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竟是裴容!
柳云湘稍稍迟疑,便带着子衿跟着他自小道进了天香楼后院。
因子衿胳膊受伤,裴容拿了伤药和细布给她们。
“官府的人不会搜到这里,二位稍等片刻,他们离开后,你们就能走了。”裴容道。
裴容一身白衣锦袍,面冠如玉,不同于一般商人,多少沾着市侩,他则是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这样一个人,很难想象他会成为上一世威名四海的巨贾。
“裴小侯爷为何救我们?”柳云湘好奇的问。
裴容笑了笑,“其实我也很想抽那韩兆几巴掌,二位算是替我解气了。”
“我以为裴小侯爷和这韩兆是好友?”
“确实是好友。”
“那?”
“好友也有背后捅刀子的,不是吗?”
柳云湘心下一转,便明白这话了,二人原先是好友,不过韩兆这小人背后给裴容捅过刀子,所以眼下二人只是表面朋友,已无真心了。
“还是要谢谢裴小侯爷。”
裴容点了点头,转身往前院走,走到两步,他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
“在下也有一事好奇,姑娘你为何肯跟在下走,不怕在下把你们交给官府?”
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而且她还以为他和韩兆是好友,这位不像这般单纯的啊。
柳云湘轻轻呼出口气,上一世这位裴小侯爷不仅有钱,而且乐善好施,与他泼天财富齐名的就是他的善举。
数不胜数,让人敬佩。
柳云湘实在没法解释,于是道:“我是看小侯爷面善。”
“哦?”
“我会看相!”
裴容笑了,这次不是礼貌的笑,而是开心的笑。
“好吧,姑娘你……”
“我姓柳,名云湘。”
裴容点头,作揖道:“那便是柳姑娘了,等会儿官兵走了以后,二位从后门离开就可,咱们后会有期。”
“谢谢。”
目送裴容离开后,柳云湘忍不住抓住子衿的手,有些激动道:“好丫头,咱们这次值了!”
“值什么?”
“沾上金光了。”
子衿挠挠头,不明白她家姑娘这话什么意思,也不懂她为何这般激动。
景川苑,乞丐和木槿两个人急得在前院转圈圈,转到一起,看向对方,皆长叹一声。
“这么晚了,主子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又犯糊涂了吧?”
“你怎么不跟着他?”
“那时他是清楚的,不要我跟着。”
木槿停下脚步,往门口望去,“主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木槿话音刚落,见严暮一瘸一拐的走了来。
二人忙迎上去,见他脸上神色淡漠,如往常一般,只是眼眸沉沉,不再像之前犯糊涂时空洞洞的。
“你去哪儿了?”
严暮不理他,继续往后院走。
乞丐已经习惯他的沉默,只是跟在他身后念叨着:“老七,这金安城里太多人想杀你了,你又失了功夫,脑子也时常不清楚,便不要这么晚再出门了。若真想出去逛一圈,可以叫上我或者红烛花烛。”
乞丐说到这儿,咦了一声,“花烛呢?”
木槿揉了揉额头,“今儿她在炼药房炼了一天药,经历好几次失败才炼出一小瓶药丸。”
“然后呢?“
“然后重明当糖豆吃了。”
乞丐一颗老心脏有些受不住,“还……还活着吗?”.
“活是活着,就是……”
“活着就好,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乞丐拍拍胸口道。
木槿嘴角抽了抽,把下面的话咽下去了。
乞丐跟着严暮来到他那院,嗫嚅了一阵儿,问道:“老七,你脑子清醒了也好,过去的事扛不起来就丢下吧,好好过以后的日子。还有,千万别……别想不开了。”
严暮停下脚步,手颤巍巍的抚上自己的胸口。
许久,道:“她来了。”
乞丐怔了一怔,“嗯,我知道,她是来找你的,你会原谅她吗?”
“我为什么原谅她,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严暮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我曾最恨她,但后来想想,其他人都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唯有她没有,所以我凭什么恨她。”
乞丐闻言叹了口气,严暮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什么情绪,语气也是淡淡的,像只是阐述一个道理,一个所有人都能认同,却不掺杂感情的道理。
因为那毒,他对爱和恨都淡漠了。
“咦,你袖口怎么有血迹?”
严暮低头看,眼中闪过狠厉,但没有接话,抬步回自己房间了。他盘坐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刚才在巷子里的场景。
何子冲喝得多了,走路晃晃悠悠的,嘴上还骂不停。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家里的权势,凭什么瞧不起我!我可是三科进士,他呢,酒囊饭袋,纯纯的废物!”
何子冲喝多了酒,但也不是完全醉了,因此不敢骂太大声。
听到前面拐弯处有打斗声,他迟疑的停下脚步,正想细听,抬头却见一黑影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借着月色,他看清前面之人的面容。
“你这个狗杂种,大半夜在这里扮鬼啊,吓你老子!”
这何子冲依仗韩兆仗势欺人,没少欺辱严暮。尤其看严暮一贯死气沉沉,逆来顺受,他就将从韩兆那儿受得气撒到了严暮头上。
他话音刚落,见严暮朝他走了过来。
“嘿,老子站不稳了,快过来趴下,让老子坐会儿。”
等严暮再走近一些,这何子冲看到他眼神极沉极冷,不似以往痴傻,让他心下有些打怵。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会出现在……啊!”
他话还没说完,只晃到一道光,下一瞬见自己的胳膊飞了出去。还不及痛呼,那冷光唰唰闪过,脸上只觉冰凉,血雾迷了眼。
他长大嘴巴,一声惨叫还没叫出来,舌头被割了。他痛得全身抽搐,本能想逃,可接着双腿也断了。再然后,整个人被扔了出去。
最后的意识,他被韩兆一刀捅到了胸口。
在韩兆错愕的目光下,他闭上了眼睛。
严暮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心里还有血,灼烧着他的双眼。他本不必那么残暴的,可那一刻,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奴役着他。
此时,他知道他做了什么,却无法体会那时的心情,是痛快,是痛恨,还是什么。
他只觉得他不是他了。
这样的自己,连他都陌生。
他不由自主看向那把杀人的刀,突然生出强烈的渴望……
想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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