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秦斯阳先去渝中区接走了季骞和妹妹,也没等迟鹰和苏渺,将车开上了高速。
秦斯阳给迟鹰手机发去了定位, 让他届时直接开车过来。
苏渺本来以为迟鹰是想睡个懒觉, 才没和双胞胎一起,没想到他起得还蛮早, 七点半就把睡意正浓的苏渺从床上拉扯了起来。
她昨晚太累了, 根本醒不来, 眯着眼睛坐在床上嘟嘟哝哝、骂骂咧咧。
迟鹰先给自己收拾好了, 又拿了洗脸巾过来给苏渺洗脸,完事儿之后将她抱到梳妆台边, 打开瓶瓶罐罐给她洗脸化妆。
她将后脑勺抵在男人胸口, 眯着眼睛, 任由他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小心翼翼地上妆。
“跟你同居这么久, 看也看会了。”
“能一样么, 看美妆视频和上手, 是两码事。”她靠着他硬|邦|邦的胸口, 懒懒道, “我也跟着视频学,但技术还是很烂,现在都不会画眉毛, 想着什么时候去纹一下呢。”
迟鹰轻哼了一声, 仔仔细细地用眉笔替她勾勒着浅淡的远山眉。
她的五官很清淡,不属于浓眉大眼型, 而是属于很高级的耐看型,其实迟鹰反而喜欢她妆容不施的样子,觉得更有味道、也更真实。
上了妆之后,旖旎明艳之感就出来了,属于大家一眼望去就会定住的漂亮美人。
“我们女朋友这张脸啊。”他意味深长地啧了声。
迟鹰将自己的脸和她贴在一起,指尖捏着她的下颌,看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跟我太般配了。”
苏渺懒洋洋地睁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蓦地睁大了眼睛。
她跟着美妆视频学了这么多年的化妆技术,居然比不上迟鹰这一早上不过二十分钟就给她捣鼓出来的效果!
他给她画了一个日常系的淡妆,眉毛细细长长,弯若柳梢。
眼线也是流畅的一条微勾,她的眼线笔出水太多,居然也没被他弄糊。睫毛弯弯长长,毫无累赘,也不像她平时卷的苍蝇腿,东一坨西一坨。
更别说这精致又自然的豆沙唇,鼻影和高光完美地修饰了她的脸型。
迟鹰的化妆技术简直没得说啊,这就是书法名家的化妆技术吗!
苏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愣地感叹道:“我好美啊!”
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美。
“是是是,把我美傻了。”迟鹰冷笑着,从衣帽间找出了合适的衣服扔给她换上。
苏渺换了浅绿色T恤配浅色系的帆布背带裙,扎了两个很可爱的麻花团子头垂在耳边,又取出了崭新的运动小白鞋,出来时便是一身清爽的休闲登山装。
迟鹰特别贤惠地拎了小行李箱收拾着她日常要用的瓶瓶罐罐和洗漱用品。
苏渺则愉悦地站在落地窗边,迎着阳光自拍,拍完一张美美的照片,还破天荒地配图发了朋友圈——
“今天是男朋友的手艺【开心】”
她很少自拍,更少发朋友圈,更更更少秀恩爱。
这还是迟鹰回国之后,她第一次秀。看得出来,照片里的姑娘满心满眼…都是幸福。
没两分钟便攒了二十多个赞和一堆评论——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哼哼哼!还在腻歪呢!快出发了,我们都要到了!”
是思沅不是思源金牌虾水饺:“我哥在开车,让我代他评论:乖。”
谧谧大可爱:“啊啊啊太可爱啦!祝福班长和副班长!”
大路朝北:“【呵呵】去掉文字会更乖。”
玥玥:“老师好可爱哦。【鲜花】【鲜花】”
……
迟鹰收拾好行李箱,摸出已经碎得稀烂的手机,给她点了个赞。
他看出了苏渺今天心情很好,其实,从昨晚他对她的那番坦诚之后,女孩的心情就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
他稍稍有了些信心。
这姑娘状态实在不对劲,他和秦斯阳都发现了,但迟鹰相信这一切都能好起来,他认识的苏渺一向是坚强的女孩,他会治好她的病,让她重新回到以前的状态。
临走时,迟鹰望见小姑娘慢吞吞地又从书房里取出了那只黑色的骨灰盒。
他顿了顿,用商量的口吻道:“小鹰,妈妈就..不带了吧。”
“啊。”苏渺面泛犹疑之色,“不能带吗?”
“要开很久的车,她老人家怕是要晕车。”
“不会啊,我妈妈才不晕车。”
迟鹰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大学的时候,也把她带在身边吗?”
