跟我算账算那么清楚了,下次我真的会生气的。”
然后不等他回答。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她就着还拽着他胳膊的姿势一把捞过手机,把他刚才发给她的2300块点了退款。
……
把这拎不清的崽子拿下后,姜冉心情变得不错。
飞快地洗漱完,她前所未有温柔地对坐在客厅玩手机的少年说了晚安,回到房间,等爬上床盖好被子,她突然有一丝丝的困惑:他好像还穿着回来时候的衣服,不洗澡睡觉是要干什么?
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困惑,她就听见外面传来极轻的关门声。
做贼似的。
所以等北皎拎着个纸袋再回来,一开门,就看见抱着胳膊、穿着睡衣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女人。
大晚上的,比见了鬼还惊悚。
他真情实感地哆嗦了下,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这话我问你才对,”姜冉寒着脸,“前一秒才答应我乖乖听话,这是又偷鸡摸狗干什么去了?”
北皎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你给我发言的机会了吗!没有!
他是真怕了这女人,条件反射就想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
姜冉瞥了眼他那个纸袋,她是什么人啊,常年在雪面上练活儿的,天天摔得连滚带爬就是家常便饭,云南白药喷剂那个形状,化成灰她都认识。
伸出手拉住少年的手腕,她面瘫着脸把他拉到一个餐边柜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拉开了其中的一个柜子。
出现在北皎眼皮子底下的,就是整整一柜子没开封的,云南白药喷剂,云南白药贴膏,还有一些国外的止痛药。
北皎:“……”
姜冉把他手里的袋子抢过来,打开,把一盒子云南白药喷剂扔进柜子里,歪着脑袋看着立在她身边发呆的小崽子:“你说你是不是浪费钱?”
她真的很会戳他的痛点。
说一块钱一定要掰成两个五毛钱花的人,浪费钱,无异于杀人诛心。
“白天摔疼了?”她问,“摔哪了?”
北皎紧抿着唇不说话。
姜冉就冲他笑笑,用能把他逼疯的语气说:“你不说我也知道,裤子脱了我看看。”
……
有时候北皎都怀疑姜冉根本不把自己当女人……或者根本不把自己当人。
他们在为他能不能自己喷到大腿后侧根部位置吵的鸡飞狗跳时,她的手还很执着地勾在他的卫裤绳子上。
“快点,”她打了个呵欠,“喷完药睡了,今天给你和宋迭连上两节课,你不困我都困了。”
她眼角真的困到挤出两滴眼泪。
“你困死了也不是我脱裤子的理由。”他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裤腰。
“不脱裤子怎么上药,你跌到的不是屁股?让你用小乌龟护具你又不用……”
“宋迭不用,我也不用。”他很执着地说,“让他看见他能笑话我一辈子。”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闲心惦记你一辈子。”姜冉勾着他的裤腰带,很有耐心地陪他说废话,“你得上药,滑雪到底是极限竞技,你要心存敬畏,想要学成的第一课就是保护好自己,如果你带伤练习,只会事倍功半——”
“没事,暑假来了,我有的是时间。半就半。”
“小崽子,我数三声——”
“三。”
“……北皎。”姜冉又换上温柔的声音说,“我是你姐姐,姐姐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别道德绑架我。”
“……”
……
好的。
耐心用完了。
在某些方面,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最后她放弃了,批准他换上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沙滩裤,等他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从里面探了个脑袋出来找她时,她看他上半身穿着卫衣,下半身一条花裤衩,那个形象相当违和。
“你上哪买的这种裤衩?”
她一边走进房间一边问,才短短的一天半,这间被她当杂物间的客卧已经完完全全充满了另一个人的气息……他的个人物品摆放的很整齐,整齐到如果他想搬走,半个小时就能收拾好。
姜冉伸手把他叠好整整齐齐码在角落的衣服抖散,随手扔沙发上。
在北皎满头问号的注视下,又弄乱了他的被子。
然后舒服了,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趴下。
到这地步了,北皎还是有些不愿意,他脸上的淤青刚刚散了恢复人样,那几天他照镜子都能看清楚自己有多惨不忍睹……
根据痛度。
这次他身上比脸上估计严重好多倍。
他下意识不想给姜冉看。
然而姜冉才不管这些,把人拖过来就要推倒摁在床上!
他被摁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开始挣扎,一条穿着花裤衩的高大身躯扭得像蚂蚱,不一会儿就把想要压住他的姜冉掀翻在床上!
两人瞬间调换了个体位——
为了不让姜冉乱动,他不得不用膝盖压着她的腿,双手压着她的手固定在头上,在她高喊“你给我放手”,他喊回去“不放”时,整个人沉浸在摔角赢了的兴奋中。
等他微微粗喘着低下头,猝不及防就看见被他压在身下——
她发丝凌乱,长发如海藻一样披散在脑后,缠绕在刚才她故意抖散弄乱的被子上,还有一缕头发调皮地跑到了前面,挂在她小巧挺翘的鼻尖。
因为刚才的打闹,这会儿她白皙的面颊泛着粉色的血色,额头有薄汗。
眼睛却亮晶晶的,瞳眸里倒映着他的轮廓。
北皎愣了愣。
心跳猛地漏跳一拍。
趁他愣怔间,她右手挣脱了他的束缚,得了自由的那边手在床上摸索了下,最后指尖绷直,把一盒云南白药喷剂拖过来……
然后趁他不注意,整盒砸到他脸上。
“起来,”她四平八稳的声音响起,“上药。”
这次他轻而易举就被她掀翻。
还在懵逼中,就感觉到一只温软的手捏着他宽松沙滩裤腿的边缘掀起来——
那柔嫩触感像是羽毛一样,扫过他紧绷又结实的大腿肌肉……突然那一片本来淤青突突跳着肌肉疼的皮肤,像是被火撩过。
他“啊”地叫了声!
把姜冉吓了一跳,抬起头蹙眉问他:“我还没碰着你呢,喊什么?”
“你上药就上药,”他呼吸有点急,眉头紧锁,“别乱摸。”
姜冉被他话语里的贞烈镇住了:“什么时候男人的腿连摸都不能摸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一只手撑着他的小腿不让他乱动,另一只手还捏着他沙滩裤的边缘。
“这要在古代你已经除了我谁都不能嫁了。”
回答他的是三秒沉默,和云南白药喷剂被摇晃里面的弹珠发出的清脆声响。
“呲”地突兀声响中,大腿和屁股连接处从被撩起来的沙滩裤缝隙被喷上冰凉的喷剂——
冻得他一个激灵。
在北皎抓着被子无力地把脸埋进去时,他听见身后的女人用冷酷无情的声音说:“少放屁,放清朝也不带有三岁就成亲的,你起码再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