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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迦澜(十六)(无血缘)

作者:多梨字数:3829更新:2022-10-16 00:00

许盼夏的喉咙一直在干痛。

干痛得像是有一场烟火在她喉管中爆开,炸裂出绚烂的焦渴,渴到恨不得榨干空气中每一丝水汽。在这样的焦灼中,许盼夏睁开眼,首先感知到手背上的痛楚,牵扯到因为接受输液而整根冰凉的手臂,她皱眉,低低哼一声,刚刚半坐起,便瞧见旁边守着的叶迦澜。

医院里挂点滴的床位不多,这里人很多,哪怕已经到了晚上,也能听到小孩子哭,大人哄……许盼夏出了一身的汗,有点晕,刚想抬手,叶迦澜就按过来:“别动。”

现在是冬天,虽然叶迦澜要了个加热泵,但液体输进血管里还是凉的。许盼夏这半条胳膊凉到神经都暂时失去功能,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热,麻木到感受不到对方摸的是自己胳膊。其实她的反应能力还没有恢复,问:“哥,卫长空呢?”

许盼夏隔着朦胧看到叶迦澜低头,他握着她那插着针头的手腕,固定着不让她动,蛮自然的姿态。

叶迦澜的头发不长,天都眷顾他,让他长了一张就算剃光头也好看的脸型和颅顶。他还戴着眼镜,隔着镜片看她,那眼神瞧起来有些沉静的难过:“我守了你一小时,你只关心其他人。”

许盼夏还有点迷糊,她烧刚退,大量地出汗,身体也虚,没什么力气。眼看着瓶里的水下没了,叶迦澜没去叫护士,他自己就会起针,捏着许盼夏的手和输液器管,小心翼翼地往下撕着胶带。

许盼夏去年冬天也生了一场病,打了三天吊瓶。最后一天她睡着了,液体下完了,回血,血液沿着透明的管子回血回到第一个接口处,她才惊醒,惊慌失措地叫着护士来拔针。针头拔掉后,针还在滴血,不小心溅到裤子上一滴,开出朵小红花,许盼夏按着青紫的手背刷朋友圈,等待血液凝固,恰好看到叶光晨发的朋友圈,是他和叶迦澜的合照。舒适的房子,温馨的晚餐,和谐的一家人,岁月静好。

今年再生病,叶迦澜帮她拔针。他是个好哥哥,做这事也温温柔柔,手轻,不弄痛她。

让许盼夏自己按着棉签,叶迦澜倒了杯热水,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下去,才说:“我让卫长空回家了,他明天还得上班。”

许盼夏问:“叶叔叔没催你回家吗?”

“我说留在这里和你作伴,”叶迦澜说,“按紧点——他现在也不在家,去杭州出差了。你还起得来吗?用不用我抱你?”

真不用叶迦澜抱,她现在烧退得差不多了,只是喉咙还干干的,有点痛苦,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叶迦澜剥了巧克力给她补充体力,还有一些巧克力脆脆燕麦棒和几袋坚果仁,都是补充能量的东西。巧克力在舌尖慢慢融化,许盼夏咽下去,才问:“你买了零食带来的?”

“不是,”叶迦澜用自己的围巾把许盼夏围严实,只露出她一双眼,“你睡觉的时候,我叫了跑腿。”

网约车来得慢吞吞,不过也是一样的健谈,许盼夏依靠着车后座,高烧后的人总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介于困倦和疲惫中间的一种过度轻盈感,她感觉自己要像个热气球悠悠飘上天了,旁侧的叶迦澜又能伸手——轻而易举地将她的线拽下。许盼夏低着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那是刚才上车时、防止她摔倒才握住的。

一握,就没有松开。

许盼夏出了很多的汗,贴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不太舒服,总能让她想起第一次和叶迦澜牵手时两人都汗涔涔、满是热潮的手掌心。

她闭了眼,听叶迦澜和出租车师傅天南地北地闲聊,恍惚间却觉世界好似只剩她和叶迦澜二人,那些声音都是世外物。直觉提醒她该抽回手,但这样细微的动作,许盼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才能做得自然。人一旦心中有鬼,眼前山不是山,云亦非云。

手机的震动打破僵硬气氛,许盼夏抽出自己发汗的手,拿起手机,看到卫长空发来的简讯,她回复,打字也慢。左手拿着手机,抵在自己胸口,右手一根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

