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少年狼狈地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过长的额发垂下,在脸上投上一片阴翳。
“少爷?怎么样怎么样?这么大一个口子!快快快,我们去打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有没有携带什么病毒,这要让先生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一群人簇拥着那名少年快步离开了病房。
明亮的阳光照进病房内,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才不是野猫——”
没人在乎以他目前的情况,是否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床上。所有人都跟去陪着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只为了他身上那道浅浅的抓痕。
何其讽刺。
但。
顾如灼已经习惯了。
少年再次看了眼敞开的病房门,房间里安安静静,再也没有那娇滴滴的叫声。一切都像是昨晚临死前,他发的一场癔症般。
他抿着唇,淡色的唇瓣抿成倔强的一条线。
双手努力扣住床沿,努力的直起身。
“哎呀——你怎么摔下来了?别乱动,当心伤口加重!”
幸运的是,护士查完房路过,不经意瞥了一眼,才注意到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少年。
顾如灼沉默地被扶到床上,他看上去,比之前要安静太多,一直低着头。
护士姐姐看了看他的腿,松了口气,“咦”了声,“你的猫呢?”
少年吸了吸鼻子,“我保护不了它。”
护士不明白孩子的想法,但她还是鼓励道:“你还小呢,只要你努力,总有一天,可以强大到谁也欺负不了你,可以守护一切你想守护的时候。”
她笑眯眯地拍拍少年的脑袋。
“所以,加油喔!”
房门被温柔地关上了。
少年的心里,却像是被猛地注入了一道能量。
强大——
他蓦地抬眸,漆黑的眸子里,是与外表不符的成熟。
以及,坚定。
-
【宿主大人,你要去哪儿人?】
苏黛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路过花坛,一爪子拍掉了探出来的那朵小花。
光团:【……】
这具身体的本能这么强大吗?
“先去之前的地方看看。”
苏黛知道自己穿成猫之后,就感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灵气是否可以修炼,幸运的是,这个世界的灵气很充足。
但因为天地法则的原因,大多数动物都成了普通的存在,开不了灵智。
苏黛没来之前,这只小猫应该就是开了灵智的。
所以才能以流浪猫的身份活得那么好,干干净净的,比那些被圈养的猫都漂亮。
不过它也只是摸索阶段,如果没前辈引领,一辈子也只是比普通小猫活得久一些,更聪明一些。
光团不懂苏黛为什么要回去。
宿主大人又不是真正的流浪猫,而且以它对主人的了解,主人一定会来找宿主的。
但苏黛没有解释。
光团很快就知道了。
傍晚。
苏黛站在一处高墙上,异瞳中倒映着绮丽壮阔的晚霞。
几辆车大张旗鼓地开了进来,他们的到来惊飞电线上的飞鸟,哗啦啦扑腾着翅膀飞远。
“雇主说了,这里的猫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看见了,全部都弄死。”
“知道,啧,不过头儿,那几个小孩是看修真小说看多了吧?猫还能有组织有纪律地攻击他们?”
“别管那么多!赶紧干活!”
有人拎着电网,还有拎着棍子的,他们在垃圾场附近搜寻起来。
结果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傻眼了。
“草,见鬼了?猫呢?”
“我这边也没有!李四!你那边呢?”
“老大,别说猫了,连根毛都没看见!”
一群人面面相觑,此刻,就连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都怀疑,真是那几个小孩看小说看魔怔了。
真是的,小孩魔怔,大人也陪着疯?
天色很快沉了下去。
光团这下看懂了。
它骂道:【这群人真不是东西!就只会欺负什么都不懂的小动物!真恶心!】
苏黛没说什么,深深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几个跳跃,身影消失。
周冷星打完针,自然是要到顾如灼这里探望一下。
“不好意思啊,不过你哪来的猫?还挺好看的,你养的?”周冷星笑得温和,仿佛一点都没把被抓这件事放在心里,好奇地盯着顾如灼看。
顾如灼放在被子下的手一紧,抓皱了床单。
“不是。”
“喔——”秀气孱弱的少年一双眼睛大大的,他露出一抹了然的表情,“也是,那猫看着就像是被人精心娇养的,跟你是不太一样。”
“你不会偷人家的猫吧?”
顾如灼安静地注视着他,“说完了吗?”
周冷星微顿,仔细盯着床上少年的脸半响,才露出个无辜的笑容。
“说完了,我就是来看望你一下,顺便跟你道声歉,不好意思啊,我那些朋友就是跟你闹着玩儿,希望你别介意啦!”他弯了弯眼睛,“哦对了,他们几个回家脸上都被猫抓烂了,听说他们父母气疯了,已经找人去那边了,好像说什么来着?”
他点了点下巴,沉吟两秒,恍然大悟:“啊想起来了!说只要见到猫,直、接、打、死!”
“哎呀!我觉得太残忍啦!不过那些伤人的猫,也的确没有活着的必要,如灼,你说是吧?”
忽然。
“笃笃笃——”
周柏誉放下敲门的手,甚至没有进去的意思,淡淡道:“小星,回家了。”
周冷星应了声,“来啦!”他扭头,笑着跟顾如灼告别,“爸爸来接我回家了,那我先走了,拜拜!”
不过周冷星没出去几秒,周柏誉就进来了。
他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口,带着杀意警告道:“那只猫——你最好不要让我在家里看到它,除非你想看到它的尸体。”
也就是那只猫已经跑了,如果让周柏誉抓到那只伤害了儿子的猫,周柏誉一定不会放过它。
顾如灼已经忍到了极限。
面对他们的暗嘲与威胁,他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猛地地松开手,掌心已经被掐出了血,整个人犹如搁浅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底猩红一片。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