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为何——”
面对着房门,沈清玦眼睫轻垂,嗓音晦涩。
“为何什么?皇叔,话可要说清楚呀~”
苏黛眸光潋滟,唇角勾着坏笑,视线落在男人的背影上。
长身玉立,气息却乱得一塌糊涂。
肉眼可见的无措。
沈清玦薄唇抿得更紧,手落在门扶手上,想开门,又唯恐女子的样子被外人看去。
于是,不上不下,分外尴尬。
“你换身衣裳。”
沈清玦嗓音极沉,喑哑至极。
透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可我的衣服都湿了啊,”苏黛无辜地眨眨眼,“只是借皇叔的衣服穿穿而已,皇叔莫非嫌弃我不成?”
女子娇娇懒懒的嗓音似在耳边响起,耳膜发胀。
沈清玦苦笑,哪里敢嫌弃。
只是——他心思不正。
“不嫌弃,你想穿……便穿吧。”
“那你回头。”苏黛命令道。
沈清玦轻叹一声,做足心理准备,回头。
哪怕方才已经见过,再看一眼,依旧觉得心头烫得厉害。
女子懒懒散散地倚在床边,身下坐着的是散发着他气息的被褥,身上穿的是他穿过的贴身衣物。白色的里衣,宽宽大大地照在她身上,空荡荡地愈发显得她娇小。
而那浆洗过不知多少次的布料,早已变得柔软贴身,单薄的料子勾勒着她秾纤合度的窈窕身姿,宽大衣领滑落,露出精致锁骨与半截圆润莹白的肩头,只消一眼,便令人心、魔、顿、生!
“这附近没有成衣店,我待会便吩咐下去,让人去附近的城镇买。只——料子大抵不会太好。”
他垂眼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外袍,走过去披在她肩头,大大的罩衫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
“无妨,我不介意穿皇叔的。”苏黛眉眼弯弯,晃了晃脚丫。
沈清玦落在地面的眸光一暗,喉结默默耸动。
他想,他真是个禽兽。
女子一对玉足不过巴掌大,犹如白玉堆砌,脚趾透粉,没有丁点儿瑕疵。
苏黛看他半天没说话,挑挑眉看过去,就见沈清玦一副发呆的模样。顺着他的视线下移,就看到沈清玦盯着她的脚在看——
苏黛唇角一扯,抬脚毫不犹豫地就给了他一下。
“沈清玦,你眼睛往哪儿看呢?”
“嗯?”
沈清玦恍然回神,抬眸就对上苏黛戏谑的目光。
他轻咳一声,“多穿些,莫着凉,我去将饭菜端进来。”
说罢,他脚步略显凌乱地朝门口走去。
苏黛注意到,他甚至夸张到只将门开小半,仅够一人通行。
出去后,便立马眼疾手快带上了门。
仿佛房间里有什么稀世珍宝,被人看一眼都不行!
苏黛:“……”
所以,醋坛子这个基因,其实是刻在某人灵魂里的吧?
哪怕性格再怎么变,爱吃醋这点儿,倒是一点没变。
沈清玦很快回来了,依旧是遮遮掩掩的模样。
他的那些个下属们一个个低着头,全当自己不存在。
苏黛简单吃了些,她推开窗瞥了眼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雪下得更大。
纷纷扬扬,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沈清玦用大氅将她裹住,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低语:“不知又要有多少条性命,消亡在这场大雪里。”
语气平静,苏黛却在其中听到了悲悯。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帝都。”沈清玦道,“不能这么拖下去了。”
无论明日是否放晴,都要出发。
“我不回去。”
苏黛张口,呵出一口白气。
她道:“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从未出过帝都,我想看看繁华下是一片怎样的光景。”
苏黛的语气很坚决,她仰头,定定跟沈清玦对视。
沈清玦看到了她的决心。
他摇头,“会很苦。”
苏黛勾唇,“我不怕。”
“会有危险,也许会因此丢掉性命。如此,你也要去?”沈清玦不想让她涉险,却也清楚,自己阻止不了她。
“去,为什么不去?”苏黛手探出窗外,接了一片雪,”便是死,也有皇叔陪我共赴黄泉,有什么好怕的?“
女子笑意盈盈,眉眼缱绻。
四目相对,沈清玦眸底担忧一扫而空。
心头热烫,他徐徐颔首,“好,若死,皇叔陪你。”
而他,会倾尽一切,护她周全——
-
翌日,大雪初霁。
侍卫们清出了一条官道,一队人马带着物资,踏上行程。
这一路,苏黛看到了远离帝都繁华后,真实的百姓现状。
千疮百孔,路边随处可见冻死的骸骨,甚至许多,都是年幼的孩童——
他们衣不蔽体,竭力蜷缩着身体,头发眉毛上都结了厚厚的冰碴。放眼望去,一具具冷冰冰的‘雕塑’,撼动心灵。
所有人都很沉默。
但凡有良知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都不会好受。苏黛不止一次看到过沈清玦的那些侍卫,将那些孩童冻的坚硬无比的尸体温柔抱起,命人收殓。
越靠近杞县,难民越多。
苏黛也终于看到活着的百姓。
他们蜷缩在城墙脚下,外头搭建着一个个的草棚,四面吹来的风呼呼肆虐,根本起不到多少遮风挡雪的效果。
而城墙,始终紧闭——
看到有马车军队要入城,那些个难民却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轰地四散,躲在远处,互相依偎着,用恐惧的眼神望着他们。
仿佛那些将领们身上穿的不是官服,而是——狼皮!
这些百姓,对官府,已经没了信任。
马车继续前进,就在这时,一名头发凌乱的妇人冲到马车前,扑通跪倒在雪里,沙哑着嗓子哀求,“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求求您了!我不进城,但求求您带走我的孩子!让他给您当牛做马,做奴才都行!求求您救他一条命吧!他还那么小……”
她穿着单衣,手上脸上全是冻疮,怀中却裹着厚厚的棉衣与襁褓,婴孩被她紧紧捂在怀里。哪怕这一场灾难,有人抛家弃子,卖儿卖女卖妻。
但,也有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温暖孩子的父母。
见无人开口,妇人眼神黯淡,却依旧机械地磕头。
“大人!大人求求您,求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