叶迦澜的镜片上倒映着她手机简讯的薄薄影子,一层,像明亮月夜空一抹淡云。

他无波无澜。

「我和哥哥在回去的路上」

「嗯,今天的事情谢谢你」

「晚安」

「明天见」

许盼夏不用叶迦澜搀扶,自己去洗澡,脏掉的衣服丢进脏衣篓。她是病人,稀里糊涂地忘记丢洗衣机,洗漱完躺在床上就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叶迦澜在厨房熬着热乎乎的粥,许盼夏走到客厅,转脸就看到阳台上晾晒着她的衣服,昨天脱下来的,今天已经全都洗干净、清清爽爽地晾晒着。

包括胸衣和小裤裤。

许盼夏的脑袋差点嗡一声炸了,她急促地和叶迦澜说:“哥,内衣得手洗。”

“嗯,我知道,”叶迦澜在盛粥,“过来喝粥,医生说你这几天饮食清淡,最好少吃点油炸……”

其实,她给妈妈洗内衣或者妈妈洗她的内衣……这是常有的事情,虽然说什么个人隐私,但同性亲人间互相洗衣服也不算大事。可是,可是……

异性亲人间呢?

许盼夏不知道,她直觉这样不对,但叶迦澜的坦然态度又让她犹豫。对方过于平静自然,自然到许盼夏完全找不到该纠结的点。

——你怎么可以碰我的衣服?

——你病了,我是你哥,洗件衣服而已。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认为我还喜欢你?

许盼夏打赌,对方一定会这样说。

她捧着热乎乎的粥碗,迟疑着吃了一勺粥。

决定保持缄默。

这场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两天后,许盼夏再度恢复了活蹦乱跳。临近过年,活动也多,许盼夏每天忙到要起飞,好不容易盼来放假,也终于领到薪酬。

除了假期外,还有公司年会,许盼夏一个实习生也手气爆棚,抽到一个扫地机器人。

年会上,许盼夏喝得也多。本来是不喝酒的,但有人调侃她和卫长空,卫长空替她挡酒,吐了几次,脸都发红,许盼夏没办法,只能也喝了些。

叶迦澜打了次电话,听她声音就让她别动,他来接人。

今天堵车格外严重,等叶迦澜赶到的时候,许盼夏和卫长空都已经喝醉了。俩人并肩坐在酒店的台阶前,瞧见叶迦澜来,卫长空还用胳膊肘捣了捣许盼夏:“哟,咱们哥来了。”

许盼夏无精打采抬头看叶迦澜一样,又低头,嘟囔:“……我哥,我哥哥啊……”

叶迦澜不恼,把她扶起,又问卫长空:“你自己能回家吗?”

卫长空边笑边点头:“木问题啊!”

叶迦澜说:“那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扶着许盼夏就往回走,却被卫长空扯着衣服。

卫长空问:“哥,你咋这么不待见我呢?”

叶迦澜不喜和醉汉纠缠,微皱眉。

许盼夏靠着他,快睡着了。

“你看我,”卫长空指了指自己,“之前你和夏夏关系不好的时候,我没少在夏夏面前说你好话……我过生日的时候,也是撮合你们俩,想让你们兄妹重归于好……”

他越说越委屈,摊开手:“看,你俩现在兄妹又好了,你怎么还这样针对我呢?”

“我针对的不是你,”叶迦澜淡声说,“换了其他男人这样,我也一样。”

卫长空没理清楚,他啊一声,恍恍惚惚:“你……你不想夏夏谈恋爱……还是怎么?”

叶迦澜说:“你家住哪儿?我帮你叫个车。”

卫长空没拒绝,他想了半天,感觉自己想通了:“你是怕妹妹在大学里谈恋爱被骗?”

叶迦澜懒得理他,用湿巾擦了擦许盼夏的手。这一身的酒味儿……

车到了,卫长空主动上车,他扒着车窗,和叶迦澜和许盼夏告别,都说酒后吐真言,他也在讲真心话:“哥,我挺能理解你妹控的,我也知道你对夏夏好。”

叶迦澜:“嗯。”

卫长空半拉身体在外面:“哥,我想了好几天,你控你的,没事,毕竟兄妹嘛,能理解。不过啊,哥,你也得知道,以后夏夏总要嫁人的,你不可能看着她一辈子,对吧?”

卫长空以为自己说服了他,露出笑容:“我和夏夏以后会对您好的。”

叶迦澜站在路灯下,静静地。

连弄死这人的心都有了。

“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

叶迦澜摘下眼镜,折好,放回口袋。

他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在黑夜的灯光下有着灿然的光亮。喝醉酒后的许盼夏垂着头,压在他肩膀上,困倦不清醒。

卫长空问:“什么事?”

他看着叶迦澜,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此时此刻,卫长空感觉不戴眼镜的对方,看起来有点锐利的攻击性,和平时的温柔气质有些微妙的不同,

叶迦澜说:“我和夏夏没有血缘关系。”

“我爸也没和她妈结婚。”

“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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