“昂。”苏渺点头,“开学第一天还和室友吵了一架,她说她害怕,我说这有什么怕的,她是我妈妈,她又没有变成鬼,只是一直住在盒子里而已…然后室友就跑去报告辅导员,我就被单独安排在了一个两人间,后来蒋希琳就主动申请和我住了,她也在北央大学呢,我们俩大学玩的特别好,她还带我去酒吧玩。”
提到蒋希琳,苏渺真是满眼都是笑意,她特别特别喜欢蒋希琳,因为她是迟鹰介绍给她的,而且是在他们最幸福的时候…
迟鹰见小姑娘提到她,眼底都是笑,于是耐心问道:“你和蒋希琳那疯丫头居然能玩到一块儿?”
“对呀!她对我特别好,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的,大学四年全靠她带我玩儿。”
“爱?”他听着有些吃味了,“你第一次对一个同性女生使用这个字。”
“哼,我们就是很要好,我们每晚都一起睡呢。”
“我真的要吃醋了。”
苏渺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啦,快提箱子,我们都要迟到了,秦思沅等会儿又要打电话催命了。”
迟鹰的视线又落到了小姑娘怀里的骨灰盒里,很小一罐,当时只装了很小一部分骨灰,就是为了方便携带。
他又问:“那你出去旅游,也带着妈妈?”
“我没有出去旅游过啊。”
迟鹰心有些疼,走过来轻轻抱了抱她:“以后我会多带你出去玩。”
“好哦。”
迟鹰不动声色地接过了骨灰盒,将它搁在了玄关架子上,轻哄道:“那今天不带,行吗,小鹰?”
“是秦斯阳他们不让带吗?”
“不是。”
“那…那为什么啊。”苏渺抱住了骨灰盒,紧紧搂在怀里,“我只是想带妈妈去看看雪山,她特别爱拍照,也爱旅游。以前她就说等我出息了,要我带她去旅游。”
“可你妈看不到了。”迟鹰语气有些着急促,“你什么时候能接受现实,你妈妈已经走了,走了就是没有了,她看不见、听不见,你死死抓着她,不让她走,你是把自己困守在了过去。”
苏渺连忙退后了两步,看着迟鹰:“你别这样说。”
迟鹰必须帮她走出来,必须帮她摆脱这种依赖感,严肃道:“苏渺,今天不准带。”
女孩看看小瓷罐,又看看他:“不让带,是因为你觉得我生病了吗?”
“你自己觉得呢,小鹰。”
她低下头,咬着唇,唇瓣都咬得发白了:“我真的只是想带她看看雪山,我想让她好好享福,但她走得太早了,她都没看到我现在出息的样子。”
“小鹰,我还是那句话,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不管你带她去哪里,她都不知道了,但活着的人还活着。”
她的手攥紧了骨灰瓷罐外面的绒布:“道理谁不懂。”
“行了小鹰,把它放在家里。”
迟鹰说着便拎过了她手里的骨灰盒布囊,苏渺没有给,抢夺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盒子掉在了地上。
苏渺赶紧扑过去捡起盒子,轻轻拍了拍。
幸而外面包裹着厚厚的布囊,小瓷罐并没有摔坏。
“不带就不带,你抢什么呀迟鹰!好好说话嘛!”
迟鹰见盒子没事,也松了口气,不过即便这样,这小哭包居然还没哭,倒也算有进步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着急了。
怎么会不着急,他真的希望她能早日好起来、摆脱心理上的依赖。
苏渺将骨灰盒放在了玄关架上,对她道:“妈妈,你女婿不让你去,那就只能不带你了。哼,你要怪就怪他,别怪我。”
说罢,苏渺撇嘴,闷闷地走出了房间,跟迟鹰一起下了楼:“仔细我妈今晚给你托梦!骂你哦。”
“放心,老子百鬼不侵。”
他换了鞋,拎着行李朝电梯走去。
小姑娘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本来以为她还在生气,没想到进电梯的时候,她还是很主动地牵起了他的手 。
迟鹰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和她指尖紧紧扣住。
“还生气?”
“有点。”她轻哼了一声,“但难得和你出去玩一次,不想破坏好心情,别惹我啦。”
迟鹰牵起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这我不能保证。”
苏渺又瞪他。
他冷笑:“看什么,该说的…我还会说。”
她使劲儿甩开他的手,迟鹰却紧紧攥着,“看来我们小鹰是真的要开始撒野了。”
她被他牵着,却还是握着拳、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迟鹰,你越来越讨厌了。”
“不依着你就叫讨厌,惯的你…”
地下车库里,迟鹰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回到驾驶座的时候,看着小姑娘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忍心,对她道:“我有东西忘了,等我一会儿。”
“丢三落四,快去。”
五分钟后,苏渺看到迟鹰走出电梯,捧着她母亲的骨灰盒。
“哎??”
迟鹰坐上了车,揉了揉眼角,妥协道:“行了,带咱妈去看看雪山。”
“啊啊啊!”女孩一把抱住他的颈子,“你真好。”
“但有条件。”
“你说。”
“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但不管做什么,你都要配合。”
苏渺低头看着布囊里的黑色小瓷瓶,终于点了点头:“好嘛。”
迟鹰踩着油门,手搁在方向盘上,实现平视前方。
默了很久,他沉声道:“小鹰,早点好起来。”
“你还欠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