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裴朝忙抬手搭在了裴夫人的手腕上,眼底多了几分痛楚。
“母亲,我们借一步说话,有些事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四弟的事情,我父亲的疯病,这二十多年来裴楚两家的恩恩怨怨,许是您从未真正了解真相。”
“今天儿子带了这个孩子回来,您且听听儿子说什么,过后您再定夺。”
“若是您执意不留他在裴家,您还是放不下心结,孩儿带着这个孩子离开便是,不会再打扰您。”
裴夫人身体微微发颤,狠狠闭上了眼。
裴夫人带着裴朝到了一边的偏厅,便是身边最得力的嬷嬷都被裴夫人遣在外面等着,偏厅的门死死关着,里面只有裴夫人和裴朝母子二人。
其余的裴家子弟站在外面,小心翼翼等着。
大哥五年没回家,回来竟是带着一个小孩子,还说是四弟的儿子。
四弟已经死了这儿多年,生前从未听说他喜欢过什么女子,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孩子?
最关键是的,他们裴家几兄弟的眼睛没有瞎,一眼看着那个孩子就知道是他们裴家的种。
李俊心底有些害怕,来之前大伯父告诉他说,他的祖父死了,他得回来发丧。
可不管是躺在棺材里的祖父,还是直接将大伯父揍得够呛的祖母,与他来说就是那么陌生。
他的阿爷阿奶是秀水村里那对儿善良可亲的老夫妻,不是这两个人。
他想走也不敢走,站在外面却觉得无所适从,就像是一叶浮萍在风雨飘摇种晃荡着,不知道自己会被命运的洪流卷到什么地方去。
裴政几兄弟缓缓走到了李俊的面前,裴政蹲了下来,定定看着李俊那双桃花眸。
他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身上自然带着几分杀意,更是让李俊瞧着害怕。
裴政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起手将李俊的衣襟拉开。
李俊惊呼了一声,这些伯伯们当真是可怕,谁见着他都要扯他的衣服,这事儿让他恐惧又羞耻。
裴政将李俊的衣襟拉开,露出了肩头的飞禽印记,他微微一怔不禁苦笑了出来,真他娘都是命!
“别怕,我是你三伯父,他们是你六叔和七叔,你五叔会耍大锤,此番在赶回来的路上。”
“你以后想学什么武功,三伯父教你!”
“对了,喜不喜欢这玩意儿?”裴政拿出来随身带着的匕首,一看就是乌孙皇族们才有的东西,是他在战场上抢过来的,匕首还镶嵌着璀璨的宝石。
“谢谢三伯父!”李俊忙接在了手中。
“过来,六叔也有东西给你,这弓箭喜不喜欢?”
“来来来,七叔也有好玩意儿给你玩儿!”
一时间裴家几兄弟瞧着李俊这孩子,越发多了几分疼惜。
裴家如今虽然家业不比以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想到裴家的嫡系子弟竟是流落在外面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这放在以前都不敢想的。
故而所有人都对李俊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愧疚,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送给这个小家伙。
侧厅里面,裴夫人和裴朝母子还没有出来,偶尔会从里面传来裴夫人压抑着的哭泣声。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侧厅的门终于打开了。.
裴朝扶着裴夫人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裴政等人忙迎了上去。
裴夫人眼睛通红,脸色也是煞白,脸上的神情更是多了几分憔悴。
她一直都晓得自家老爷和楚家家主楚贲不对付,可她不知道自家老爷设局烧死了楚家虎贲军十几万人,不知道自家老爷对楚北柠一步步赶尽杀绝。
她更不知道的是,一向让她骄傲的长子浑身的武功都被自家老爷给废了,至此变成了一个废人。
她只听闻小儿子被一个女人在亳州的别院里残害,可不知道恒儿竟喜欢的是顾家大小姐。
不知道小儿子竟是将顾家大小姐圈在了亳州,强行占了人家的身子,毁了人家的清白,甚至还给这个女子灌下了蛊药,硬生生将一个女子逼疯了。
都是女人,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说不定会疯掉,而且也一定会杀人的。
裴夫人心头简直是五味杂陈,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看向了裴政的身后。
“那个孩子呢?”
裴政一听裴夫人张口便是找那个孩子,顿时松了口气,大哥好不容易回来,若是母子不和岂不是让裴家更是雪上加霜,如今瞧着裴夫人的意思怕是要认回来这个孩子。
裴政心头微微一喜,这些年大哥不在,二哥枉死,父亲也疯了,诺大的裴家只剩下他一个人来支撑,他实在是不想执掌裴家。
他是个浪子,不太喜欢招揽更多的责任,如今好不容易裴家嫡系的子弟回来了,他倒是开心得很。
裴政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母亲的话,那孩子还小,孩儿已经命人送到后院的暖阁歇着了。”
“守灵的事情,我们这些大人们守着便是了,他就是个小孩子,吃不得这些苦。”
裴夫人点了点头:“扶我去瞧瞧那孩子。”
裴朝亲自扶着裴夫人,带着裴政等人去了后面的客院。
实在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份特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只能听当家主母最后定夺。
裴朝扶着裴夫人,老三裴政在一边亲自打着灯笼,不多时便到了后院。
一个老嬷嬷从暖阁里走出来给几位主子行礼,被裴夫人遣了出去。
她让裴朝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独自一人走进了暖阁。
暖阁床榻上的纱帐也已经放了下来,床上躺着小小的一只,瞧着有些孤苦伶仃的可怜。
孩子的身形抽长得很高,可却瘦得厉害,像是营养跟不上去。
他此时已经睡熟了,睡相不好,领口处挣开,小胳膊也从被子里露了出来,肩膀上的飞禽印记狠狠撞进了裴夫人的眼底。
裴夫人瞧着瞧着眼睛便是红了,哑着声哭了出来:“恒儿,你糊涂啊!”
“你当真是糊涂啊!”
裴夫人死死捂着自己的唇,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压抑住了自己的哭声。
她慈爱的将李俊的胳膊小心翼翼放回了被子里,瞧着自己的小孙孙竟是不觉得有那么难过了。
许久裴夫人冲暖阁里面走了出来,看向了裴朝等人:“他好得是裴家小少爷,住在外面算什么?”
“赶明儿将我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住在我身边便是。”
“还有明日请李家老夫妇过来,我得当面谢谢人家才是。”
裴政却是心头打突,母亲只字不提顾清秋,顾家若是得了信,尤其是顾伯懿不把他们裴家搓下来一层皮,一定不会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