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大,颜若尔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每次她说出伤人的话,他都会这样轻轻捂住她的嘴。
再后来,他就换了一种方式,不用手捂了。
她盯着他看,于是他的手上移,连同她的眼睛也一并捂住了。
“慕先生你真晦气,你没用白布给我蒙上我真是谢谢你。”
颜若尔在他手掌
听见他低低笑起来,然后拿开了手,隔了一会儿,又听见门响。
颜若尔睁开眼,他已经走了。
第二天还没吃早饭,钟铭就来了。
他一进门就说:“我就说你身边风水真不行,第几次了你自己说。”
他是开玩笑,慕承轩却脸色微变。
钟铭给颜若尔检查了一下,他知道颜若尔抗拒去医院,也就没提让她去医院拍片子。
颜若尔疼得声音发颤,问他:“钟医生,我还能去温泉吗?”
钟铭笑起来,“能啊,活血化瘀,必须去啊,怎么了?承轩不让你去?”
慕承轩拉被子把她的腿盖上,“走路都费劲,去了谁管你啊?”
“尤……有你啊,你不是答应了欣柔姐一起去吗。”四目相对,颜若尔迅速改口。
慕承轩不置可否,他本来没打算去,也没答应江欣柔。
钟铭带了个轮椅过来。
颜若尔还是头一次坐轮椅,慕玉衡也觉得新奇,主动来推她。
于是颜若尔被他推着在一楼大厅里疯跑,好几次差点撞柱子,被大家及时拉住了。
吃早饭时,慕承轩拿着笔记本下来,招呼颜若尔看监控。
钟铭也凑过来问:“为什么看监控啊?”
慕承轩拉动进度条,“她说有人推她。”
钟铭眼中闪过玩味的光。
进度条拉到昨晚几人在楼梯上乱成一团之前那个时间节点。
慕承轩把速度调慢,一共几秒的视频,几人来回看了好几遍。
能看出颜若尔当时确实是被一股外力撞击,之后猛地往后倒。
然而在监控的角度下,到底是谁撞了她或是推了她,却没有拍到。
她昨晚穿了件大泡泡袖的宽松家居服,手臂抬起时,刚好把肩膀前面到胸口那部分遮得严严实实。
当时慕承轩和江欣柔都站在她对面,都朝她伸出了手,但两人的手臂都只有半截暴露在镜头中。
钟铭打量慕承轩和颜若尔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这……好像看不出来?”
颜若尔唇角扬起,眼底却没有笑容,看着慕承轩说:“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慕承轩抬眼,颜若尔继续说:“监控至少证明了我面前的两个人在那个瞬间都朝我伸出了手,如果把‘我没有说谎’和‘慕先生’不可能推我作为前提,那‘有人推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容易判断么。”
她迎上慕承轩的目光,“但你不信我,是么?”
慕承轩凝视她的眼睛,半晌才说:“监控有死角,无法当作证据。”
颜若尔唇边浮起一丝讥诮的笑,“慕先生,连钟医生都觉得,你身边风水不好。”
钟铭被cue,干咳一声,缩回了头,并不想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候做靶子。
颜若尔被慕承轩固执维护江欣柔的态度惹毛,饭吃了一半就扔下筷子,自己操控着轮椅坐电梯上楼了。
钟铭和慕承轩一起出门后,没上自己的车,而是上了慕承轩的车。
“承轩,我说你身边风水不好,不单纯是开玩笑。”
车行至半路,钟铭忽然开口。
慕承轩没吭声,脸色不太好看。
钟铭又说:“一件事或许是巧合,但次数太多……”
见慕承轩不说话,他掰手指头数,“先是当初的绑架太巧了、然后医院里的百合花、酒吧事件、食物中毒,再然后是这次……”
慕承轩目光沉沉望着车窗外,他想起一件钟铭不知道的事。
他们刚搬到十方公馆,请江家姐弟三人吃饭。
那次江语柔故意绊颜若尔,打翻了蛋糕。颜若尔和江欣柔都上楼清理,江延趁人不备,想溜进颜若尔房间,被他捉住。
钟铭说得没错,一件事或许是巧合,次数太多,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钟铭拍了拍他,安慰道:“监控有视角死角,人的心理也有情感死角。”
“这些年来我们大家都觉得她很不错,她又对你死心塌地,又有恩于你,你又愧对人家。”
“有些事你不愿意朝那个方向想,我能理解的啦。”
慕承轩瞥了他一眼,“这就给人定罪了?连证据都没有,全靠感觉?”
钟铭勾了勾嘴角,“我又不是法官,我给人定罪不需要证据。”
车开到一个咖啡馆门口,于助理下车去给慕承轩取咖啡。
颜若尔受伤不能给他准备早餐,他又开始了每天早上一杯曲老板爱心特调。
没一会儿,曲昕亲自出来了,带了两杯咖啡,给慕承轩和钟铭一人一杯。
曲昕年纪有四十出头,但外表看着只有三十左右,是个熟龄大美女。
她眨着一双风情万种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听说前一阵承轩家里住进一个小美人,很会做咖啡,小于还说承轩以后都不会来了,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慕承轩没说话,钟铭替他回答:“小美人受伤了。”
曲昕哟了一声,“承轩也知道体贴人啦!”
钟铭补刀,“不只受伤,还生他气了。”
慕承轩阴恻恻的目光朝钟铭看过去,曲昕笑了,“你威胁人家小钟铭干什么,行了行了,快走吧,不耽误你们上班。”
她直起身,目送车子远去。
……
十方公馆里,颜若尔遵医嘱静养,躺在床上生闷气。
哪怕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都从没有被他这样无原则地维护过。
他们当初频繁争吵,就源自他对她的不信任。
一次又一次为自己辩解,让她疲惫。
无论当初还是现在,他吝于给她的无条件、无原则的信任和维护,却那么轻易地给了另一个人。
而这个人,一次次想置她于死地。
他半点都不起疑吗?她觉得不可能。
他只是在双标罢了。
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些糟心事,所以慕玉衡进来时,颜若尔根本没发现。
直到一只小手摸上了她的脸,然后他好奇地看着沾在手指上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