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田宁就开着拖拉机载着顾严柏前往镇上,一路上引来无数人目光,毕竟女拖拉机手在乡下极其罕见的。
坐在她身边的顾严柏身体也是紧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随时打算接替她,但一直开到卫生所,顾严柏都没找着接替的机会。
田宁利落地熄火,关闭油箱开关,然后走过去搀扶顾严柏下车,顾严柏却盯住她:“你何时学会的开拖拉机?”
“看贾飞开了几次,接你之前又练了几遍,便学会了。”田宁甩着有些酸胀的胳膊说道,这手扶拖拉机可比后世的小车难开多了,好在这时代马路上连牛车都少,不然她还真不敢在技术不太纯熟时大咧咧开着拖拉机上路。
听到她的回答,顾严柏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也拒绝了她的搀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进了卫生所。
一个小时后针灸结束,外头天色也快黑了。
顾严柏先一步拿了摇把摇起了发动机,然后又要抢驾驶位,但被田宁止住了:“我能开来自然能开回去,再说你也在边上盯着。我回去的路上有问题你可以接手,我以后再也不碰车子。”
说完就直接把男人挤到边上,然后有条不紊的挂挡给油,拖拉机哒哒哒的往前开去。
望着妻子比来时更沉稳从容的开车技巧,还有脸上那掩饰不住的飞扬神采,顾严柏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点点攥成拳头,却感觉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开着车的田宁确实是畅快的,有种起飞的感觉,当然也是因为马路时有坑洼,拖拉机蹦的厉害,坐在驾驶位上也不时蹦的跳起来,有些费力,但心情是好的,并没有注意到边上男人的异常沉默。
一路开到家门口停下,两辆婴儿车加上一大一小,都在门外等着他们。
她刚停了车,东东就扑到她怀里喊道:“妈妈太厉害了,下次我也坐妈妈的车。”
“好啊,下次妈妈开车带你去兜风。”田宁笑呵呵的应了。
真是兜风呀,因为比敞篷车还要拉风。
“没想到晚上回来也是嫂子开车,嫂子的技术比老司机都不差呢。”贾飞夸赞道,当然这话难免有些水分。
田宁看了一眼沉着脸下车的顾严柏笑道:“我要不能开回来,你家顾队以后都不会让我摸车了。好了,都进去吧,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确实一天比一天冷了,便是睡在火炕上,原本单薄的被子也不够一家五口盖了。
田宁当晚拿出一床新棉被铺到炕上。
这是前一段时间她就在忙活事儿,找人买了土布和棉花,又请人弹棉花做成棉被,直到今天上午棉被才被送到家里,而她也为此花了十五块钱,是她一个半月的工资。
要是去商场买,别说这钱不够,她也拿不出那么多布票和棉花票来。
松软的棉被,又经过太阳的暴晒,还残留着余温和太阳的味道。
田宁摊开被子,刚要盖到顾严柏身上,他开口道:“给孩子们盖吧,咱两盖旧的。”
“新被子暖和,你的腿又受不得寒。这样吧,你跟东东盖新被子,我和两个小的用旧的。”田宁招呼东东,“东东过来,睡你爸爸身边。”
“好哒,妈妈。”东东抱着小枕头放到爸爸的枕头边上。
“睡觉时要规矩,不要把腿搭你爸爸的腿上。”田宁又嘱咐道。
“我记住了,妈妈。”东东躺下,小胳膊小腿都规规矩矩的放平了。
田宁便把被子盖在父子俩身上,又给掖了被角,察觉顾严柏一直侧头看她,田宁低头问道:“是需要什么吗?我去给你拿。”
“没事,睡吧。”顾严柏说完,闭上了眼。
田宁哄着龙凤胎睡着了,才熄灯躺下。
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一道闷哼声,田宁一下子醒了,月光自窗外照进来,她看到顾严柏蜷缩在火炕里侧,新被子也有大半皱巴。..
想到了今天临走前老医生的叮嘱,田宁明白顾严柏腿疼发作了。
她把睡熟的东东自新被子里抱出来,放到龙凤胎身边,拉过旧被子给他盖上,然后往里挪了一下,双手伸进新被子里,按住了顾严柏的腿。
顾严柏僵住了,张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我没事,你睡吧。”
“今天医生教了我一套按摩的手法,我给你试试。”田宁回了这一句,便强制地把往里缩的腿又拉扯出来,回忆着老医生教给她的手法,一边按摩一边问他的感受。
只是每次问,顾严柏都嗯一声,说好多了,田宁便知道他在敷衍,最后干脆不再问他,只凭感觉给他按。
顾严柏忽然闷哼一声,田宁心惊松手问道:“弄疼了你?”又迟疑着道,“要不我还是给你拿片止疼药吧?”
老医生曾说过,要实在忍不住的话可以吃止疼药,但必须控制量。
“不用。”
顾严柏开口拒绝,被子也被掀开,而田宁的手被猛的一拽,跌入温暖的被窝里,随后被两只手臂抱住了。
她欲挣开,男人的手臂收紧,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呼吸滚烫,声音嘶哑地说道:“宁宁,让我抱一会。抱着你,我感觉疼痛减轻了很多,不需要再吃止疼药了。”
田宁:“……”这是把她当药枕了。
“等我睡着了,就会松开你。”男人说完这句话,眼睛闭上了,呼吸也渐渐平稳。
又熬了一会,确认男人睡熟了,田宁便尝试着把他的头自肩窝上推下去,男人便发出一声闷哼,长腿也蜷缩起来,田宁立时不敢动了。
如此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田宁困倦极了,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发现炕上只有自己,被子盖着,身上的秋衣秋裤也整齐,田宁松了一口气,利落地穿上外衣下炕。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每次她怀疑这男人在套路她时,他伤腿上的肌肉与血管跳动与鼓胀却又是真的,头上渗出的汗水也是真的,而且每次都只是抱着她,并没有做别的,田宁的警惕慢慢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